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东见父亲动怒,料想今晚劝说无望,只能灰溜溜的回了屋。**
过好些时候,文广和文举才回来。现在家中来了客人,房间不够用,陈文东兄弟三人就挤在一个屋里,还好床够大,三个人倒也睡得开。
陈文东一见二人,赶忙问道:“回来了?爹爹还好吧?”
文广见大哥一脸担忧,赶忙安慰他,“大哥不必担心,爹爹气消了不少,刚刚躺下。”
陈文东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他还真怕把父亲气出个好歹。
文举瞅了陈文东好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大哥,你到底做了什么?这些年爹爹还没生过这么大的气呢。”
陈文东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哎!一言难尽,总之是我不对,惹爹爹生气了……”
文举还要再问,被文广扯了一下,便没有再吱声。
陈文东见此,不禁笑道:“这事儿我也没打算瞒着你们,既然文举想知道,我就跟你们说说吧。”陈文东把花家寨的情况一说,又详细介绍了一下花红,并隐晦的提了一下,他和周彦焕关系不睦。
文广和文举听完,皆是目瞪口呆。
半晌,文举才惊声道:“天哪!大哥,你居然落草为寇了?还娶了个女强盗?”
文广也讷讷道:“难怪爹爹生气呢。大哥,你也真敢跟爹爹说,这不是找打吗?”
陈文东见两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心中暗暗苦笑,看来他还是高估了家人的接受度。这也难怪,陈家祖祖辈辈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到他这儿摇身一变成了草寇,易地而处,可能他也接受不了。
既然已经说开了,陈文东无论如何也要把父亲他们接走。现在天下大乱,各地反王都在抓丁,这里虽然偏僻,但早晚都会被洗劫。花家寨距此路途遥远,一旦发生意外,他也鞭长莫及,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陈文东也不再多言,他走到窗边,看着沉沉的夜色,一时间有些恍惚。若是可以,他也愿意过淡泊宁静,与世无争的日子,可身处乱世,又哪有一片净土,这个小山村又能安宁多久呢?
陈文东思绪紊乱,了无头绪,不禁就想到了那三个孩子,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他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活呢,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大哥,早些睡吧。”
陈文东回头一看,文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旁边。
陈文东点点头,拍了拍文广的肩膀,温声道:“你们也早些休息吧,我先去洗个脸。”
等洗漱完毕,熄了灯,兄弟三人并排躺在一张床上,各怀心思,竟是没有一个能入睡的。
文广和文举是因为听了大哥的话,又是震惊,又是担心,一时间难以接受,而陈文东则是在憋坏水,筹划着怎么才能让父亲乖乖跟他走。
陈文东想得有些入神,猛一翻身,正好压到了后头,一阵钝痛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文广和文举齐声问道:“大哥,怎么了?”说着,两人都坐起身来,文举已经起身去掌灯了。
陈文东只觉脸上烧得厉害,赶忙阻止道:“我没事!文举回来,不用麻烦了,睡觉吧。”
文举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笑了出来,“大哥,可是身后疼了?”说着,便点燃了油灯。
陈文东顿觉无地自容,半晌才闷闷道:“爹爹身子越发健朗了,这手劲儿也大了不少。”
文举笑着附和道:“那倒是,爹爹一向严厉,村里一帮淘气小子,哪天没几个挨板子的?爹爹教了这些年,可不是练出来了。”
说完,三人都笑了起来。
文广一边笑,还一边打趣文举,“你就编排爹爹吧,也不怕爹爹知道了,赏你一顿好的。”
文举不甘示弱,立时回嘴道:“我才不怕呢,反正我现在也不读书了,倒是有些人,可得仔细点,爹爹过两天可是要查课业的。”
陈文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们省省吧,现在挨板子的,可是我啊。”
说完三人又笑了起来。
等笑够了,文广这才对陈文东道:“大哥,你也别不好意思,先褪下裤子,让我们看看伤得如何。”
陈文东赶忙摇头拒绝,“不用,不用,我没事!真没事!”
陈文东对着文广一个劲儿的摆手,却不料文举一个箭步窜过来,直接扯掉了他的中裤。
“这不就结了。大哥,不是我说你,你这脸皮是越来越薄了,咱们可是亲兄弟,你矫情什么呢?小时候还光着屁股一起洗澡呢,又不是没见过。”
陈文东羞得满面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
文广和文举借着灯光仔细一看,不禁都抽了口凉气,“大哥,这还叫没事?”
