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轻轻啜饮了一口红酒,将杯子放在意大利石台上,走向苏薇。
他很想抱抱她,却隐忍住了这情绪。
她笑起来的时候,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有一口细密白希的牙齿。
跟小时候相比,她漂亮了许多,眼眸里亮晶晶的,像装了漫天的星光。
她不是最漂亮的女人,甚至算不得特别漂亮。但是她的眼眸,总是这样清浅,显得纯美而善良,总是挥洒着星辉,让人忍不住动容。
“我派人送你去吧。”青阳重新端起了酒杯,不然他觉得自己一定会上前抱住她,不允许她离开。
和以前那个凶险的俞家相比,现在她已经安全了,她改变了老太爷对她的成见,他也有了足够的力量可以保护她,他并不需要再将她推给沈凉墨。
但是他依然克制住了。
她现在的生活,已经跟沈凉墨的生活融合在一起了——不,从五年前她有了两个小奶包的时候开始,她的生活已经注定脱离不开沈凉墨的生活。
他此刻怎么可能再自私,将她的生活从正常的轨道上搬离?
满足了他的私欲,伤害的却必然是她的生活进程。
苏薇忙说道:“阿哲会来接我,就不用麻烦青阳了。这段时间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情,青阳也要好好休息才是。”
“好。”青阳对她微微颌首一笑,再次转身看向窗外。
他的周身都被落寞所包围,苏薇看不懂那是什么,但是能感觉得到他的情绪似乎并不好。
她只好迈步离去。
青阳转身,眼眸里全是她娇美清丽的身影。
柯皓哲来接苏薇,很快便到了沈凉墨的别墅。
苏薇进门,管家却迎上来道:“二小姐请到少爷的书房里坐会儿,少爷这会儿有事,二小姐恐怕要多等等了。”
苏薇一怔,隐隐不安:“发生什么事情了?”
“抱歉我并不知,少爷刚刚都还在,是临时出去的,和夜少一起。”管家应道。
苏薇只好跟着管家一起上去。
柯皓哲则随时都跟着她。
苏格兰这边不比s国,大家都不想有什么意外发生,所以随时都跟着有人。
而沈凉墨此刻,是因为接到沈木的讯息而出去的。
沈木那边汇报说,有一个男人,带着安安上了来苏格兰的飞机。
但是沈木慢了一步,不可能先那个男人一步到苏格兰,所以沈凉墨这边必须事先过去,以防那个人转机或者到了其他地方,失去了踪迹。
所以沈凉墨和莫允夜当即就出发过去。
苏薇在书房里等着的时候,便接到了沈凉墨的电话:“有安安的消息了,等我回来。”
苏薇马上站起来:“我也想过来。”
沈凉墨沉吟了一下,说道:“将电话给阿哲。”
大约是沈凉墨同意了苏薇过去,所以柯皓哲马上带着苏薇一起赶去机场。
倒并不是沈凉墨不顾苏薇的安全,让她过去。
而是这次的行动并不算危险,而要解救的是安安这样的小朋友,救出安安后,小女孩的情绪肯定不稳定,有女性在场照顾是最好的。
如果是专业的行动,会带着相应的专业女性工作人员。
不过考虑到苏薇和安安的关系,苏薇过来,无疑对安安的安抚是最好的。
沈凉墨基于这一点,让苏薇过去。而苏薇也正是想到可以好好照顾安安,才提议要过去。
两人的想法经常都不谋而合,虽然没有宣诸口间,但是常常都有无比契合的想法和提议。
沈凉墨和莫允夜的车很快就到了机场。
下属被安排在机场里巡逻,而沈凉墨和莫允夜在外面压阵。
那个带着安安的男人,是和另外一个男人一起的。
他们一个带着鸭舌帽,一个围着围巾,显得低调而神秘。
围着围巾的男人,抱着安安,下了飞机了后,就四处张望。
鸭舌帽压低声音说道:“都说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检查的力度和措施都异常的严,让你把这个小女孩放回去算了,你还要冒险。”
“你不知道,这次的下家要得急,货又要得多,不然,我怎么还舍得花大价钱坐飞机?按照以往那样,坐轮船慢慢摇过来算了。”围巾男也低声说道。
“出去后小心点吧,不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鸭舌帽警告道。
“放心,我做这生意,超过十年了。还从未失过手,怕什么?”
