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尧年若有似无的点点头,脸色苍白的像是被抽干了血一般,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映衬的他更加虚弱,像是随时都会体力不支昏过去一般,陌深俯身将他背到后背,脚尖轻点直直的掠过绿瓦红墙。
弥漫着冰冷寒气的冰窖内,木胜阳盘腿坐在寒冰床上,与木尧年面对面,清俊的眉眼间满是忧虑,短短一个时辰,他已经吐了好几次血了,即便是在如此冰寒的环境中,依旧无法压制他体内翻滚的血液,再这么吐下去,他会死的!
“三哥,我这样根本帮不到你什么,你把毒过给我一些吧,再这么熬下去你会死的!”他终究还是不忍看他痛苦的模样,明知道他不会答应,却还是想试一试。
果然,木尧年强撑着睁开眼,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三分慵懒七分笑意的眸子此刻满是隐忍的痛苦,苍白失血的唇瓣却还是微微开启:“不需要,我可以自己把毒排出来……”
木胜阳又是一阵沉默,才低低道:“七哥果然动怒了,今天回来了,父皇亲自迎接的他,安排他住在皇宫里面,等新的清王府建成了后再让他住到自己的府里……”
木尧年苍白的唇勾了勾,眼睛依旧死死的闭着:“父皇那边有没有消息?”
木胜阳摇头:“没有,父皇今天恰好要接见别国的使臣,听说只是接到了他后就匆匆离开了,他估计还没有机会跟父皇说我们偷了他的那部分宝藏图……”
木尧年眉头微蹙,捂住胸口又吐出一口黑浓的血,木胜阳连忙用手帕擦去他唇角的血迹。
他冷笑着,眼眸中闪烁着阴冷嗜血的光芒:“陌深,本王宠幸薇薇的消息,放出去了没有?”
陌深点头:“府中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应该很快就会传到七王爷的耳中!”
“很好!”木尧年起身,用拇指拭去咳出来的血:“清真那般的心高气傲,他会着急回来无非是被我给惹恼了,想告诉父皇我偷了他的那部分宝藏图,仗着父皇对他的宠爱消灭我这个心腹大患!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能力在我之下,若是知道我此刻身重剧毒,他定然会咽不下这口气,趁机亲自出马报仇的,哈,本王就等着他亲自来把宝藏图偷回去了!虽然他一定会无功而返!”
木胜阳清秀的眉紧蹙在一起:“三哥,如果七哥找不到自己想要的,还是可以回头告诉父皇我们偷他那部分宝藏图的事情……”
“放心!只要我一日没有恢复武功,他便不会放弃亲自报仇的想法!”木尧年压着嗓音咳嗽了下,又咳出一些血来。
“只不过,这些日子就要靠你跟陌深的保护了,只要再趁机拿到拓人手中的那块,我们就下手!”
木胜阳微微一怔:“三哥,你不会是想要……”
木尧年陡然抬头,冰冷凛冽的视线看的他浑身一颤。
“胜阳,既然你也知道父皇会为了七弟而对我们兄弟下手,为什么还要对他留情?你应该也知道,不论是清真还是拓人继承了皇位,我们两人都是一死!”
木胜阳敛眉,脸色暗淡了下去:“我明白,三哥你先专心运功逼毒,不要动怒……”
木尧年冷哼一声。
木胜阳轻喟一声,将身上避寒的衣服脱下来披到他身上,又命令陌深好好护在他周围,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相比较起冰窖中的寸草不生冰冻三尺,冰窖外则是完全相反的景象,清爽的下风吹拂着湖畔的杨柳,空气中漂浮着花儿混杂的香气,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他安静的站在湖边,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忽然后悔当初没有阻拦木尧年争夺皇位了。
只是,他很清楚即便是阻挠了,他还是不会改变注意,母后生来便是争强好胜的女人,因为父皇对她只是纯粹的利用,毫无半点夫妻情分,母后便将所有的期望放到他们兄弟二人身上,木尧年只比他大三岁,却成熟冷静的可怕,他知道他的冷酷狠绝一半是为了能够保护好他,有时候却还是生出想要退缩的心思。
他性子淡,对名利权势更是不甚在意,奈何即便是他表现出来不在意,却还是屡次遭到陷害,如果不是三哥一直守着他护着他,这个世界上怕是早已经没有一个叫木胜阳的人了。
他说的对,大哥二哥一个天生夭折,一个七岁的时候不甚落水溺死,按理说皇位应该是三哥的,父皇却因为喜爱的是七哥的娘,因此才一直犹豫不决的没有指出谁是皇位继承人,显然已经在盘算着怎么将七哥推上皇位了,即便是三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他也无法怨怼他,毕竟,是他们先对他们兄弟冷血无情的……
只要在三哥恢复的这段时间内再偷到五哥手中的那块藏宝图,他们就有足够的能力登上皇位……
他要帮助他,因为他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了……
“那个……”
木胜阳猛然回神,迅速收拾好脸上的神色,转身温柔的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人儿:“薇薇姑娘……”
江雨薇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搅弄着手指看着他:“七爷,你……有见到三爷吗?”
“三哥吗?没有呢,我刚刚来这边,没看到他!”他保持着温柔的笑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才明知故问:“薇薇姑娘找三哥有什么事吗?”
江雨薇愣了愣,张着嘴巴老半天却想不出个字来,她一醒来就没有见到木尧年了,出门的时候却看到门口处一滩还未干涸的血迹,心里不由得一阵愧疚,连忙跑出来找,却找不到人,好不容易在湖边找到那个跟他像极了的背影,走过来一看却是他。
“我……那个……”她眨眨眼,极力掩盖自己的失措:“我就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是健康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木胜阳挑眉看着她,像是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似的。
“呃,没事,我……我去干活了!”她忽然窘迫的低下头,拔腿就想走,没想到他却开口叫住她,她站住,愣愣的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吗?”
