出了冰室,塞巴斯蒂安就要去穿衣服,我一把抢过全部都丢进了垃圾桶里。
“过去那些东西就不要了,我会帮你弄套新了。想好你的新名字了吗?”
塞巴斯蒂安默默的走过去从垃圾桶里找出了一个挂坠,小心翼翼的挂在脖子上。
“我不想忘掉过去,至于名字……”他拿着狗牌来来回回的看,平淡道,“就叫洛贝吧。”
我斜瞅他一眼,淡笑:“洛贝。”
我轻轻的将保险箱关上,拎起来道:“那好洛贝,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私人秘书,作为我的私人秘书,你得时时刻刻都待在我身边,而且你应该知道如果泄露了任何事情你的结果是什么,我既然有能力改变你,也自然有办法把你弄得生不如死。”
塞巴斯蒂安喏诺的点头。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世界上这么多的特工,组织和政府,却没有任何一个能抓到你?”
“你知道每个组织政府都会有个巨大的情报网吧?他们几乎都有世界上所有罪犯或多或少的资料。但是,却有一个人出了这张天网,”我指指自己,“就是我。强化剂给予我全新的骨骼与皮囊,全新的细胞与DNA,我对这个世界来说就是一个新人。那些政府甚至连面部识别都做不到,没法在跟踪系统里搜索我的行踪更别说逮捕我了。当然现在你也成为了一条漏网之鱼。”
我将一件大衣扔给他继续道:“你以后得学会伪装,不能大冬天还只穿一件体恤,别人不是傻子。走吧,带你去法兰西买几套衣服。”
……
半夜的医院十分渗人,空荡荡的走廊,不时响起的脚步声,一切都十分诡异。
我站在VIP病房外听了一会,确定里面只有一个人后才轻轻的推开了门。
病房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角落的两张桌子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与礼品。病床旁开着一盏昏暗的落地台灯,床头柜放着一张全家福,另一边放着氧气罐和各自仪器。病床上的人呼吸很弱,气若游丝,起伏很小的心电图起码证明他还活着。
我坐到床边,拉住了他的手,细细摩挲。
“敬云,敬云,醒醒。”
我轻轻的在他耳边唤着他,一遍遍摩挲着他的手,想要叫醒这个濒临死亡的人。终于在二十分钟后他慢慢的睁开了眼。
蓝敬云看到我时先是愣了一会,之后才呆呆的问:“您是?”
声音干涩沙哑,语气木讷死气,毫无生机。
“你还记得我们三个一起偷父亲的藏酒吗?”我挤出点微笑道,“可后来全被敬斌喝了,但第一个认错的却是你。”
他听完这席话呼吸瞬得急促起来,双手时而比划时而乱唤,心跳和血压极速上升。
“你!你……你是!”
我一边顺着他的胸口一边抚摸他的脸轻道:“冷静冷静,我在呢,我在呢,我一直都在呢。”
他又重新躺好,半天后才挤出两个字:“敬林。”
“还说等我度蜜月回来后我们三个再偷一次酒呢,怎么你就病倒了呢?”
蓝敬云满脸都是泪,一颗一颗的滑落到枕头上,消瘦的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你……去哪了?我们……都不肯相信你死了。”
蓝敬云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在空中乱晃。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把他的手裹在掌心,“可现在我回来了,我来看你了。”
“你怎么能这样对爸爸和幺儿,怎么能……让他们如此伤心!”
“爸爸……他很想你,敬斌他……也很难过,你……你去看看他们……去看看他们!”他断断续续的说完一句话,几乎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我会的我会的,”我朝前移了移,“你别太激动,我今晚都陪着你。”
他眯眼看我,忽的笑了,努力的抬起手来摸我的脸:“你怎么变成这幅鬼样子了?”
我摸摸自己的头发淡道:“染了个头不好看吗?”
“你总是有那么多的秘密,”他停下喘了口气,“就算我们再怎么朝夕相处,再怎么至血至亲,可你总是和我们隔着一幢墙。”
我捏了捏他的手心,垂头不说话。
“你是我的姐姐,是蓝家的长女,父亲年纪大了,从前还有我,可现在……唉,幺儿他经历了太多了,就算你不回蓝家但也请你帮衬着他一点,好歹……是一家人。”
家人?