“这都肿成什么样了!这紫檩子,啧啧……大哥,难为你怎么忍得。”
陈文东心道,这不是废话吗,他不忍还能怎么样?父亲气头上,下手自然狠了些,谁让他警惕心差,被逮了个正着呢。
俩人现去煮了鸡蛋,在陈文东的伤处滚过来,滚过去,滚过来,滚过去……
陈文东被□□的直哼哼,后头本来就肿的厉害,火辣辣的疼,被热鸡蛋这么一滚,实在是有些受不住。
文举按住陈文东,劝道:“大哥,你老实些吧,这淤血不揉开,你得疼好些日子呢,现在忍忍,过两天保准就好了。”
陈文东嘴上虽然不依不饶,心里却暖暖的。这才叫血脉亲情呢,虽然十几年不见,但重逢后仍然会全心全意对待彼此。
等淤血揉开了,兄弟三人又重新躺到床上。
“大哥,”文广看着陈文东,正色道:“你别怪爹爹,爹爹也是气急了,咱们做儿女的,可不能真往心里去的。你都不知道爹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每次提起你,爹爹都很难过,好几次,我都看到他躲在书房里,偷偷抹眼泪。”
陈文东听了这话,心中一酸。他看了文广一眼,反倒笑了起来,“文广,你从哪儿看出我往心里去了?你大哥就那么没度量?莫说这事儿大哥有不对的地方,就是爹爹真冤枉了我,我还能记恨不成?就是以前的事儿,那也是大哥心甘情愿的,又怎么会埋怨爹爹?”
陈文东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卖身为奴,是出于自愿,虽然是为了救治父亲,但却怪不到父亲头上。至于今天这顿打,其实也是他自己找的。
他是个做过父亲的人,现在又成了父亲,自能理解父亲的苦心。当然任谁挨了打也不可能高兴。
文举点点头,“我就知道大哥没那么小心眼儿。”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这才睡去。
早上,陈文东去给父亲问好,陈父理都不理他。
吃饭时,陈文东一个劲儿的给父亲夹菜,父亲把菜都吃了,却还是不搭理他。
中午,陈文东继续给父亲夹菜、盛饭,吃完饭,又给父亲揉肩捶背,端茶递水,陈父总算能对着他哼两声了。
晚饭时,陈父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陈文东暗暗松了口气。
饭后,陈文东腆着脸蹭进父亲的房间,“爹爹,我想跟您好好谈谈。”
陈父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没什么好谈的,你什么时候不做强盗了,咱们再谈。”
陈文东蹭到父亲跟前,在父亲身旁跪了下来,他两手搭到父亲的腿上,难过道:“爹爹,您只知孩儿做了山贼,却不知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孩儿在军中数年,先是驻守边塞,和胡人对抗,后来又辅佐周彦焕。可孩儿在军中并不如意,先是受同僚陷害,失去了汉王的信任,后又领了必死的任务,若不是花红救了孩儿,恐怕孩儿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陈文东见父亲脸上现出一丝心疼,赶忙趁热打铁道:“花红救了我的性命,于我有恩,花债主收留了我,对我有义,我娶花红为妻,一方面是为了报答他们,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花红这个人品性不错。
再说了,花红父女虽然落草为寇,但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占山为王也是情势所迫,他们一方面要保护当地百姓免受刀兵之苦,另一方面还要抗击胡人,这样的草寇比官府要强上百倍。”
陈文东冷笑了一声,继续道:“现在天下大乱,各地反王作乱,哪还有官府?爹爹,你在山中不知道外面的形势,若不是情况紧急,我又何必接你们去西北?
据我说知,江南的三个反王,正在向北方扩展势力,没有意外的话,不出半年,这里也将陷入战乱。爹爹,我们得早作打算才是啊!”
陈父听到此处,也有些动容,他久在山中,消息闭塞,哪里知道外面竟乱成这样。
陈文东不等父亲说话,又继续道:“爹爹,无论哪路反王占领了这里,百姓们都要被抓丁,咱们家文广和文举肯定逃不过,恐怕就连爹爹您也不能幸免。爹爹,您要三思啊!”
在陈文东的苦劝下,陈父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