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废墟之上(1 / 1)

废墟之上

(一)

仅仅是相隔了一个昼夜,圣堂教会昔日里宁静而神圣的一切便都成为了一片荒芜的废墟。

纯白精致的圣母像破碎了一地,裂成了两半的头颅被烧得焦黑。空气中残留着汽油刺鼻的味道,上等木材制作的祷告席经过了一夜烈火的洗礼,只剩下了一堆堆一碰即碎的炭渣。言峰绮礼一个人静静地穿行于其间——这条晨起祷告的必经之路他走了数不清个日日夜夜,而今天终于走到了尽头。

曾经的迷惘和痛苦麻木和这困牢般的教堂一同化为焦炭。看着一片颓然的枯败之景,奇异地,言峰非但没有感受到半丝的悲伤和哀恸,反而如同品味着什么甘美的美酒佳酿般生出回味无穷的兴奋和惊喜;像是野兽终于挣脱了名为道德的枷锁,当男人驻足在父亲昨日倒下的地方,这一次,他知道自己终于触碰到了吉尔加美什口中名为“愉悦”的事物。

由鲜血书写的字符干涸之后又经过了整夜炼狱般烈火的炙烤,言峰绮礼的动作轻柔如同抚摸恋人吹弹可破的脸颊,拂去表层的灰烬,终于找到了父亲留下的遗言——jn424。

圣经——约翰福音书4:24。

不用任何多余的话语,那位年迈而严谨的老神父在言峰绮礼的眼中便如同白纸黑字般清晰明了,这一点想必老者也是了然于胸的,所以方才留下了这样短短的几个字符。

“神即圣灵。因此我等崇尚神灵,都必须以灵魂和真理进行叩拜……”

伴随着男人缓慢而虔诚的吟唱,一阵似有若无的钝痛自他的右手传来。男人低下头,只见仿佛有一支看不见的笔在他的手腕之上迅速游走着,将原本储存于言峰璃正身上的一枚枚令咒一个个转移到了言峰绮礼的手上。当那淡淡的光芒收歇,男人垂下视线,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自己手臂上与亡父如出一辙的、纵横交错的鲜红令咒。

——以及手背上,属于他自己的,三道令咒。

即使assassin已经完全地消亡了,但是圣杯还是再一次赋予了他r的身份。

“真是可悲的父亲啊……”

伴随着言峰绮礼身后一阵清越的铠甲撞击的声音,吉尔加美什那傲慢中带着优雅的低沉声线在男人的身后响起,黄金的英灵有着如同神祗一般俊美更胜太阳的容貌,而那红玉似得深红色眼瞳深处却蕴藏着恶魔一般的诱惑光芒。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知道自己用生命信任着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还以为你真的是个如外表一样的圣人呢。”

“……archer,你怎么出来了。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待在时臣老师身边吗?”

并没有去回应archer的挑衅之言,言峰绮礼站起身回头,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用平板没有起伏的声音问道。

“时臣?”

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archer稍微低下了头,唇角却是根本隐藏不住的嘲笑,“那个废物——除了受伤之后躲在远坂家的魔术堡垒里瑟瑟发抖、到处联系人给自己治伤还能做什么?!”

“archer,时臣老师是你的r。”

言峰绮礼这么说着,言语之间不知道是在提醒archer应该给予远坂时臣更多的尊重还是在警告对方一旦远坂时臣在这个时候被偷袭而死那么他也就会消失。只是这话语显然触怒了高傲而不驯的黄金英灵,他猛然抬起头,抬高了声音仿佛忍无可忍一般地怒斥出声。

“——r?杂%种!你是说区区那种废物胆小鬼,也配做本王的r吗?!”

“对于这种爬虫一般无用懦弱的臣子,本王原本就不期待他能有什么英勇豪壮之举来取悦于本王!但是现在,那个废物的魔术回路已经被摧毁得所剩无几,不要说是支撑我的‘王之宝财’了,再这样下去只怕本王连现世的时间都会受到影响!无用的臣子本王还可以容忍,但是连累君王受辱的臣子在本王的眼中——连区区奴隶也不如!!!”