从未拥有过。
又聊了一会,蓝敬云不见疲惫脸色反而越来越红润,精神越来越好了。
回光返照了。
“蓝林,”我低头讷讷的说,“这才是我的名字,我出生在一个多世纪之后。”
敬云愣了愣,忽然剧烈的笑起来,笑得岔了气,眼泪都笑出来了。
笑了好一会他才停下,紧紧的握住我的手,长长的太息:“别再让他们伤心了……”
终于,在吐出最后一个字后他走了,走得很安详,脸上还有笑容,眼睛里有着满足,只是胸膛不再起伏了。
我把手从敬云的手中抽出,将被角掖好,郑重的对他鞠了一躬,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蓝敬云死,蓝敬斌与露丝·瑞玛斯曼结婚并继承家业,历史还在正轨上运行着。
脑袋忽然有些发晕,我心里觉得新奇,可还未待我好好品尝着难得的病痛,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冷哼一声,回头看看那间已经乱哄哄的病房,默默的快步离开。
蓝敬云去世的消息第三天就铺天盖地人尽皆知,不少人都摇头叹息哀叹家门不幸,短短一年蓝家就死了三个人,原本热热闹闹的一家子现在也只剩一个父亲和一个幺儿了。
蓝敬云的葬礼我在几百米之外的一个小山丘上默默的参与了,蓝耐恕变得苍老了很多,回想当初初见时他虽然年过五十却也是精神抖擞,说其才三十也不会有人怀疑。可现在却有种风烛残年的感觉。
再看蓝敬斌,几乎瘦成一根竹竿,再婚并没有滋润他,反而更像伤疤上撒盐。
我手里拿着一朵白玫瑰,拿着打火机将其一点点烧尽,化成灰,被寒风吹散。
“蓝家又少了一个人了。”
我把手中的灰烬撒向天空,将手套拍干净,姚望远方的高楼。
“走吧,该回去了。”
塞巴斯蒂安安安静静的跟在身后,如同一个隐形人。
“你昨晚去哪了?”
我抽出一支烟,点燃后捏在手中。
塞巴斯蒂安扭头看了我一会,然后又转回头去继续开车:“去办了点事,”顿了顿又道,“已经办妥了。”
……
突如其来的音乐将我吵醒,我迷迷糊糊的将手机抓到面前,把闹钟关了。又闭着眼睛想再休息一会,忽然听见有人在敲门。
“小姐,小姐你起来了吗?”这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小姐还没起来吗?”
当我听到这个声音时我瞬间就清醒了,立刻从床上弹起来,眼前的景象使我目瞪口呆。
成套的海绵宝宝床上用品,灰蓝色的梳妆台,灰蓝的沙发和床头柜,挂着风铃的窗户,贴着海报的衣橱门,一切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这是我的房间。
还没待我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门被人推开,进来了一个更让我惊掉眼球的人。
“小林,你怎么还没起来?”她走到床边,亲自拉开了落地窗帘,“你不是说今天有约吗?怎么能让别人等呢?”
我的目光一直在跟着她移动,像鹰一样的眼神,把她从头到脚都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妈……”
我轻轻的喊了一声,她回过头来,走到床边将我身上的被子掀开,笑道:“怎么了?还没醒透啊?”
我猛得拉住她的手,紧紧的握在手中,眼中不知不觉的溢出泪来。
“妈……”
我又唤了她一声。
妈妈见我哭,一下子晃了,赶紧凑过来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问:“呦呦呦,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眼泪越擦越多,我扑到她怀里,紧紧的抱住了她,发出凄惨的叫喊:“妈!”
“好好好,妈妈在这,妈妈在这呢。是不是做噩梦了?你看你,都大学毕业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好啦好啦不哭,妈妈在这。”
我紧紧的抱着她,感受她轻轻的拍着我的背,抚摸着我的头发,一遍又一遍的耐心的哄着我。
脑中有许多我期望的东西。
没有战争,没有强化剂。世界很和平,蓝家依旧在,爸爸和妈妈也已经依旧陪在我身边,克莱蒙也在,大家都在,之前的那些只是我做的一个噩梦。
是梦,是梦就好,就算再怎么痛苦也都是梦里的,过去了就好,过去了就好。
这时,一个人匆匆忙忙的从门外从进来,进门就喊:“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我女儿了?”
我从妈妈怀里探出只眼睛去看,原来是佣人跑去通知了爸爸,他此刻正毛毛躁躁的向我走来。
我把身子从妈妈怀里移除,擦擦眼泪,展颜一笑,清脆的喊:“爸!”
“诶!”老爸浑身一激,将公文包递给身后的佣人,坐到床边揉揉我的头发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泪眼婆娑的点头,破涕而笑:“不过没事了,梦都醒了,没什么好怕的。”
老爸微微一笑,抬手一看手表,惊讶道:“都这么忘了,会议要迟到了,”爸爸探手来揉揉我的头,“那小子已经到了,你要是心情不好就不要出去了,让他在家陪你吧。”
“好了你,快去吧。孩子们的事你瞎操什么心啊。”妈妈嬉笑着将爸爸推了出去,又叮嘱我披要么披件衣服要么缩回被子里,接着也出去了。
佣人进来将换下的衣服拿去洗,不一会又有一个进来,甩了鞋就扑到床上,连着被子的把我抱了个满怀。
“阿姨都跟我说了,”克莱蒙亲亲我的眼睛道,“咱们今天就不出去了,咱们在你家里找找乐子吧。”
我又想起梦中那种求而不得的痛苦,那种窒息般的痛苦,即使是梦也是如此的清晰。
我紧紧的抱住克莱蒙的腰,嗅着他身上淡淡的体香,心里瞬间平静了。
“我做了个噩梦,梦见到处都在打仗,许多人都死了,我们被分开了。”
“那我有去找你吗?”他亲了亲我的额头。
“找了,你……很用心的找了,但我却躲着不见你。”
克莱蒙奇怪的笑问:“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梦嘛,又不是我能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