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叫医生。”他说。
“那你——”
“陪我坐会儿吧!”
她点点头,回到原来的地方坐下。
只是,如今的他们,好像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坐着许久,也没说一句话,只有她的手还被他握在手里。她抽了一下,他握得更紧,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挣脱。
那一瞬间,他的心也跟着空了。
她虽然就坐在他的面前,但她几乎没有迎视他的目光,她的眼睛,很长时间的看着窗外,看着那曙光一点点的照亮整个天空,她终于回过头来了,对他浅浅微笑:“你好好休息吧,我该上班去了。”
看着她起身就走,他下意识的张口:“我饿了,我想吃点东西。”
莫向晚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每次他说饿的时候,她就走不动了,有些无奈的问:“你想吃什么?”
“不用麻烦,这里就有厨房,你随便做点吧。”他只是想留下她而已。
“那我也得出去买点菜,你稍等一会儿吧。”
他住的这病房是医院里的VIP病房,厨房洗手间都齐全,但是没有人会准备好柴米油盐,她这一趟还真的省不了。
然而,走到门口她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没有带钱,昨晚上接到凯若的电话就匆忙出来了,连钱包都忘了拿,最后还是到酒吧门口卓尔群帮她付的出租车费。
她只好又折了回去问:“阿宸,你能不能——”
“怎么了?”他不解的看着她。
她想说自己忘了带钱包,可话到了嘴边,她说不出来,最后还是对他笑笑:“没事,我去了。”
她明明就有事。
为什么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郁冷宸下了床,走出病房,跟着她走了一段路程,看到她停在前面跟一个医生说话,那个医生应该是凯若的同事,二话不说便把钱借给了她。她谢过之后离开了。
郁冷宸却仿佛被定在了那里,原来,她是忘了带钱。
郁冷宸,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要她给你做吃的,还要她去跟别人借钱?你怎么就会相信她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事到如今,你还能怎么挽回这一切?
他怔怔的站在那里许久,才终于转身,没想,竟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小人影。
“莫潮汐!”
他喊了一声。
果然,那小家伙从角落里钻出来了,乖乖的走到他面前。
“什么时候改行当特务了?”
“你怎么也住到医院来了?”莫潮汐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这么一句。
郁冷宸的心,被这个问题融化了,蹲下身,看着这小家伙:“你是来看我的吗?”
莫潮汐点头。
“那为什么偷偷摸摸的?”
“我就来看一看,看看就走了。”莫潮汐的声音越说越低。
“……”郁冷宸却说不出话来。
最终,也只是摸摸这小家伙的脑袋,抱着他回了病房。
把他放到了床上,接下来,这小家伙就没了声音,只看到他坐在床边,手臂扶在床沿边,低垂着脑袋,两条小腿在床下晃呀晃的,好像是在想什么事。
而以前那个爱说爱笑乐于助人的莫潮汐,曾几何时,已经不见了。
许久,他才轻声开口:“叔叔,我想问你个问题。”
郁冷宸被这一声称呼揪的心疼,声音也有些哑了:“你叫我什么?”
“叔叔……”莫潮汐的声音更低了。
“你不要我当你爸爸了?”
“虽然我很想,可是,我知道你不是我爸爸……”是他太贪心了。
“你是想要回你的亲生爸爸?”郁冷宸问。
莫潮汐摇头:“我不知道,从我一生下来我就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开我们,不知道他是不要我妈妈,还是不要我……但我知道,他是抛弃我们了,所以,我早就不想他了。”
小家伙说着,扬起小脸看着他:“叔叔,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不理我和妈妈,是因为你生妈妈的气,还是因为你讨厌我?”
“为什么这么问?”
“妈妈说是她做错了事,叔叔生她的气了,可是小莫莫觉得,妈妈不会做错事,妈妈是怕小莫莫难过才会这么说的,其实是叔叔不喜欢了小莫莫对不对?小莫莫知道,自己就是一个拖油瓶,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拖油瓶,不过没关系,小莫莫已经活不久了,凯若阿姨说,妈妈有了一个小妹妹,再过不到一年小妹妹就该出来了,那是妈妈和郁叔叔的孩子,郁叔叔,你以后要好好疼爱妈妈,不要因为小莫莫再生妈妈的气了……”
莫潮汐没说完,已经快要哭了。
郁冷宸伸手把他搂进了怀里:“小鬼,谁说我不喜欢你了?你也不会死,有爸爸在,爸爸不会让你死……”
“你真的还愿意做我爸爸吗?”小家伙哽咽着问。
“当然,这爸爸也是你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吗?”
“可是,那个奶奶,就是你叫妈妈的那个奶奶,她不让我叫你爸爸。”
“你不必听她的。”
“可是大莫莫也说,我不能再叫你爸爸。”
“是吗?”
郁冷宸揉揉他的小脑袋,无奈笑道:“你放心吧,你妈妈会同意的……”
莫向晚在这时进门,看到这一大一小抱在一起,小的在大的怀里哭,大的哄着小的,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一副美丽的画面,不忍心过去打扰他们。
郁冷宸看到了,没有说话。
莫潮汐也看到她回来了,喊了一声:“妈妈——”
她走过去,轻轻摸他的头发,笑问:“宝贝,你怎么来了?”
“他来探望病人。”郁冷宸说。
“妈妈,爸爸说他没有生小莫莫的气,小莫莫还可以叫爸爸。”莫潮汐说。
向晚微微一愣,随机笑道:“我们小莫莫这么可爱,谁会生他的气呀?乖乖的,妈妈去给你们做吃的,好吗?”
