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竹床上,静静地听着屋外的虫鸣声安静地入眠。
韩奕启轻轻地推开竹门走进来,他借着窗外的灯光,走到他的竹床前,开了屏幕照亮了手中摊开的字条,看着上面那几个字:我与常晨白头偕老。
曙光中的鹊桥镇美极了,青山碧水在朝晖中生机无限。
一大清早他们返程回M市,尽管都很留恋这里,但还是要回到生活工作的地方。
大家都清楚:这只是一次户外拓展。
“周经理,你住在哪里?”李晓追上她,问道。
“我住在北辰大厦,离你的吉壹府园不会太远。”她如实地回答道。
李晓一听这话,禁不住笑道:“那以后可不可以常去你家?”
“当然可以。”她毫不犹豫地说道。
李晓见她答应得这么爽快,也高兴地很:“我要经常去你家蹭饭。”
“那正好。我一个人的时候,常常是外面将就着解决了晚餐,你要想去,我可以乘机练习一下我还算可以的厨艺。”她得意地侧眼看着李晓。
“您一个人,那董事长他...”李晓讶然问道。
听李晓这么一说,她猛地发现她和韩奕启是夫妻,聚少离多的事实还是不便透露给除了他们两人以外的其他人,这事怎么圆?
“董事长一直忙于工作,因此多少要体谅他不是?”她自己都觉得这句话是在自欺欺人,但是他们两人的事终归是他们两人的事。
李晓见她迟疑了少时,自忖以为该是问到她心里的痛,便不知如何收拾,只好说道:“对不起,周经理,我不该问这事,我先走了。”
“没事,那你路上慢点。”她停下脚步。
李晓走向荣宁大厦的打车专用道,她朝着荣宁的地下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坐在驾驶座上的她心里突然有一丝莫名的孤单,她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觉得孤单。
她伏在方向盘上,闭上眼睛,想要释怀这种莫名的感觉,却还是挥之不去。
“张妈,心心在哪里?好多天没有看见他。”她抓起手机,打通了张妈的电话。
张妈极力放低声音:“夫人带着他,睡着了。刚刚闹着要找妈妈,哭累了就睡着。往常不会这样,今天非要找妈妈。打给电话给你,你没有接到...”
她刚才没有留意到那是一个未接电话,她直接回拨,今天是怎么了?
“张妈,我这就欣海苑。”她贸然打断张妈还没有说完的话。
“好,好...”张妈连连说好。
挂了电话,她才发现身上穿着运动装和球鞋,去欣海苑见林媛淑和韩光宁总得换身打扮才是。
她将背包往卧室靠椅上一丢,便翻箱倒柜地找了好几套衣装,最后选择一套海蓝色的多褶群连衣裙。
她极少穿裙子,但是她知道殷常晨喜欢看着她穿裙子,便在衣装里多选择了裙装,尽管平常不怎么穿,但是都收藏保养得很好。
看着镜子中裙裾翩翩的自己,她再度想起了殷常晨的那句话:喜欢你穿着裙子从我面前走过,那时我枰然心动。
那天阳光明媚,穿着一件白色T恤的你也悄悄在我心里泛起涟漪。
她将车停在欣海苑别墅的车库时,挎包里传来阵阵铃声。
“你在哪里?”她接起来,还没说话,就被韩奕启先声夺人了。
“在欣海苑,心心吵着要找妈妈。”她如实说道。
韩奕启的语气放缓了:“心心他...好,先这样吧。”
她不知道他又哪根筋不对,反正她从来猜不透他每一次想做什么。
“萱萱。”张妈从门内推门走出来。
“张妈,这几天你和心心都住在这里吗?会不会给他们带来太多不便。”她不知怎的便说出这话。
“萱萱,奕启和他爸妈都是误解。你作为媳妇,要体谅,千万别掺和。”张妈站在台阶上,低声劝慰。
“张妈,我明白了。我们进去吧。”她点点头道。
她走进儿童房内,林媛淑坐在小床前拿着各种玩具哄着小心肝,小家伙拿过这个玩具丢弃那个玩具,抽噎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妈。”她柔声唤道。
林媛淑转身看见站在门口的她,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晓萱,你来了。”
“妈妈。”小心肝带着看见她时的渴望眼神,企图爬出小床周围的栏栅。
“心心。”她疾步走进去,双手揽抱起他。
