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似是有些不悦的扫他一眼,沉声道:“朕将冥界的大权交还到你手上,你这冥王若是不愿用心打理,朕随时都会收回你的权力。”
舞邪尘连忙惶恐的低头道:“陛下恕罪,邪尘定不负陛下对邪尘的重望,陛下既是将冥界交给邪尘,自是信任邪尘的能力,还请陛下宽恕邪尘这回。”
天帝冷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舞邪尘的脸色有些白,他默然抬起眼眸看了一会空中的战斗,半天,终是忍不住说道:“陛下,如今这里聚集了众多仙兵和冥兵,为何不出手帮助西钥狐...帮助神尊捉拿魔神?”
堇宋冲他摇头,目光有些黯淡,“我们是被那道结界打出来的,根本无法进去,想帮忙也帮不上。”
舞邪尘长大了嘴巴,他伸起手指向那个巨大的结界里面,说道:“进不去?那魔界那几位护法和那只小僵尸为何还在里面没出来?”
众仙被舞邪尘的话惊了一惊。
他们赶忙看向结界里面,果然,魔界那几位护法和小僵尸都安安静静的待在结界里,方才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在玉方陌年和西钥云里身上,此刻分神去瞧下面,脸色又是一白。
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无需他们再苦思冥想究竟是怎么回事,玉方陌年已经用行动告知了他们答案。
千夙剑同轩辕剑在空中激烈的交辉,这两把旷古的神剑,一朝碰触势必擦出惊天动地的火花,众人耳中只觉得嗡鸣声不断,眼前是纷繁缭乱的剑芒,出剑极快,修为高深的两个人身形快如鬼魅,又同穿了白衣,一时间在场之人很难将其分清。
若非西钥云里手里还握着那把箫,清凌空悠的箫声伴着铿锵的剑声久久回荡,真的是彻底无法辨清。
这时,玉方陌年忽地收了剑,他持剑而立,对面的云里依旧不紧不慢的吹着箫,玉方陌年含着冷意的眼中漫上层层冰冷的笑意,只见他朝下面看了一眼,口中唤道:“魔界九大护法,眼下你们的魔尊似乎很需要你们的一臂之力啊。”
他的话音落,底下的九位护法突然快速飞起,原本还茫然的仙界众人霎时全部变了脸色。
那九位护法不是上去帮云里,而是将手中的利器对准了西钥云里。
“他大爷的,他们这是疯了吗?!”舞邪尘惊得暴跳而起。
西钥云里的眸子暗了暗,似有流云滚动其间,那双深黑的眸子里映着眼前九个人的面孔,青黑面孔,乌紫嘴唇,双眸无神的望着他,身体僵硬如僵尸,然下手却毫不松懈。
他一边吹奏着那把白玉箫,一边侧身闪避九位护法的联手攻击,白袍舞动如流云,墨发无声扬起,闪身间被六护法手中的剑削落一缕。
“西钥狐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吹箫,你他妈看不见自己现在是以一敌十吗,别再吹了!”舞邪尘急的哇哇大叫,他看着那些人,拔腿便往结界那里冲。
果不其然被弹了回来。
“爷还就不信邪了,上古神魔了不起啊,打个架还弄出个结界挡着,爷偏偏就是要进去。”舞邪尘咬着牙再次往前冲,看着里面的局面心里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玉方陌年正在调息养神,听到舞邪尘的喊叫他微微睁开眼睛,然后目光凉飕飕的撇向舞邪尘,轻蔑一笑,那样温润的一张脸,此刻爬满了邪佞狂妄的魔气,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突然,那个安静的小僵尸忽地狂躁的吼叫起来,他大声的吼着,朝着西钥云里急速掠去。
仙界众人的心,一下子凉了大半截。
若是小僵尸也是帮玉方陌年的,那西钥云里...
舞邪尘猛然停住脚,他的发丝有些凌乱,然他已经无暇顾及,他看着站在西钥云里前面替他挡去九位护法攻击的小僵尸,眼眶蓦地红了。
那是跟在挽姜身边的那只小僵尸,曾经差点被玉方陌年杀死的小僵尸。
都说僵尸无情,无魂无魄不懂得人间善恶,可是他怎么就觉得,这只小僵尸比他们所有人都有情呢。
他尚且知道危难之际帮助曾经待他好的人,那他们这些曾经联手对抗魔界对付西钥云里的人,又是凭什么在这里无动于衷的看着,还希冀西钥云里能够除掉这个魔物?
他们还有何颜面站在这里?
