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怀上了？”卡罗尔问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
“怀上了。”中年医师点了点头。“我行医十数年，从未看错过。在下可是要恭喜先生您了。”
“恭喜我干啥啊，反正不是我的。”卡罗尔喜笑颜开。
医师一时没有摸清状况。不是他的孩子？那就是喜当爹咯？从这个年轻人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头上长青草还这么开心，这样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贝克特医师行医十几年，救治过的病人成百上千。他和他的学生给人接生过。有的时候，生下来的孩子和父亲的相貌有很大差异——虽然说刚生下的孩子，皱皱巴巴的，几乎都是一个样子，可是肤色这种东西却是显而易见的。丈夫会愤怒地质问虚弱的妻子，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说出来保证我不打死你。
“大夫，您能看出来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吗？”卡罗尔摸出几枚金币放在桌子上。
给一个大户人家接生，生的是男孩，红包的分量通常也不会超过一枚金币。贝克特吞了口唾沫，沉思了片刻。
他并不知道胎儿的性别。不过，如果瞎猜，会有百分之五十的命中率。可是，作为一名医生，他不可以用“猜”的方式妄下结论。
如果是个男孩，这位老板一定会很高兴吧。如果是个女孩——等等。
这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他还那么高兴。
如果是个女孩的话——
细思恐极啊。
最后，职业道德占据了上风。“很抱歉，我并不知道孩子的性别，现在的医学水平远远达不到这个水准……”
“你猜，如果你说知道，我会怎么办？”
“很开心，然后，付钱，让我走。”贝克特想。他的一些无良同行就是这么干的，反正这年头，骗人不上税。不过，他只是笑了笑。
“先生您说笑了。我根本不知道，所以，我也不可能说我知道。实事求是，这是一个医生必须遵守的准则。”
“如果你说你知道。你就走不出这个门啦。”卡罗尔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如果你真的知道，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掌握这项技术的后果。会有无数的女童胎死腹中，被她们的父母以及爷爷奶奶放弃，只因为她们的性别。”
“如果你不知道，还强行说知道，那你就是在欺骗我。我是不会让你好过的。”
卡罗尔把桌子上的金币塞进了贝克特的白大褂口袋里。“后会有期。说不定过上半年，我还得请您来给孩子接生呢。”
卡罗尔喊来一个仆人——当然是布林顿家的，给了他几个银币，让他找辆马车，送贝克特医生回去。
此时已是深秋。再过半年多，种子就要发芽了。
卡罗尔告诉安娜，他用了一种高科技手段让她怀上了“高富帅”的孩子。安娜起了疑心，她要求见一见她所谓的未婚夫。卡罗尔当然没法安排她和克里斯见面。
“你公公家那面，现在态度还不是很明朗。他们可能想拒了这门婚事。你男人他，也不太方便和你见面。不过，等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安娜觉得似乎自己被卷入了一场阴谋之中。可是，她能确定，她的确住在一位伯爵的家中。自己也没有被限制行动，只不过出门都会有两个仆人陪同，一来是为了安全，二来则是保证她不泄露什么秘密。
安娜知道，贵族圈子的水很深。像她这样的小兔子，不一会就淹死了。现在，自己回不了家，自己的事情，也不能对外人说。
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这群贵族把你弄死，尸体往河里一扔。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毕竟，卡罗尔做的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安娜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怀孕了呢？
她知道，自己就是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不过，如果“小熊科技圆梦公司”的那个年轻人所言不假，小兵在触及对方底线的时候，也会升变成王后。
“最近过的还习惯吧。”戴着小熊面具的年轻人最近来得越来越频了。按他的话说，他要为客户负责到底。
“还好啦，什么都不缺，就是有点想家了。”
安娜想到了肚子里的孩子，想到了素未谋面的高富帅，笑了。
卡罗尔心里有点堵得慌。