除此之外,重伤了远坂时臣的人是卫宫切嗣,而卫宫切嗣又是真田由依几度交手的手下败将——这种事情,显然也是高傲如archer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即便在英灵现世之后,圣杯便会将现代的一切常识和知识赋予他们,但是吉尔伽美什骨子里永远都是那个慵懒桀骜如同雄狮的乌鲁克国王,他理所当然富有天下:不仅仅是那些金碧辉煌的金银珠宝神兵武器,还有最英勇善战、足智多谋的臣子。

正如他欣赏saber的光辉,rider的豪爽以及真田由依的骄傲和勇气时便愿意用圣杯去换取他们的臣服,对于远坂时臣这种累及了他这一国之君的臣子,吉尔加美什自然也理所当然地觉得应该将予他惩罚和抛弃。触怒了王的臣子被他一句话贬为贱民奴隶,终生如爬虫般劳碌而死,这在他的王国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现在,远坂时臣的死活已经与他无关。这个男人这一次致命的失败让archer对他彻底厌弃。恰好地,言峰绮礼这个在archer阵营中最能取悦他的男人重新获得了r的资格,而他又没有——archer自然对着他伸出了橄榄枝。

听到archer邀请,言峰绮礼并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惊讶:毕竟吉尔加美什,从来都不是如r那般忠心耿耿的英灵。只不过……

“archer,我原以为现在剩下的r之中,你最属意的,应该是r的r。”

archer这样高傲的人,既然已经决定重新选择r,那么他自然会直接选择对他而言胜算最高的人。而在现在所有的r之中,毋庸置疑,拥有着近乎英灵战斗力的真田由依,绝对是r中的最强。

——没错,【现存】的最强……之前退出了圣杯战争后,言峰绮礼便从父亲那里接收了圣堂教会的监视者权限,真田由依生死这样的事情,还是瞒不过archer阵营的人的。

“那个女人吗……”

微微眯了眯深红色的眼眸,黄金的英灵眼中骤然闪过了未远川河岸之上,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将一切安排完毕,独自转身迎战r的背影;那白衣绿发的背影与他久远记忆中的另一个人重合,画面竟是难以言喻地相似。

【“杀死神兽触怒神明这样的事情我一个人去就好了,吉尔你毕竟是一国之君……”】

——明知道去了便是不归之路,恩奇都还是为了免民众身陷于洪水的灭顶之灾而前去迎战,最后虽然他自己也参加战斗,死去的却还是……

【“我不后悔哦……吉尔。”】

【“因为这都是为了乌鲁克,吉尔的乌鲁克、吉尔的国家和民众……”】

【“不要悲伤了啊吉尔,我啊,只不过是区区一件兵器罢了。以后吉尔你还会拥有更多更多比我更珍贵的兵器和宝物,所以说我的王啊,在下真的没有令你脸颊濡湿的理由和价值啊——”】

美丽得近乎混淆了性别的挚友静静地躺在林间的绿草之上,那曾经美丽得仿佛可以发光的绿色长发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失去了神明赋予的辉光,黯然地铺满了他的脚下,在乌鲁克国王无力而悲伤的挽留之中回归了他的来处。

“——本王从不会做无用之事。”

先前对远坂时臣的盛怒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被寂静取代,远古的英雄王抬起头,目光越过了被烧成废墟的教堂窗口,空中那一轮明月让他想起了爱因兹贝伦城堡的月光下侃侃而谈的骄傲少女,那深蓝眼眸中的光芒夺目而耀眼。

如果那个真田由依会因为本王的邀请而放弃与r和r的盟约,那么她便失却了与他记忆中那人相似最为贵重的品质——忠诚,于他而言,她就不过是一个虚荣而无趣的玩具;但是……

为了素不相识的人同意r无力的要求,将自己的派去保护盟友自己孤身涉险……那样骄傲的人,又怎么可能背弃r的忠诚,和他这个敌人缔结契约呢?