“这几天又在长牙,发了低烧。”林媛淑站起身来说道。
她感激地说道:“妈,让您费心了,这个小家伙。”
“尽说见外的话,你喊我一声妈,我是心心的奶奶。费什么心。你今天就在这里将就住一晚上,算是陪着心心。”林媛淑叹了一口气。
“好。”她顺从地说道。
到了晚间,小心肝闹腾到十一点不说,一夜起来闹腾五六回,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她才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极少带他,不知道小孩子长牙这么折腾人。
被闹钟吵醒的时候,她还想多睡一会儿,却被李晓一个电话告知有一个客户和她有预约。
张妈敲门进来时,她才刚洗漱换好装。下了楼,林媛淑和韩光宁去晨练,桌上备好了早餐,她也来不及吃,就出门去。
她带着一份外卖早餐进了投资部时,李晓不在,她便自己走过去拿排程表。
她拿起李晓桌上的文件夹时,却带出了一张正面朝下的照片,照片上一行钢笔字笔写下的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她将手中的早餐和包往桌上一放,好奇地拿起这张反着放的照片,翻了过来,入眼是熟悉的一个人。一身灰色西装的殷常晨坐在光影斑驳处,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她一时想不起来。
她的脑海顿时短路:这是这么一回事?李晓喜欢殷常晨?
她不该这么认为,这或者只是一场误会。她企图这么说服自己。
她打开李晓办公桌上就近的一个抽屉,将照片塞进去,将抽屉合上。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等到自己幡然觉醒时,李晓站在她身边,把她吓了一跳,她惊恐地看着。
“周经理,你怎么了?”李晓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昨天没有睡好。”她返身走向自己的办公间。
坐在靠椅上,双手扶着头,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很乱。
“周经理。”李晓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什么事?”她惊觉地抬起来头。
李晓笑意浓浓地站在她的面前,手上提着她落在外间的包和早餐:“您刚才落在外面的。”
“谢谢。”她低声说道。
四年前的明海融资方案中将重点放在休闲娱乐项目的投资计划,这个投资方块利润空间极大,因为近年来大多数人对休闲这一理念的倡导一直是积极的。当时的方案里并没有详细具体的投资指向,因为韩奕启始终没有接受她提出数十种投资模式,以致于搁置至今。
如今随着商品房.写字楼和商业中心的竣工在即,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这块一直没有开发的大肥肉。
从之前投资公司离职的这两年来,她没有再插手荣宁的任何业务,这件事就一直放着不理。
这不像是韩奕启的作风。他会允许正在呈现正增长的项目中的这块大肥肉放着不吃,而一直想把精力想从那些有固定利益的楼盘找肉吃,在骨头上咬肉吃,啃坏了牙齿。
他不说但她不能不做,特别是如今又回来到了荣宁之后。这是她必须攻克的项目。
“周经理。”李晓敲门进来。
“客人来了吗?”她整理着手边的文件。
“不是。会议室里董事长正在开会,我已经定下附近五星级酒店的会议室。通知了客人,您看我们要不要先过去准备一下。”李晓一一汇报。
她将文件装入档案袋:“哪个酒店?”
“玺环酒店。”
“客人多久会到?”
“半个小时后。”
“你把盘带上,先过去准备一下。我随后就到。”她利落地安排着。
“好。”李晓匆匆离开。
她刚跨进玺环大酒店的大门,便接到李晓的电话:“周经理,客人提前到了。”
“我在门口。”她这话刚说出时,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她面前走过:“常晨...”
