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迦因发愁的时候,父亲走了过来。
“佳佳——”父亲叫了声。
“爸——”沈迦因忙转身迎上去。
父亲一言不发,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信封,一个厚厚的信封,交给沈迦因。
“爸,这是什么?”沈迦因忙问。
“我和你妈来的时候,跟亲戚们借的钱,不多,两万块,爸知道这些钱可能根本不够,子豪这次要花大钱——”父亲望着她,道。
沈迦因没有打开信封,把信封重新塞给父亲。
“爸,钱的事,您别担心,我找朋友借。我有几个朋友很有钱的,您放心!”沈迦因安慰父亲道。
镇上小百姓手里哪有余钱?有点钱都是存着办大事的,这两万块,恐怕父亲都是费了好大劲才借到的。她怎么可以让父母这样辛苦?
尽管此时沈迦因也不知道去哪里借钱,可是——
“佳佳,这次花的钱肯定很多,多的,我和你妈现在也拿不出,这些钱,你先拿着,该往哪里花,你就只管花,不够的,不够的——”父亲的声音有些哽咽,“不够的,就辛苦你了。”
“爸,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沈迦因的眼里,泪水顿时涌了出来。
她赶紧抬起手背擦着,安慰父亲道:“爸,您别担心,子豪是被冤枉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他救出来,您和妈,你们就,就先回家去等消息,好吗?”
父亲点点头,道:“这些场面上的事,我和你妈也都不懂,你在省城这么多年,好歹也有门路,你现在还有个官职在,干什么也都比我们方便。子豪这里,就辛苦你了,佳佳!”
沈迦因摇头。
父亲想的好简单,她那个官职算个什么啊?可是,当着父亲的面,她总不能说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现在连个像样的律师都找不到——
“爸,您先进去和子豪聊了,劝劝我妈,我给朋友打电话找个律师!”沈迦因道。
父亲点头,就走进了派出所的办公楼。
沈迦因望着父亲那微驼的背,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就是这样的父母,把她养活大,供她上大学!
沈迦因吸吸鼻子,给原芮雪打了过去,除了原芮雪,她真的不知道能找谁来帮忙,尽管原芮雪也帮不了什么。
“雪儿,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刑事案子厉害的律师啊?咱们学校不是有老师做律师的吗,找罗宇辉给我问问,我很急。”沈迦因道。
原芮雪这会儿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听沈迦因这么问,停下了手,道:“刑事案子?呃,不知道啊,我找罗宇辉问问吧。因子,你干嘛问这个啊,出什么事了?”
沈迦因暂时还不想让原芮雪知道弟弟的事,便说:“你帮我赶紧问一个,我这边急着要,给我问个靠谱的。”
原芮雪一听沈迦因的声音,完全不是以前那慢慢吞吞的调调,好像真的有很严重的事,她也急了,便赶紧挂了电话,直接给父亲打了过去。这种事,问父亲更靠谱。
“刑事案子的?哦,法学院的刘副书记好像在外面帮忙做刑事案子,我给你打电话问问他。”原德平一听女儿说的事,就答应了,立刻给刘副书记打电话,可对方很不凑巧,在外地开会。不过,沈迦因运气很好,刘副书记给原德平推荐了一个同行,让原德平找。
于是,沈迦因得到了这个律师的电话,赶紧打了过去。律师答应她半小时之后赶到派出所,叮嘱沈迦因一切都要等他到了之后再说,让沈子豪别乱说话,也不要让外人和他见面。
沈迦因感动不已,赶紧把这个好消息进去告诉了家里人。
尽管不知道这个律师是何方神圣,沈迦因却还是安慰家人说是个很厉害的律师。
会面室里,一家人焦急地等着律师的到来。而被打的那个学生家里人,也来到派出所了。场面有些混乱。
沈迦因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把弟弟这件事办好,她还要去借钱,除了原芮雪,她还能找谁?
有个人,可以帮她把这一切摆平——她相信他可以,而且也只有他可以——可是,现在她不能找他,既不能找他借钱,也不能找他帮忙为弟弟洗刷冤屈。
他都懒得理她了,不是吗?她现在就算是腆着脸去求他,他怎么会帮忙呢?