鸭舌帽嘟哝了一句:“世道不一样了。”
从机场里出来,两人便落入了沈凉墨下属的眼睛,但是浑然不觉。
两人快步出来,一左一右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想要隐没入人群中,十几个神色凛然的人行动异常快速地朝他们靠拢。
他们有了察觉,脚底抹油,刚想要逃,就被一个扫堂腿扫到了地上。
不出三分钟,两个人就被抓了起来。
但是奇怪的是,他们的抱在手里的,并不是安安,只是一个包袱,里面装着的是衣物。
“小孩呢?”沈凉墨的人厉声问道。
“我们……我们不知道什么小孩啊……”
“带回去,要是小孩找不到,这一次要告得你们牢底坐穿。”
沈凉墨眉头微微一拧:“没有安安?那个抱着孩子的男人出机场的时候,有没有和人接触过?”
“少爷,没有。从他们进入出机口,就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之下。”
“马上查他们下机的时候到出机口的这段时间接触过什么人,查员工通道!”
莫允夜和沈凉墨配合过很多年,马上会意,开车转向员工车库必经的出口。
不一会儿,就见一辆黑色的轿车驶了出来。
此刻还不到员工下班的时间,这辆车非常可疑。
莫允夜要跟上去,沈凉墨道:“你去,我去核实,马上派人增援。”
他下车,莫允夜的车疾驰而去,跟上了那辆黑色的车。
沈凉墨和下属会和,很快便拿到了各处的监控录像,果然见刚才那个戴着围巾的男人,抱着一个包裹出来。
出来后,他便顺手将包裹和一个地面乘务人员,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一下,而那名地乘则快速进入了员工通道。
沈凉墨马上安排人去员工通道确认,反馈消息很快出来,刚才那俩车里,确实是那名地乘和安安。
鸭舌帽和围巾男的审讯结果也出来了,那是两名专业的人贩子,专卖贩卖妇女儿童,近年来已经作案无数起。
而且还涉及到数十起跨国的犯罪行为。
这一次,因为苏格兰这边有下家想要一些年纪小的儿童,所以他们接下了这笔生意。
随即,他们还供出了一些同伙。
但是至于下家是谁,他们也说不清楚。他们历年来做这生意,想要买小孩儿的下家各种各样,他们只管卖,不管其他的。
所以更多的事情也说不清楚了,下家到底是谁,拿着小孩是弄到哪里去了,这些太复杂,他们根本不知。
听到这里的时候,沈凉墨身后的下属各个义愤填膺,这世界上最让人痛恨的便是这种欺软怕硬,专门欺负妇女儿童的男人,这种以孩子谋取利益的人,更是可恶,让无数家庭痛失自己最心爱的宝贝。
“雷霆组马上增援莫允夜。”沈凉墨下令道,“暴风组去海边,联系苏格兰警方,检查出入境的所有轮船。”
“是。”其他的人各个摩拳擦掌,早就等着去抓人了。
听到沈凉墨一声令下,早就各自上车,朝目的地进发。
苏薇和柯皓哲的车也到了,听到这个消息,苏薇心头刚刚放松,又不安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出安安来。
沈凉墨走到她身边,道:“放心。”
“嗯。”苏薇点头。有他在,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
“其他的人已经走了,你上我的车。”沈凉墨沉声说道。
刚要走,便听到言蓉叫道:“苏薇!”