“薇薇姑娘!你现在是三哥的宠妾了,不用再做什么活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心底的不安与歉疚压下,大步走向她:“三哥昨个儿跟我说过,说要我帮忙安排一下,让你住到他的寝楼去,然后找几个伶俐的丫头好好伺候你!”
风静静的吹,湖边顿时安静的诡异。
江雨薇站在原地,眼神失焦的看着空忙忙的湖面,她承认,承认某一瞬间她曾经对木尧年动过心,也很感激他愿意帮她解毒,但是那不代表她这一辈子就要束缚在他身边,对于离开这里的想法,她一刻都没有改变过。
“如果你不愿意,不喜欢,那也至少等见到三哥的时候再当面跟他说清楚,不是吗?现在,就先听话的搬过去住吧……嗯?”木胜阳轻缓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抬头,看着他眉眼间悠远深邃的痕迹,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真切他此刻真正的想法。
“那好吧……”她犹豫的点头,想了想又不安的蹙了蹙眉:“七爷,你可不可以帮忙找一找三爷?他估计现在不舒服……”
木胜阳敛眉,故作惊讶的问:“三哥怎么会不舒服?”
江雨薇头垂的更低了,声音中满是懊恼:“是因为我……,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时鬼迷心窍了,他本来可以没事的,我……”
木胜阳看着她愧疚的模样,被强行压在心底的罪恶感再度浮了上来,如果她知道木尧年为她解毒纯粹其实是为了自己,根本不是想救她的性命,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怕是会气得跳起来吧?
“没事的,三哥他做事向来有分寸,别担心……”他轻声安抚她:“你先回去准备一下,一会儿会有人告诉你怎么做的……”
江雨薇勉强给他一个笑,有些失神的走回自己的小屋,脑中却满是地上的那滩鲜血,她知道木尧年不是什么好人,但是……
“薇薇!”小珍急促的叫声让她回过神来,一眨眼就看到他们的小屋子里挤满了人,很陌生,不是她平日里见到的那些家丁奴仆。
小珍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复杂,紧紧的拉着她好久,才幽幽叹了口气:“你终究还是成为了爷的人,薇薇,我为你高兴!”
江雨薇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压低了声音附在她耳边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你觉得,我做了王爷的女人会有好日子过吗?勾心斗角不是我的强项,什么时候被弄死都不知道呢!”
小珍一怔:“那你怎么……”
“我也不知道!总之,等王爷回来的时候我再好好跟他说!”她耸耸肩,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她再怎么想都想不出个结果来,还是以静制动,静观其变好了。
终究还不是夏天,夜幕降临的时候温度就降了下来,江雨薇坐在木尧年的书桌上,看着欢快跳跃的烛火,托腮等着他回来,没想到没等到木尧年,却等来了王妃美人儿。
王妃美人儿手中抱着一叠崭新的衣服,一看面料就知道价值不菲,江雨薇从书桌后走出来,装模作样的向她问安,结果她却连忙扶住她不要她下跪,一张漂亮的脸蛋上挂着友好的笑容:“薇薇,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了,好姐妹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来,坐坐坐……”
江雨薇在心底暗暗叹气,她以前看过后宫争斗的电视剧,女人间的斗争,其实也就是这两种,要么直接挑明了互不两立,明着斗个你死我活,要么就王妃美人儿这种的,每每对你笑脸相迎,妹妹前妹妹后的叫,却在背后捅你一刀,她也不是心胸狭隘,从门缝里看人,只是这个女人既然能稳坐王妃的位子,就说明她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人,至少,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她顺着她的牵引坐到软榻上,见她还有要跟她促膝长谈的意思,索性伸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王妃,您先听我说,等我说完了您看看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再说,可以吗?”
王妃美人儿倒是淡定的很,显然做好了她这个新宠在她面前叫嚣示威的准备了:“妹妹你说……”
“我不否认我今早跟王爷在一起的事情,但是那个是有原因的,具体的我也解释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我没想过在这王府留太久,如果不是一直受到这样那样的要挟,我怕是早就离开了,说这么说,其实我就是想告诉你,别把我放心上,等我确定王爷身体健康后,我就离开!”
她这番话说的坦坦荡荡,说话的时候双眼也一直直视着她,没有半点胆怯,王妃美人儿唇角恰到好处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她知道这个女人从湖里捞出来后就性情大变,不仅飞扬跋扈而且性情乖戾,现在终于被王爷承认了自然是要好好炫耀一番的,没想到她却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倒是让她一时难以应对。
“我知道你会怀疑我是不是在跟你玩心机,不过你再等两天,等我离开这里后,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话了!”
王妃美人儿脸上的最后一丝笑容也挂不住了:“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明明听说,王爷有意要废了我让你做王妃的……”
江雨薇敛眉:“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我对王妃这位子真没兴趣!至于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只是纯粹觉得你不容易,身为一个女人,既要守着你爱的那个男人,又要忍受他的左拥右抱,我怎么好意思再让你担惊受怕?”
她笑笑:“放心,王妃的位子我不会动,至于王爷,我也不会再动一次了,等王爷回来,我谢过他之后就离开!”
“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明明王妃之位你唾手可得,为什么又不要了?”
江雨薇微微垂首,食指轻点额头:“如果一定要说出个为什么来,那么只能说,我比你要贪婪,我要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男人,只属于我的男人!”
夜,静静的,连昆虫都沉沉的睡着了,她却还是没有半点的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