沈迦因站在背靠着墙,苦涩地笑了。
“姐,你不是认识,认识那个大人物吗?你找找他——”沈子豪突然想起了顾逸昀,尽管他不知道那晚上的男人究竟是谁,可他认定是大人物了,要是让他知道那就是江城的市长,恐怕就——
沈迦因一惊,盯着弟弟。
“大人物?什么大人物?”母亲忙问。
“没,没谁。”沈迦因不敢让父母知道顾逸昀的存在,忙否认道。
“妈,就是,就是一个人,好厉害的,那些警察见了他都跟孙子一样——”沈子豪跟母亲说完,就跟沈迦因说,“姐,你找找他,只要他出面——”
“你知道他是谁就这样说?”沈迦因不禁脱口而出道。
“佳佳,那个人,是谁啊?”父亲望着她,问。
是,谁——
沈迦因说不出话了,可是,面对家人的质问,她只得说:“是一个认识的人,不过好久没联系了,可能人家已经不知道我了。”
“你不找,怎么知道他还知道不知道你?”母亲的精明劲,终于在哭泣之后窜出来了。
沈迦因一直觉得,自己家能够维持到现在还算不错,都是因为母亲的存在,父亲那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是根本不会有那么多点子做这个做那个的,而如果不做这个做那个,家里的收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
可是,她不愿意找顾逸昀,真的不愿意。
“你怎么不说话了?”母亲生气了。
母亲的脾气不好,尽管信佛,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慈悲心却没有,一着急上火,就什么都不顾了。而她的儿子,就是一个让她容易着急上火的因素。
“没,没什么。”沈迦因忙说。
和父亲不一样,在家里,母亲对她批评斥责的多,母亲也经常让她感觉到害怕——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自从她上了江城大学,给沈家光耀门楣之后,母亲就不再斥责她了,在她考上公务员之后,母亲对她更是好了。
可是,即便如此,儿时留下的记忆,还是会在某些时候窜出来,让她害怕。
“你说说,我们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都是为了什么,明明有个可以求到的人,你还在这儿给我们装傻。真是,真是白养你了!”母亲气呼呼地说。
“妈,你别这么说了,我姐已经在找人了。”沈子豪对母亲道。
在这个家里,相比较父亲,弟弟在母亲面前说话更管用,弟弟这么一说,母亲也不开口了,只是盯着沈迦因。
“我,我先出去看看律师怎么还没来。”沈迦因看了家人一眼,拉开门走了出去。
等沈迦因出去,屋子里的人继续说话了。
“你不要动不动就那么跟孩子说话!”父亲对母亲道。
“我怎么说话了?我们子豪现在被人冤枉,搞不好就要坐牢,可她,她就这个态度——不是白养她是什么?早知道她这样,当初就不该,不该管她的!”母亲一生气起来,就有些不择口舌了。
“你不会好好跟佳佳说话吗?子豪出了这事,佳佳也很担心的,你看看你,张口闭口就白养白养的,你让孩子听了怎么想?”父亲抱怨道,“当初怎样当初怎样,你也知道是当初,那孩子从小到大给咱们省了多少心,从不多花一分钱,还给家里帮忙赚钱。这几年子豪的花销,还不都是佳佳给的吗?那么大的一个姑娘,自己挣的钱舍不得花,都给了家里,你还要怎么样?”
“我,我就是想让她好好想办法,别,别推来推去的。”母亲知道父亲说的都是实情,也不禁理亏,结巴起来。
“还有你,这次的事,我看都是你自己活该!”父亲对沈子豪道。
“爸——你,你怎么这么说?”沈子豪错愕道。
“你瞎说什么?我儿子——”母亲赶紧维护儿子起来。
“我瞎说?从小到大,他不管犯什么错,你都护着他,一个大男人,一点担当都没有,还不如佳佳一个女孩子。现在出这样的事,要是你自己平时少惹点事,事情会摊到你头上吗?”父亲道。
母子二人不说话了。
沈迦因当然不知道家人在里面说什么,可是,弟弟说的是对的,顾逸昀的话——
唉,算了算了,自己尽力吧!
就在这时,沈迦因的手机响了,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她愣了下,还是接听了。
“喂,你好!”她礼貌地问了句。
“迦因?”对方愣了下,道。
“是我,你是,”沈迦因想了想,好像是郑翰的声音,“是你!抱歉,我——”
“你连我的号码都没有存?”郑翰问道。
“对不起,我下午一直在忙——”她说。
“没事,别跟我道歉,我就是,就是想跟你说,我很快就到市政府了,我接你一起去和秦副市长吃个饭,一个便饭而已,我爸和秦副市长是老关系了,到时候——”郑翰道。
“谢谢你,郑翰,我,我这几天有些事,恐怕不行,谢谢你的好意。”沈迦因道。
“有什么事吗?”郑翰问,可是,沈迦因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有人走到她面前,问:“我是那你找的律师,免贵姓陈!”
“啊,陈律师,您请您请,我父母他们都在里面。”沈迦因把手机拿下,忙说。
“好,我刚刚和办案的民警谈过了他们——”陈律师说着,沈迦因把手机按掉了。
律师?郑翰在电话那头听见了。
沈迦因,她找律师干什么?
难道,她家里出了什么事?
沈迦因家的情况,郑翰是知道的,甚至,在沈迦因拒绝他的那个冬天,寒假的时候他还偷偷去了她家住的江渔,他知道她家的住址,只不过是曾经知道。
如果她家出了事——
坐在奔驰车里的郑翰,现在脑子里没有再想工作的事,而是只有沈迦因。
昨天在路上偶然遇到她,他觉得这是天意,是老天让他重新和沈迦因开始的预兆。这几年,被她拒绝后,他也交往过几个女孩子,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是华人还是老外,可是,不管是怎样的环肥燕瘦,却总是无法替代沈迦因那回眸一笑让他内心软软的感觉。只不过,每每想到她的时候,就会想起她那果决的拒绝,那不容他开口的拒绝,心里就再也不愿想她了。
既然现在又重新遇到了,那就要重新开始,抹去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当落日的余晖撒向大地时,顾逸昀已经乘飞机离开了江城,跟随着姚省长和本省的大员们前往宝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