“周经理,你在和我说话吗?”李晓惊讶地问道。
她看着那个身影对她的呼唤无动于衷,渐渐地走远。
这个人和殷常晨太像了,像到几乎如出一辙。
“周经理,周经理...”李晓在电话里一声声唤着。
她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我这就到了,你撑住场面。”
玺环酒店的会议室设在十楼,她走到电梯间时,发现所有的电梯都满员。
这个时候竟是酒店用电梯高峰,想来在这里开会的不少,她只好耐下心来等等。
等了十五分钟,她才等到有一部电梯降落到一楼。她匆匆地挤进了有些拥挤的人堆里。
她疾步走出电梯,赶往指定的会议室。待到门口时,她才意识到气场要镇定。
她放缓了步子,气定神闲地走进会议间。
她一进门,便被一位戴着墨镜西装革履的男子拦住了去路,恶狠狠地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你又是谁?”她讶然门口处怎么会站着一拦路。
“赵公子大驾在里面,闲杂人不准进入。”这语气听着像个保镖一类。
这人是谁?这么大牌!
“我是来和他谈项目的周女士,也不准进吗?”她亮出身份。
那带墨镜的男子上下打量着她:“那你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会议桌前坐着一位休闲装束的男子,正低头翻阅着一本图册,李晓站在一旁给他讲解着什么。
这人看着熟悉,刚才才见过。
对,就是那位,刚才才见过长得和殷常晨极像的男子,他就是要和她谈项目的人。世上的巧合真的太多。
“周女士,请吧。”刚才去通报的男子折了回来。
她盯着那个正在看图册的男子,慢慢地走近。
越是靠得近了就发觉长得越像。若不是她早就知道他的姓名不叫殷常晨,而是赵思恩,她甚至会当面叫出殷常晨的名字。
那男子见有人走近,便抬起头来,看见来人是她,便站起身来:“周女士,幸会。”
“您是赵思恩赵先生。幸会。”她才快步走到他身侧。
“周经理,赵先生刚才看过我们以前开发过的楼盘图册。我为他简略讲解了这些楼盘的历史。”李晓见她终于到来,心里的石头才算落地。
赵思恩坐回原位,指着图册:“这是荣宁的轨迹,我不能喜欢炫耀过去辉煌的人。”
李晓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噎得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赵先生这么说,想必是我的朋友照顾不周,让您不悦。今天我们既然坐到一起,就是谈合作。您在这里可以心平气和。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她心知赵思恩不是好应付的主。
他忽然笑道:“能把下属以朋友相称的,是很接地气。那你能做到多高端?”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便示意李晓可以开始了。
李晓打开会议桌上的投影仪,对面雪白的墙壁上映出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字。
赵思恩看着墙上的字,看得很认真。
他在认真看,她则仔细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个动作也像,真的像是一个模子烙出来的。
赵思恩发觉她一直在盯着他看,便禁不住转移目光,碰触到她的眼神,他竟然无所不适应。
“周女士,你对我本人有什么疑问吗?”他出声质问。
“赵先生,真的姓赵。”她脱口问道。
赵思恩脸色微变,随即现出不解的神色:“那周女士觉得我不姓赵,应当姓什么?”
她自知目前的情形问不出什么来,只是想初步试探一下他的反应?
她总觉得这一切谈合作只是这位赵先生的一个幌子。但是,话又说回来,投资这一行有时候也碰运气。
“赵先生,这是我手写的规划稿,我能把这最初的拿给你看,就说明在这个合作上,我对你持绝对的信任。”她亮出她的底牌。
赵思恩冷然笑道:“这个也不算什么。这真的是周女士的底牌吗?”
这话何意?她怎么感觉他不仅有备而来,而且道行非浅。
“这不是我的底牌,也不是荣宁的底牌,这是诚意。您与荣宁的诚意。”她思忖着,才淡淡地道出。
他站起身来,往桌子上按下一张名片:“今天是我们初次坐下来谈合作,希望有下回。
“荣宁一样希望和您有下回。”她面露微笑道。
赵思恩径自走出门去,那名护在门口的保镖紧随其后地和他一起离开。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身影走了好久。
“周经理,今天就这么结束了。”李晓走到她身旁,怯声问道。
良久,她才重重地说出这五个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