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拳门大弟子放声一恸,其余弟子或眼眶发红,或跟着大师兄一同痛哭。一时间整座山头,竟充满了羞愤与哀伤之气。
四师叔自残身亡之事,华拳门一众弟子自然全都知晓。只不过当时于仁飞只说四师叔突然发狂,众弟子心有疑惑,却不敢多问。
到今日真相大白,众弟子难掩伤心,其实心态各不相同。
于仁飞的弟子羞愧难当,四师叔的弟子愤懑满腹。其余弟子则难免为华拳门前途未来感觉迷惘担忧。
却听有一人朗声说道:“勾魂妖姬怎么处置?”
众人向发声处看过去,只见是一个四十来岁中年人。金刚门廖清风凑近秦玉昂,低声说道:“这是咸阳君子剑的掌门人,他跟于仁飞一向交好!”
秦玉昂心中一凛,知道廖清风是在提醒他,这君子剑的掌门人眼瞅于仁飞受辱,故意提起勾魂妖姬,只要秦玉昂处置稍有偏差,虽不能替于仁飞洗脱罪责,但对他秦家堡的声誉,依旧很难毫无损伤。
秦玉昂心思电转,水叮咚同样暗自焦急。眼瞅秦玉昂脸上阴晴不定,便知他狠不下心将宇文艳当场除灭,以证他自身清白。
全场所有人的眼光,尽都投注在秦玉昂脸上,秦玉昂吸一口气,瞬时间心意已决。当即抬起头来,平平静静开口说道:“我秦玉昂恩怨分明,这宇文艳虽然……”
他的话只说到此,因为宇文艳忽然开口,冲着水叮咚高声讲话。
“水姑娘,我虽然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但你我同属女子,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思!所以我求你一件事,能不能替我解开绑缚?”
她声音说得十分响亮,将秦玉昂的说话声硬生生打断。全场所有人的眼光,也被她吸引过去,全都投射到水叮咚身上。
水叮咚略有慌乱,转脸向着宇文艳一瞅。眼见宇文艳双眼中充满恳求,瞬间明白宇文艳话中含义。
她是在告诉水叮咚,她身为女子,绝不可能会对她深爱的男人造成一丁点的伤害。而她深爱的男人是谁,其实不言自明。
水叮咚一阵心热,虽然她不知道宇文艳是想做什么,但,宇文艳肯定是想到了替秦玉昂解围的方法。
所以水叮咚点一点头,故意口齿清晰高声说道:“行!我就解开你的绑缚,不怕你能在我手中翻了天去!”
口中说话,右手抖鞭而出,“嚓”的一声轻响。
打妖鞭在她手中真如是如臂使指,等她将鞭子顺势收回腰中,绑缚着宇文艳的绳索,已经被打妖鞭鞭稍劈断。而宇文艳身上,却没有半点受力。
就这一手功夫,已经将满场人震得静默片刻,才震天价地叫出好来。
宇文艳身得自由,向着水叮咚盈盈一拜:“感谢水姑娘不计前嫌,以德报怨!”
水叮咚略一还礼。宇文艳腰未挺起,腿未伸直,忽然间身影一晃。
她轻功的确是有独到之处,水叮咚一惊之间,她已经退回原位,手上豁然握着一柄从金刚门一个弟子腰间抢到的佩刀。
秦玉昂急问一声:“你干什么?”
宇文艳横刀就颈,凄然说道:“水姑娘,我曾对不起你,今日一命还一命,请你不要再怨恨秦公子!秦公子,你的大恩大德,宇文艳来世报答!”
手上猛一用力,顿时颈项中鲜血狂喷。
秦玉昂跨步抢上,一手夺过宇文艳手里钢刀,另一手揽抱住宇文艳软下的身体。
水叮咚跟着抢到,却见宇文艳颈中鲜血泉涌而出,瞬间将她胸前衣衫全部浸透。
可是她两眼瞅着秦玉昂,嘴角边,却分明挂着一丝笑意。
水叮咚按捺不住,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觑眼偷看秦玉昂,却见他眼眶泛红,牙齿也咬得“咯吱”作响。
但他毕竟是秦家堡少掌门,明知一旦爆发出来,不过是落人话柄。因之强抑情绪,不过瞬时之间,他便恢复平静。
他缓缓缓缓抚上宇文艳张开的眼皮,再缓缓缓缓将宇文艳放在地上,回过身来,坦坦然然看着君子剑的掌门人。
“如此处置,阁下可还满意?”
