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穿戴整齐后,朱易,不,应该叫朱由榔,他随意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自从穿越到现在,还没好好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呢。
目光所及之处,一个两丈半开间,四丈进深的屋子映入眼帘,墙上挂满了宋元名家的字画,琳琅满目,显得很是古朴,典雅。
屋内摆了张大理石镂金几案,几案上有一套茶盘和一个紫衫木盘子,茶盘里有一个茶叶筒和一套青花茶具,而盘子内则盛着一些干果糕点。
还有黑漆泥金围屏,螺钿交椅,装饰着走兽图形的景泰兰博山炉,袅袅吐出沉檀的丝丝烟缕,若有若无的幽香在室内回荡。
在几案的东面有一架倭金包边的四折屏风,将整个厢房一分为二,外间稍大些。有一个雕花的窗户,此时正支开了半边,一律夕阳照射了进来,使得屋内光线十足。
临近窗户的地方摆放了一个书桌和一个管帽椅,书桌上摆着端砚宣纸,还有景德镇的青花大笔筒,润州出的上等象管狼毫笔,除了文房四宝外还有书架、笔洗、镇纸等一应俱全。书桌的旁边,靠着北墙的是一方花梨木的罗汉塌。
当朱由榔穿过屏风,走到屋外时,王氏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屋外候着好几个丫鬟火者。
①火者:蒙元时遗留下来的称呼,指地位低下,没有任何官身的阉人。
其中一个穿绿袍,套白皮靴,做内侍打扮的人见郡王爷下床出屋了,顾不得惊讶,连忙上前,一边行礼一边道:“不知主儿有何吩咐?”
②主儿:明代宦官近侍对皇帝、皇子和藩郡王的敬称。
“去给父王和母妃请安。”朱由榔在王氏面前吃过一次教训后,不敢再流露出前世的文明痕迹,好在有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在,他表现得还算从容,一旁的丫鬟火者们并没有察觉的异常的地方。
“主儿和娘娘请上撵。”内侍王补真应了一声便招呼其他的火者们抬来步撵。
在火者的搀扶下,朱由榔登上了步撵,然后伸手将王氏也拉了上来,和他同坐一起。
见两位主儿都坐好后,王补真道了声“起撵!”便在一旁引着路,其他几个健壮宦者则抬着步撵缓步前行,撵旁还有几个丫鬟随侍着。
朱由榔坐在步撵上,心中一阵感慨,明朝的郡王待遇还真是不错,即便目前落难了,还能处处享受人上人的感觉。
根据身体原主人的记忆,朱由榔知道现在已经是崇祯十六年深秋了,换算成西历也就是一六四三年农历九月底,此时距离甲申之变,满清入关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大明亡国在即。
而他今世之所以昏迷几天不醒,是因为连续两个月长途跋涉和困厄受惊所致。
崇祯十六年秋,农民义军首领张献忠在武昌建立了大西政权后,率部南下湖南,直捣衡州府。
衡州是桂王朱常瀛的封藩之地,城破时,桂王朱常瀛携三子朱由楥和四子朱由榔及宫眷逃出衡州城,离开了藩国封地。
在逃路过程中,王府家丁被大西军冲散,桂王朱常瀛和朱由楥向广西方向成功逃去,朱由榔不幸被大西军俘虏。
万幸大西军中有个明朝降官,因为心向明室,在他的暗中帮助下,朱由榔成功从牢狱中逃出,在经过一个多月的跋山涉水之后,终于和暂居在广西梧州府的桂王朱常瀛一家汇合了。
等朱由榔被接回王府时,因为疲惫不堪,再加上受惊颇多,终于坚持不住,昏迷了过去,一睡就是几天,直到不久前被异时空穿越客灵魂附身,这才属苏醒了过来。只不过此时的朱由榔已非彼时的朱由榔了。
如今的桂王府是由原来的梧州总镇府修缮改建而来的,崇祯皇帝虽然批准了老皇叔朱常瀛呆在广西梧州,但却没有给桂王重建王府,如今已到了王朝末期,皇帝的国库内帑都穷得差不多能跑老鼠了,崇祯连京营禁兵的军饷都快发不出了,哪还有财力帮一个落难藩王建王府啊,没治他一个擅离封地之罪就算不错了。
小使宦官们抬着肩撵,一路穿堂过殿,不一会儿就到了桂王的寝宫青云殿外。
“过了门了,请主儿和王妃下撵!”
王补真等内侍火者们面露紧张之色,等步撵前倾之时,众人连忙将朱由榔和王氏扶了下来,站在原地,朱由榔不自觉的挺了挺腰,又整了整冠服,这才携着妻子王氏,昂然迈步,拾阶而上,缓步踏入正堂。
“四哥儿,你醒来了?”
桂王朱常瀛此时正坐在堂内椅子上和正妃王氏与侧妃马氏聊着家事,见朱由榔进得堂来,脸上顿时露出了惊讶之色。
“四子由榔,问父王,母妃,王妃坤安!”朱由榔叩首行礼,王氏也裣衽行了一礼。
“快快平身,我的乖儿啊,你怎么来啦,这会儿身子怎么样了啊,让娘来好好瞅瞅。”
侧妃马氏心疼的看着儿子,轻轻挥手将朱由榔招了过来。
“儿一切还好,母妃不必担心。”
朱由楥展现了一个健康幸福的笑容,示意马氏无需担忧。
在马氏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四旬开外的中年妇人,她圆圆的脸,身子微有些发福,没有施脂粉,长得慈眉善目的,但鱼尾纹已经很深,显出老态;头上用珠网速发,下垂珠结宝石数串,用蜜铂镶金缀玛瑙的长钗,身上的锦裙更是华贵无比。
朱由榔知道这是王府的正妃王氏。
王氏对着朱由榔亲切的点了点头,吩咐丫鬟搬来了两个绣墩,放下下首。
朱由榔夫妇依礼坐了下来。
朱常瀛面露欣喜之色的道:“看样四哥儿已是大好了,如今倒是赶得巧儿,马上就到了吃晚食的时候了,你三哥三嫂估计一会儿就要来了,咱们此次出奔衡阳,也算死里逃生了,如今一家人终于安然齐聚一堂,正好吃个团圆饭,庆祝一下。”
话音刚落,便有内侍过来传话,说世子前来问安。
不一会儿,一个头戴暖帽,身着元青色曳撒的瘦弱青年和穿着淡素比甲,外套貂裘的少妇在几个火者侍奉下,缓步进入了内堂。
“儿臣叩见父王、母妃、马妃娘娘。”
朱由楥是桂王嫡子,又是王府世子,在府中地位颇高,他只是上前一跪一叩,也不等吩咐,就自己站起身来了,倒是世子妃比较拘礼,行全了礼节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