正欲转身,天际忽地闪过两道白光,光芒如流星逝过,待众人抬起头看,赫然发现是神君烛阴和挽姜。
玉方陌年看到神兽烛阴时眼角一跳,他转过脸看着目光沉静的西钥云里,阴恻恻的笑了,“看来烛阴并没有忘记你这个主子啊,千里迢迢赶来见你最后一面,也算不枉费你们多年情谊了。”
云里幽深的眸光慢慢的移向结界外面,她端然立于结界之外,还是那身白衣素服,发间戴着那朵素白簪花,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正定定的看着自己,那目光飘忽而迷离,似蒙了一层驱不散的薄雾。
他慢慢将唇边的玉箫拿开,小僵尸正愤怒的朝九位护法嘶吼着,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挽姜,仿佛注视了很久,又仿佛仅仅一瞬。
而后他目光看向玉方陌年,声音清润,“你我之间的恩怨,何必牵扯他们。”
他指的是魔界九位护法。
玉方陌年阴冷一笑,神情极为不屑的看着云里,道:“看着曾经为自己出死入生的兄弟如今对自己痛下杀手,是不是觉得很痛心很愤怒?这的确是你我之间的恩怨,可是本神就是想看见你难受,若不是留着他们回魔界将僵尸之毒传给另外几个,你当初派去人界那几个早就被我杀了。”
他低头静了半晌,良久,玉方陌年才听见他说:“嗯,是挺痛心的,眼下他们看上去这样的丑,看着的确痛心。”
玉方陌年的嘴角抽了抽。
他继而又抬眸望向挽姜,目光清凌而柔和,似有无双的星辰铺散,墨玉般的眼眸里藏着星河万千,岁月风华之貌。
站在挽姜身边的烛阴看着结界中的云里,他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默契和感应,让他的后背瞬间出了冷汗。
他转头看向面色平静的挽姜,重重叹息道:“挽姜,来的路上你告诉了我扶桑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你知道扶桑树讲那个故事给你听的用意吗?”
挽姜愣愣的点头,目光与云里交汇,口中无意识的喃喃道:“婆婆是为了让我明白渡魂箫的来历,箫其实并不是邪物,是世人都弄错了。”
烛阴眼中闪过悲恸,他看向结界中的云里,声音晦涩喑哑,“那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扶桑树她没有说,今日我便告诉你,你要认真听好。”
他重重的吸了口气,体内的灵气开始酝酿调合,他目光良久的看着结界中的云里,声音染上了惨然的味道,“你知道了渡魂箫是何人之物,那你可曾记起,你便是那素苡的今生,便是那神尊梵沧宁可抛弃一切也要挽回的人?”
挽姜的脸色,刹那间白的近乎透明。
他的话刚说完,身形瞬间改变,变成了那个巨大无比的神兽烛阴,那样一方一圆的两只眼睛堪比日月,下面的仙人面色骇然的看着突然显出本身的烛阴,那大的如同太阳和月亮一般的眼睛扫视底下渺小如凡人的众仙,声音响亮的穿透四海八荒。
“尔等皆数后退百丈,本君要撕开这结界,免得误伤尔等。”
所有人呼啦啦的飞身而起,朝后退出百丈。
挽姜呆立当场,神魂俱颤。
云里目光深幽的看着她,她的眼睛里像是起了更大的雾,白雾之下,似有重重迷障将她困在里面。
他知道,他的小傻子陷在空白记忆的牢笼里,被人为强硬塞进来的记忆彻底吓住了。
她若是害怕,该怎么办呢?
他似乎,无法安慰她了。
玉方陌年对着变幻出原形的烛阴毫不畏惧,因为他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但若是真的让他打开了结界,他一个人对付起烛阴和云里两个人难免会陷入被动。
与其如此,倒不如趁着烛阴还没有撕裂结界之前,将西钥云里彻底的踩进尘沙。
他的身形忽动,这边的小僵尸也被众位护法齐齐打向一边,身上僵硬的肌肤已经裂出血痕道道,看上去触目惊心。
云里看向小僵尸,似是无奈一叹,轻声说道:“原想护你周全,到底还是将你卷了进来。”
玉方已经迫近他,他却仍旧不慌不忙,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穹,他慢慢的再次将玉箫放到唇边,眼眸扫向满脸狠辣的玉方陌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可曾听过碧落黄泉?”
玉方陌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狰狞的朝他扑来,澎湃的魔力包裹住他全身,只能看见一双血红的眼睛,声音都变得魔幻起来。
“本神不曾听过碧落黄泉,但是本神可以送你上黄泉。”
云里浑不在意的微微一笑,唇边赫然响起靡靡的箫音,不似方才的清凌空悠,箫音沉缓而凄迷,有着厚重的压迫气息,更像来自地底的黄泉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