在场人众本来对宇文艳充满鄙视,可是眼睁睁见这如花似玉的美人顷刻间血染黄沙,却又难免心生怜悯。
君子剑的掌门被秦玉昂追着一问,讪讪地不知如何作答。
华拳门小一辈的那个器宇轩昂的大弟子走上前来,向着秦玉昂抱一抱拳,说道:“今日多亏秦少掌门替我华拳一门清除魔障,华拳门之事我管不了,但来日若有用得着我贺志华的地方,贺志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玉昂赶忙回礼。贺志华不再多说,只将他师父于仁飞往背上一背,也不再理会其他人,便转过身来大踏步地下山。
于仁飞的亲传弟子略一踌躇,也都紧跟在贺志华身后下去。
剩下众弟子只能看着两位师叔。
那两位师叔虽然被秦玉昂解了妖法,但中了软筋锁灵掌,身上实无半点力气,只能由两个亲传弟子扶着,向秦玉昂说道:“秦少掌门大恩我等暂不言谢,但日后若有用得着我华拳门的地方,还请秦少掌门知会一声。我兄弟虽然做不了华拳门的主,但我们自己的弟子,总还能驱遣得动!”
秦玉昂赶忙致谢。他见这两人本性不坏,已有心替两人除去软筋锁灵掌禁制,但方才已经说了要等数月之后方解,当着山上这许多英雄,不好出尔反尔。
只能待事后亲往华拳门一趟,顺便也可跟贺志华套套交情。
贺志华性情直率,重情重义,秦玉昂对他印象着实不差,只怕他受其师尊蛊惑,再次堕入妖狐陷阱。
当下不再多说,躬身先送华拳门一众人等下山。今日之事原是华拳门策划发起,如今正主都走了,像君子剑一类跟华拳门交好的各门派也都跟着下山。
不过大部分人众都已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秦玉昂跟水叮咚身上,等着看他兄妹二人还有何话要说。
金刚门廖清风站上高处,朗声说道:“今日大伙儿可都亲眼看见秦少掌门与水姑娘大战妖狐的情形了,若非秦少掌门跟水姑娘,那妖狐做起恶来,咱们大家谁能抵挡?反正我廖清风是挡不住妖狐一击的!可叹秦家堡世世代代与妖狐抗衡,却从来不争功争名,反倒是我们这些不明究里的江湖人,对秦家堡多有猜忌,回思起来倍觉惭愧!如今妖狐横行,已不知有多少江湖门派被妖狐收罗,我等再不奋起反击,只怕不久之后,整个人间都是妖狐天下!所以我廖清风在此立誓,情愿追随秦家堡!我等虽不能与妖狐相抗,但与妖狐爪牙拜狐教总可以一拼高下!”
说完,他领着金刚门人,向着秦玉昂拜伏下去。秦玉昂赶忙伸手相扶。
剩余其他人,一个个窃窃私议,有几个能当家做主的,率先越众而出,说道:“廖掌门说得不错,秦家堡倘若倒下,再无人能抵挡妖狐荼毒天下!所以我等亦愿率领同门,追随秦家堡,共同对抗妖狐族与拜狐教!”
一边说,纷纷拜倒在地。其他不能当家做主的,也都纷纷表态,说道:“我等虽不能代表本门,总可以代表自己,他日秦家堡若有驱遣,我等绝无推托,誓死追随!”
秦玉昂大喜,赶忙跪倒地上,向众人还礼。相互拜了几拜,这才一同起身。
秦玉昂朗声说道:“承蒙各位好朋友看得起,秦玉昂代家严家叔,谢过各位朋友高义!但这山上无酒无饭,难免不够痛快,莫如我们一起下山,到山下华阴县城包个酒楼,咱们大伙一边喝酒,一边商量大事可好?”
众人轰然叫好,一个个兴高采烈,意气风发。
金刚门廖清风与秦玉昂交情最好,主动帮秦玉昂招呼着一众人等下山。秦玉昂则回过身来,问水叮咚道:“怎么就你一个人,胡兄呢?”
水叮咚方要作答,胡力瑧走上前来,拱手笑道:“玉昂兄!”
秦玉昂满脸羞愧,向着胡力瑧一揖到底,说道:“我对胡兄一向不甚友好,却没想到屡次要胡兄帮忙解围!”
“这都是水姑娘的功劳,我并没做什么,玉昂兄何必谢我!”胡力瑧含笑回应。
“这个……她我就不谢了,毕竟……她是我的……义妹!”说到最后一句,秦玉昂满脸苦涩,忽然展脸一笑,转口发问,“两位可愿跟我们一同下山?”
“我是无所谓,看她的意思吧!”胡力瑧向着水叮咚扬一扬脸。
“我们还是不跟着去了吧?”水叮咚脸现为难,“你知道……我本来不爱应酬,又是个姑娘家!”
“不去也好!”秦玉昂点一点头,“那你……自己保重,有机会……到秦家堡看看!”
他喉咙中突然有些粗哑之音,忙咳嗽一声,低声在一个秦家堡弟子耳边吩咐了一句话,再向着胡力瑧拱一拱手,转身大踏步先走。
他两个师弟紧随而上,另两个师弟则慢走一步,先要处理好宇文艳的尸身。
(请看第一五二章《两相厮守过新春》)(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