所以,虽然很可惜……不过作为敌人而言,或许那个少女才能更加地、更加地——

“让本王感到更多、更多的愉悦吧……真田由依。”

(二)

一夜之间变为废墟的,不仅仅是身为监督者言峰璃正的圣堂教会,还有“御三家”间桐家的府邸。当间桐雁夜拖着疲惫和伤痛的身躯好不容易回到家中,看到的,却是半个间桐家坍塌的惊人景象。

不同于言峰绮礼对言峰璃正的舍身相救,在短暂的怔忡之后,间桐雁夜第一个想到的却是那个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身陷间桐家这个地狱的可怜少女。

“樱……”

男人沙哑而低沉的声音急迫而无力,完全顾不上自己身体的虚弱,间桐雁夜整个人跌跌撞撞地扑到了原本应该是虫仓的位置——如果不出意外,樱这个时候应该还待在虫仓忍受刻印虫改造身体的煎熬,可是现在……现在……

感应到男人身体里强烈不安的情绪波动,间桐雁夜身体里蠕动的魔虫顿时活跃起来。身穿神色套头卫衣满身狼狈的男人强忍着魔虫在体内穿行的剧痛,狠狠咽下即将涌出喉咙的鲜血,整个人在短暂的一愣之后疯狂地扑到了废墟之上,一边像是着了魔一般张开十指开始扒开烂泥和碎石,一边呼唤起了少女的名字。

“樱……樱!樱——!!”

尖锐的碎玻璃和石砾划过掌心和指尖,间桐雁夜却是毫无所觉挖掘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然反应过了什么似的,了悟了自己行为的徒然和可笑,想起了最应该给他解释和答案的人的名字:“脏砚……脏砚,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樱呢?!脏砚……”

“父亲大人的话,恐怕已经死了吧。”

回答了男人的声音,让间桐雁夜微微一愣,他回过头,冷静了足足三四秒才反应过来:“是你,间桐……鹤野?”

“你应该叫我大哥!”

仿佛受到了什么羞辱,间桐雁夜的身后,穿着质地上好的华丽和服此身却因为先前间桐脏砚和外来者惊天动地的一战四处逃窜以至于满身浪费的间桐家长子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满脸厌恶地大声斥责道,“雁夜!你这个间桐家的不孝之子居然还有脸回来!?如果不是因为你在前方对敌不利,为什么圣杯战争的敌人会跑到间桐家来对父亲大人下手?!”

“‘敌人’……?”被只剩下血缘关系的兄长这样斥责着,间桐雁夜也清楚地看到了鹤野眼中的嫌弃、愤怒和不甘——他和眼前所谓的兄长一起度过了十多年的时间,间桐雁夜深深地了解着间桐鹤野:想要继承家业和间桐家的财富却惧怕着魔术的力量,垂涎着家主的位置但却对自己近乎空白的魔术才能的强烈自卑心理……总得来说,间桐鹤野,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懦弱小人。

但他却没有必要骗他。

“脏砚他……死了?!”被砂砾划破,鲜血淋漓的手掌一把攥住了鹤野的衣领,间桐雁夜的心里一时间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紧张,只能将眼前的男人狠狠抵在了废墟的墙壁上逼问着:“是谁?!是那个人带走了樱吗?!”

“哼,不过是远坂家不要的女儿,也就你……”间桐鹤野的话被间桐雁夜那失去了光泽的眼眸中闪过的杀意狠狠掐断,他骇得一瞬间连话都结巴了起来:“那、那是个墨绿色头发的女人,看上去、看上去是个欧洲人……她抓着我的脖子问我间桐家的家主是谁,我、我迫不得已才告诉的她……其他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她把我摔到了墙上我昏了过去!还、还差点被石头砸死……!”

——绿头发,欧洲人……r的r?!

参加圣杯战争的人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不仅仅是间桐雁夜,连一边躺在地上的索拉薇也立刻猜到了,稍稍醒来便听到了这件事,红发女子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女人不是被saber杀了吗?!”