苏薇回头一看,言蓉刚刚从机场出来,身旁还有言以莫。
苏薇知道是她救了沈木,这几日,言家的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言西城在家里大发雷霆的事情,也是人尽皆知。
她对言蓉报以一个微笑,言蓉想要跑过来,却被言以莫拉住了胳膊。
苏薇和沈凉墨急着有事,也来不及跟言蓉说什么,对她颌首,转身离开。
言蓉甩开言以莫的手,站在原地有些呆呆愣愣的。
此刻沈木出机场,大步去赶上沈凉墨等人。
他本来坐的是和言蓉同一架飞机,却不肯跟言蓉坐在一起,言蓉委委屈屈和大哥坐在一处。
此刻见沈木连看都不多看她一眼,她顿时心灰意冷,心头如同被浇了几十盆冷水。
眼看着沈木离去,并未回头,她垂下了眼眸。
莫允夜的车先行一步,跟在那俩车后,亦步亦趋。
很快那俩车便上了山坡,兜兜转转地上去了。
莫允夜的车紧紧地跟随而至。
不知道开了多少山路,莫允夜才找到时机,掏出枪,瞄准前车的轮胎,扣动了扳机。
随着子弹的射入,一个轮胎顿时瘪了。
山路本就难行,加上此刻少了一个轮胎,那俩车便停了下来。
地乘抱着安安飞快地下车,朝前跑去。
莫允夜也下了车,紧随在其后。
道路漆黑难行,树叶笼罩,遮天蔽日。
莫允夜和沈凉墨在一起,经历过无数次行动,和沈凉墨一样,他也有足够冷静的头脑和稳重的行为。
但是这一次,心头总是被异常的情绪充斥着,让他不能够完全冷静。
有一个念头告诉他,他一定要救回安安。迫切的念头,让他此刻的行为失去了往日的稳重。
专业手电筒的强光,照射着前方,也照射着地乘的步伐。
莫允夜紧紧地跟着,地乘突然朝后,开了一枪。
莫允夜避开了,但是脚步却被阻滞了一下。
眼看着前方的道路,比刚才多了一丝光亮。
原来已经从密集的树林里出来,到了一处悬崖的边上。
此处没有树木的笼罩,在星辉下,勉强可以看清楚人。
地乘被逼得急了,站在悬崖便上,掏出枪对准安安:“不许再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地乘是一名正宗的苏格兰人,说话的时候带着浓浓的苏格兰口音的英语。
莫允夜缓缓放下了枪:“不要伤害孩子!”
“退后!再退后!”地乘吼道。他是慌乱的,和莫允夜相比,显得尤其的失去了镇定。
莫允夜的慌,只是心里一阵阵难受的发慌,但是行动快速敏捷,地乘显然并没有经过过今晚这样的架势,连想都没有想过。
莫允夜缓步退后,其实刚才跟在地乘身后,他就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开枪。
但是未免伤到孩子,他控制住了。
不管基于什么理由和原因,都不能伤到孩子,这是刑警队执行任务心照不宣的法则。
何况那个叫安安的小女孩,让莫允夜心头变得发软。
犹记得上次在沈轩家里遇上安安的时候,她乖乖地掏出小手绢来为他擦掉脸上的血渍。
她也不过跟两个小奶包差不多大,比两个小奶包还要矮上一点,那份乖巧懂事,一定都不少。
莫允夜承认,自己也许会注定孤独一生,但是也渴望过,和老大沈凉墨一样,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和血脉。
安安,更是激发了他内心这样的渴望。
所以,他对她,有着父亲对待女儿一般的心情,长辈对待晚辈的态度。
这样的情况下,他更加不可能做出任何伤害到安安的举动。
他的枪已经放下了,地乘的枪依然指着安安。
“孩子怎么样了?”莫允夜声音低沉地问道。
“只是吃了安眠药,死不了。”地乘狠狠地说道,“你,再退后,往山下走。”
莫允夜沉声问道:“你要带着孩子去哪里?”
“你不要管我去哪里!我只是带她去她应该去的地方。你们不要妨碍我的生意。快退后!”
莫允夜唯恐激怒了他,再次缓步退后了一步,却拖延着时间。
他说道:“我把枪给你,你把孩子给我,我放你离开,如何?”
“哼,没有孩子护身,我怎么可能走得出这个山林?”
莫允夜看了一眼身后,说道:“现在你离开还来得及。我不追你,我要的只是孩子。而如果再等几分钟,我的增援就来了,那个身后,不管你是不是带着孩子,都来不及走出这里了。”
地乘不再说话,显然,他是在思考莫允夜的主意。
莫允夜的提议,确实对他十分有利,要是增援到了的话,他真的就毫无机会了。
“那你把枪给我!”地乘用枪指着莫允夜,示意他捡起地上的枪扔给他。
“好。”莫允夜上前,弯腰坚强枪。
“慢点,动作慢点!”地乘警惕地看着莫允夜,“还有你的车钥匙,给我你的车钥匙……”
地乘的车被莫允夜的车堵在了上面,莫允夜的车不开走,他的车自然也不可能开走。
他唯一的打算是开着莫允夜的车离开。
而孩子,怎么可能会安安心心的交给莫允夜?