“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啊。他很可能得不到幸福，她的母亲，在没学会如何成为一个母亲的时候生下了他，而他的父亲，会认为他是一个累赘。算了，等着孩子出生，让他认我当叔叔好了。等他长大，我会亲口告诉他，你叔叔和你阿姨的幸福，是你的牺牲换来的。”
安娜的心里，藏着一个“母以子贵”的童话。可是，从未有人跟她说，童话都是骗人的。
卡罗尔决定将事情向索菲亚交个底。
“你婚约的事，已经差不多要搞定了。该布的局布了，该下的棋也下了。现在就等着找个合适的实际跟可怜的克里斯摊牌了。”
索菲亚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喜悦来。或许，在她看来，这件事是水到渠成的。有了卡罗尔插手，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
“好。在这之前，我还需要把你的家人摆平。”
“一群老顽固而已。”索菲亚笑了笑。她并不认为“摆平”这两个字有什么不妥。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的吗？”卡罗尔有心炫耀。
索菲亚本来想说“不想”的。因为这本来就是卡罗尔应该做的。可是她又不想打击卡罗尔的积极性。有些时候，卡罗尔就像个孩子，喜欢分享自己的快乐，喜欢卖萌，喜欢把自己内心的想法毫无遮掩地说出来。
“来，我的小学弟，让姐姐看看你有多能耐。”
卡罗尔拿出一个生命壁垒。“这件事，说来话长了。我们先从这个小东西说起。这个小东西的发明，实属偶然。这东西发明出来，是为了防止意外怀孕的。”
“不过，它还有一个作用。它是一个容器，可以用来收集男人的‘血脉因子’。”卡罗尔用了一个炼金红派的专业术语。“‘血脉因子’在离体之后，只要处理得当，可以保存很长时间不失去活性。”
“小学弟，通过这种手段，你就可以让一个女人怀上‘他’的孩子，是不是？”
“就是这样。所以，可怜的克里斯很快就会有一个私生子了。虽然他并不认识孩子的母亲，不过不要紧。不论是用什么方法来检测，从血脉的角度来看，那个孩子都是他亲生的。他会很疑惑，很纳闷，但很难想到这一点。就算他想到了，也没什么关系。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事是我干的。”
“听起来很有趣。”索菲亚会心一笑。“可是一个出身平民的私生子，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可如果孩子的母亲是个贵族，那就不一样了。”卡罗尔信誓旦旦地说道。
“贵族小姐们谁会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把戏。她们又不是嫁不出去。莫非，你找的女孩子，是——”
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索菲亚对“猎艳恶魔事件”也不再讳莫如深了。她指的是猎艳恶魔事件中的受害者，那些亟需“接盘侠”关爱的姑娘们。
“我让三山帮我找了一个，是他的粉丝，做梦都想嫁入豪门。你知道的，这样的傻女孩很多。我可不敢打那件事里波及到的姑奶奶们的主意。万一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没办法跟玛丽卡奶奶交待。”
“可是你找的孩子他妈，是个平民。你知道的，对于一个贵族来说，多了一个出身贫贱的情人和私生子，只不过是多了一笔支出而已。”
“我给她找了个当伯爵的叔叔。布林顿伯爵，欠过我一个人情，因为我救过他女儿的命。我让他认了这个姑娘当侄女。虽然说侄女并不能算是真正的直系亲属，也没有继承权，不过，好歹也算是有了半个贵族身份吧。只要老布林顿在这件事上不松口，那么，瓦里安家族就不得不重新考虑婚约的事情。”
卡罗尔喝了一口咖啡。“我知道，这招挺缺德的，对布林顿伯爵也有些不公平。毕竟，我是在逼着他不顾脸面地与另一个伯爵谈条件。不过，这些都是他答应过我的。我救了他女儿，他答应我一件事，我保证不对外泄露她女儿的那段经历，这很公平。我又没让他杀人放火，也没让他把女儿嫁给我。”
“嫁给你？你敢娶吗？”
“不敢。”卡罗尔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这件事对他，对我都很公平，只可惜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我牺牲掉了他未来的幸福。”
“小学弟，你良心发现了？可是，或许要不是你干预了他的人生，他或许永远都是平民，他的子孙后代也是如此。你给了他一个身份，一个机会。他应该感谢你才对。父爱这种东西，并不值钱。”
和卡罗尔相比，索菲亚更像一名贵族。
“不过嘛，你很诚实，也很守职业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