鹤野这才注意到间桐雁夜身后被一群虫子带来的陌生女人,索拉薇娇艳的容貌让男人的眼中一瞬间闪过了惊艳和贪婪的光芒:“雁夜,这位小姐是……”

“索菲利亚家的女儿……无关紧要的人。”

得知了樱有可能的下落,间桐雁夜一刻都不愿等待,看也不看索拉薇一眼便站起身——根据圣杯战争开始之前间桐脏砚给他的资料r的r,那个名为真田由依的女人下榻的酒店应该是……

黑色的虫群随着男人的心意而动,迅速托起了间桐雁夜的身形朝着天空中飞去,满心挂念着樱的雁夜此时根本想不到其他,短短十几秒便彻底消失在了身后二人的视野之中。满身泥尘的鹤野先前一直被雁夜的气势压着,此刻方才狼狈地舒了一口气,微微退了两步几乎要跌坐在原地,却在此时听到了身侧女子不屑地嗤笑声——

“废物。”

索拉薇不以为然的嘲笑显然狠狠触动了间桐鹤野的神经,先天魔术天赋的缺陷让他十多年都被压抑在弟弟间桐雁夜才华的阴影之下,被间桐脏砚如同臭虫一样嫌弃和对待——恐惧于间桐脏砚的能力,他不敢多说什么,但是对于身为俘虏的索拉薇……

“索菲利亚家的女儿吗……”

没有继承魔术刻印,但却和禅城葵一样是魔术后代极好的母体——即使没有任何魔术的天赋,但是索菲利亚这样的名门间桐鹤野还是知道的,他贪婪而阴沉的目光迅速笼罩住了索拉薇:间桐脏砚已经死了;远坂樱已经生死不明,而且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远坂樱没事,间桐雁夜也绝不会放任他们继续把樱作为延续魔术血脉的工具,不过还好,眼前这个女人……也不错。

“你做什么……我可是索菲利亚家的女儿!是阿其波卢德家主的未婚妻!你不过是个没有魔术天赋的废物……呜!”

“——吵死了,那你又是什么?”

将先前为樱准备的特制魔虫从怀中的玻璃瓶里取出,间桐鹤野的脸上,是与间桐脏砚如出一辙的阴险和狠戾,他一把抓出了玻璃瓶中四处爬行的虫子,捏住了索拉薇的下巴便一把塞入了她的口中!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三)

“不是都说了吗,这个烤肠想吃的话还要一会儿才能熟的……饿了的话真田那家伙的柜子里有饼干你去拿着垫垫。”

“啊啊等一下,饼干桶子怎么能放那么高啊真田那个笨蛋!要是砸到小女孩……来,大哥哥给你打开了哦~”

“衣服又歪了,咦饼干屑撒了这么多在地摊上!糟糕这地毯好像很贵啊!扫帚呢?啊不对是吸尘器!啊啊rider你赶紧打电话给服务总台借吸尘器……”

……

“……好了,我大概明白了。”

深深吸一口气,穿着宽松的睡衣外面随便套了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密鲁菲奥雷二世公主陛下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穿着一身白色围裙在客厅和厨房、饭厅来回围着樱转个不停的韦伯维尔维特:“简单来说你们一大早叫客房服务用吵炸了的吸尘器声音把本姑奶奶吵醒的理由就是……间桐樱饿了?!”

真是个完美的理由啊……她可以把那个罪魁祸首韦伯同学拎着领子从五十多层丢下去吗?真的是越相处越想杀了这小子啊……

一把将手中喝完了饮料纸盒捏成了一团圆纸球,墨绿色长发少女坐在餐桌前,刚要继续说点什么,就见穿着围裙的韦伯少年将一份盖着不锈钢盖子的烤盘放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后又将另外两份放在了他自己和间桐樱的面前——少年小心翼翼对着樱近乎慈爱的神色和动作,让墨绿色长发的少女内心一阵恶寒。她默默甩了甩头,随手就要去揭开盖子,却在下一秒被韦伯用叉子敲开了手指。

很好……少年你真是旷古烁今第一人!竟敢用叉子敲她大小姐的手——真田由依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已经当了一早上家庭主妇的韦伯已经气势汹汹地开了口:“这种时候盖子都导热,很烫的好吗?!你自己不怕烫,万一樱酱跟着学了怎么办?!”

“啧,这种小事……等等,你先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当上了这孩子的监护人的?”

“什么叫这种小事啊!这孩子不是你带回家的吗?稍微有点责任心吧由依小姐!”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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