一旦拿到了莫允夜的枪,他首先就是要将莫允夜击杀,免除了后顾之忧,然后才能带着孩子离开。
反正贩卖儿童的重罪,已经让他如论如何都逃不开了,多杀一个警察,也没有什么大碍了。
地乘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凶光,莫允夜捕捉得很清楚。他和罪犯打了许多年的交道,怎么可能不清楚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如果把枪交给地乘,他不仅自己堪忧,安安也会置于危险之中。
莫允夜拿着枪,动作十分缓慢地抬起手来。
“褪出子弹!全部褪出来!慢点!”地乘用枪指着莫允夜,说道。
莫允夜慢慢地退出子弹,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因为刚刚开过一枪,所以只有五颗子弹。
他倒拿着枪,说道:“五颗子弹已经全部退出来了,我要将枪丢给你了。”
“丢过来。”地乘命令道。
只要莫允夜的枪一丢过来,他马上就会朝莫允夜开枪。
莫允夜慢慢地抬手,忽然,电光火石之间,他本来倒拿着枪的手一个漂亮的回旋,便已经是正常姿势拿枪,不等地乘开枪,也没有给地乘机会将枪重新指着安安,他便扣动了扳机。
子弹直接命中地乘的眉心,对安安毫无伤害。
地乘至死的时候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亲眼看到莫允夜退出了五颗子弹,他的枪刚刚还用了一颗子弹,莫允夜的枪还能再发出一颗致命的子弹。
但是地乘倒下的时候,他本来站在悬崖边上,此刻身体失去了大脑的支撑,僵硬地往后就倒,而安安还在他的手上昏迷着。
莫允夜抢上前一步,从他的手里抓过安安。
但是还是迟了,地乘的身体重力带动安安往下,莫允夜被这股力道带着,也是朝下落下去。
但是幸而,他及时地抓住了安安,另外一只手,抓住了旁边的一颗小树。
四周传来了车辆的声音,沈凉墨等人的声音不断地传来。
莫允夜感觉到那颗小树已经快要承受不起他的力道,而他此刻也无法张嘴呼喊,人的气力都是咬牙撑着的,一旦张口,鼓起的力气就会全部丧失。
小树已经快要断裂,再慢得一秒,他和安安便要跌落进无底深渊。
他的手高高一扬,将安安小小的身躯往上一甩,力道准确地将安安扔在了厚厚的草坪上,正在此时,手电的强光照到这边,沈木大声道:“找到安安了!”
而那颗小树,本就已经承受不住,被莫允夜的力道一击,瞬间断裂,莫允夜的身躯,重重地往下掉落。
沈木跑上前来,弯腰抱起那个包袱。
里面果然是安安,小脸红红的,脸庞上还有泪水,而地乘和莫允夜都不知去向。
苏薇忙抢上前来,伸手抱过了安安:“安安,安安,小妈在这里,安安不要害怕。”
安安却并未醒,脸上的红色非常不正常。
沈凉墨伸手接过了安安:“让医生过来给她看看。”
随队的医生马上上前来,将安安接了过去。
苏薇紧张地跟在医生身后,去照顾安安。
高强度的照明灯,将此刻的悬崖边上照得一片通明。
沈木在一旁勘察,推断道:“少爷,相信是夜少为了救安安,一枪击中了地乘。地乘的尸体掉落如悬崖,而夜少……也因为这颗小树支撑不住,而掉落了下去。”
他的分析很不错,现场的情况,沈凉墨也看出来了。
他道:“马上安排人下悬崖寻找,一定要找到莫允夜。”
沈木应道:“是,我们马上去找。”
沈凉墨心头弥漫着苍凉,此处悬崖非常高,莫允夜从这里掉下去,就算幸运不死,也会受极重的伤。
莫允夜是他最重要的左臂右膀,也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的担心,凝在了眉心。
回到了沈凉墨别墅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安安由于被坏人喂食了过多的安眠药,刚刚经过抢救,还并未醒过来。
苏薇给秦若月打了电话,秦若月明早最早的班机赶过来。
她守在安安的身旁,握着安安的小手,心头有些担忧。
沈凉墨走进来:“苏薇,你去休息吧。有护士守着。”
“我想等安安醒过来。她还那么小,醒来的时候,看到陌生人和环境,会害怕的。”苏薇眼眸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