“好!”
有了这小家伙的加入,他们之间的气氛不至于像之前那么糟糕了。
后来,她做好了饭,她看着莫潮汐吃,郁冷宸就看着她。
她察觉到他的目光,不由得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很好吃。”他说。
她微微笑:“你喜欢吃就好。”
郁冷宸看着这样淡然疏离的笑容,还想说什么,偏偏苏雅安在这个时候过来。
莫向晚看莫潮汐吃的差不多了,便带他离开,动作之快,让人来不及挽留。
“宸哥哥,你怎么会住到医院里来,你怎么样了?”苏雅安关心的问。
“我没事,今天就可以出院。”
本来就没事,不过一场苦肉计而已。
苏雅安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跟他说,现在看着他并不想跟她说话的样子,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只简单的跟她交谈了几句,便给乔子勋打电话让乔子勋过来。
她以为他是不想见到她,所以才会刻意打电话,所以她也没有多做停留,很识趣的离开了。
其实,是郁冷宸看到她,想到了一件事。
在她走后,他拿出了项链。
是向晚的那条项链,起初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还给她,而现在,他心里有了另一种疑惑——
乔子勋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条项链,似乎在沉思什么。
“怎么了,这条项链有什么问题?”乔子勋问。
“你来看看。”
“你大早上的叫我来,就为了让我看这条项链?谁的啊?”
“向晚的。”
于是,乔子勋就多看了两眼,“这个吊坠的图案倒是蛮别致的,钻石的切工也很完美,链子是纯金打造的,应该是出自大户人家,不过就是款式复古了一些,应该有些年头了吧?”
“不错。”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让我看这条项链做什么?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当然!”郁冷宸说:
“这样一条项链,算不上价值连城,也可谓是精心设计的,在这条项链的后面还有两个英文字母:R.S,这绝对不是偶然,应该是特意刻上去的,阿勋,你去给我查一查这条项链的主人到底是谁!”
“在我去查之前,你是不是告诉我这项链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乔子勋一头雾水。
“这是向晚的。”
“向晚的,你还让我去查?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不明白呢?”
“你不需要明白,立刻去给我查!”
“OK!我马上去!”
乔子勋看他一脸凝重,也不再耽误。
走到门口之时,郁冷宸又叫住他:“阿勋!”
“嗯?”
“要快,还要低调秘密的去查!”
郁冷宸需要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还要提前一步,希望在事情发生以前,他来得及做好一切安排……
——————————————————翩若行云作品——————————————————
莫向晚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她也没有问。
这个冬季渐渐往深处去,终于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莫潮汐不能再到院子里玩,就在病房里爬在床边看雪,莫向晚在一旁陪着他,给他织围巾。
他跑过来,捧着那织好的一头蹲在她面前,笑嘻嘻的说:“大莫莫,你都织了这么长了……”
“对呀,再过两天,你就能围上你的围巾出去玩了。”
“大莫莫织的围巾最漂亮,小莫莫最喜欢了。”
“我看在你的眼里,不管你妈妈做什么都是最好的。”莫向远笑着进来。
“舅舅——”莫潮汐朝他跑了过去,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由于是寒假假期,莫向远向学校申请了不在校复习,他可以在家一边帮忙一边学习,学校考虑到他的家庭状况也允许了。而莫父的手术很成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所以大多数时间,莫向远都是在这里陪着莫向晚,好让她能够轻松一下也多休息一下。
于是不到天黑,这甥舅两个就赶着她回去了。
莫向晚只好依他,毕竟,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宝宝,而这个宝宝又决定着莫潮汐的命运,她半点不敢含糊,也不敢和以前一样拼命不顾身体。
不过,郁冷宸还没有回来。
她就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继续继续给莫潮汐织围巾。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钥匙开门的声音,她知道是他回来了,收起围巾放到了一边,到厨房去给他做晚餐。
他就坐在她坐过的位子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彼此之间,看似平静,能说的话,却依然很少。
后来,她做好了晚餐给他端上桌,转身又忙自己的事去了。
在这个家里,她似乎永远有事要做,不管他在的时候还是不在的时候。
可他根本不是要把她留在这里做这些永远做不完的家务活的,下意识的叫住了她:“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那你坐在这里跟我说两句总可以吧?”他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
她只好在他面前坐下,问:“你想说什么?”
“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他认为他们之间应该有很多话题,比如孩子,应该成为他们之间共同的话题,可是,她什么都不会说。
他想主动一些,又不想让她以为他只是为了孩子。
很多话无从说起,看到了那一条快要织完的蓝色围巾,他开口:“我要一条围巾。”
“好!”她点头:“要什么颜色?”
“蓝色。”
她再度点头:“好!”
他还想说什么,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本想挂断,看到是乔子勋的号码,他接了起来。
至于乔子勋说了些什么,莫向晚是听不到的,只听到郁冷宸说了一句“我马上去”,之后便挂了电话。
他希望她会跟他说句话,不管说什么。
可是,直到他出门,她都没有说话,似乎对于他要去哪里,他要去做什么,她一点都不关心。
当然,他也不会知道,自他出门,她就站在窗边,一直一直看着他……
他开着车,火速赶到了公司。
“查清楚了吗?”他问乔子勋。
“清楚了。”
乔子勋跟着他进到了办公室,把几张照片放到了郁冷宸面前:“我们要找的,就是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