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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阎罗殿,魑魅魍魉舞缭乱(1 / 1)

“念卿,我对不起你……”说话的人声音哽咽,语气里充满了愧疚与自责。

沈思定了定神,努力将视线汇集到一点,面前半跪半靠着个同样被五花大绑的男人——那是他的姐夫柴云。姐夫脸色灰败,眼底犹有泪痕。

一时间沈思有些恍惚,自己不是在晋阳城里和卫律逛灯会、走百病的吗?怎么一觉醒来跑到了这晃晃悠悠的小船上?

他眯起眼睛,思绪慢慢飘回到前日晚间……早在猜灯谜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人群中有个身影十分眼熟,可还不等他紧走几步看个究竟,那影子就“嗖”地一晃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街巷里。起初沈思并未放在心上,毕竟晋阳城人口众多,有几个容貌肖似之人也不奇怪。

后来湖畔燃起烟火,照耀得半边天际犹如白昼。与晋王说话的功夫,沈思目光不经意越过对方肩膀投向对岸看热闹的游人,先前熟悉的人影儿又出现了,那人无论长相、身材都与姐夫柴云一模一样,身上还穿着件灰鼠毛镶边的棉袍子。沈思依稀记得,那袍子是去年冬天姐姐亲手替姐夫缝制的,料子虽属上等,针脚却又粗又大,连两边袖口也长短不一,因此被兄弟几人着实嘲笑了一番,而姐夫只是憨厚地笑笑,丝毫不以为意,照旧每天将那衣裳当宝贝似地套在身上,半刻也舍不得脱下来。

对,那就是姐夫,再不会错!沈思脑子里不禁犯起了嘀咕,好端端的,姐夫怎么会千里迢迢跑来晋阳?来了晋阳又为何不联络自己?就算家人不想与晋王扯上关系,也大可偷偷着人传递书信约自己出来一见啊。此刻姐夫三番四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是否在暗示些什么呢?

思前想后,沈思决定还是上前问个明白再说。他心里是有底气的,不论遭逢什么难事,只要自己开口晋王一定会鼎力相助,即便帮不上忙也能帮着出谋献策。

嘱咐过晋王“稍待片刻”,沈思脚步轻快地跑下了石桥,谁知姐夫见状却一转身重又挤进人群快步而去。沈思无奈,只好加快速度尾随其后。走出一段,姐夫还会站着稍等片刻看沈思是否跟上。就这样一前一后走走停停,二人最终来在了一处僻静的小茶摊前。

这下姐夫不再躲了,而是转回头憋出了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念卿……”

姐夫是世家出身,虽早年间家道中落,却饱读圣贤书,为人处事向来温文尔雅、不急不躁,即便性子软些,却不曾有过如此窝囊、萎顿的模样。看到姐夫今日无比反常的举动,沈思心头一紧:“姐夫,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姐夫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正巧这会儿茶摊老板提着壶过来,姐夫赶紧颤巍巍倒了杯茶递给沈思:“念卿,你……你先喝口茶吧,咱们慢慢说……慢慢说……”

姐夫手忙脚乱的,一杯茶洒出了多半下。茶摊老板见状接过杯子,殷勤地帮忙添满,又默默退了下去。沈思和晋王逛了几个时辰,说笑不断,此刻早已口干舌燥,见那茶温度适宜,他想也未想便端起来一饮而尽了。姐姐沈奺比沈思年长六岁,与姐夫成亲时他还是个孩子,这些年姐夫亲眼看着沈思长大,在他心里和三个嫡亲哥哥并没两样。

喝光了茶,沈思一抹嘴将杯子重重敲在桌上:“姐夫,此番前来晋阳到底所为何事?又为何特意引了我出来说话?”

“这……这个……”姐夫眼神怯怯闪烁着,竟有些不敢直视他。

见姐夫依旧是吞吞吐吐的样子,沈思越发急切:“有话直说便是了,就算天大的事,咱们兄弟一起想办法总能解决!”

姐夫慢慢抬起头,好像犯下了什么滔天大错一般:“他们……他们抓走了阿奺……”

“谁?”沈思双眉紧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抓了姐姐?”

姐夫根本没在听沈思的问话,只一味喃喃自语道:“他们抓走了阿奺,逼着我把你引出来,否则就要对阿奺用刑……”他一把抓住沈思的手,音量骤然升高,情绪也激动了起来,“什么挨打、受骂我都不怕的,念卿,我都不怕的,便是杀了我又如何!可我不能看着他们折磨阿奺哇,阿奺她有孕在身,受不得苦的。念卿,我没办法,没办法啊……”

面对几近失控的姐夫,沈思也不觉慌了手脚:“姐夫你别急,你所说的‘他们’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抓我?”

他本想欠身去安慰姐夫,谁知双腿软绵绵根本使不上力气,不等站稳便一屁股坐回了原地,脑袋也像喝醉酒似的一团混沌。他一手勉力撑住桌面,一手使劲敲打着额头,以使自己保持清醒,不至栽倒下去。

“差不多了,拿下他!”几条黑影从暗处窜出,拉开架势围拢上来。

沈思知道自己是着了道了,看来这些人、连同这个茶摊都是专为他埋伏下的,方才喝的那杯茶也必定被动了手脚。像是有鼎大钟从头顶罩下来,他眼前渐渐发黑,只觉得四周人声嗡嗡闷响成了一片。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沈思趁乱将额带扯下来丢在了脚边,他知道稍后晋王等不及总会派人来找,希望这条额带能给晋王些许提示。

至于后来如何被偷运出城,又如何被带到了这艘小渔船上,他就全然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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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里光线昏暗,四周被厚厚的蓑草所遮挡,看不见外头的天色与景致。沈思晃了晃脑袋,牙齿大力咬了两下舌尖,疼痛总算唤起几分清醒。

直到此刻他才彻底看清姐夫的样子,姐夫不但面容消瘦憔悴,袖口与衣领下还隐约可见崭新的伤痕,有些甚至尚未结痂。

见他醒了,姐夫贴着地面费劲挪蹭到他身旁:“念卿,都怪姐夫太没用,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姐姐……”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沈思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些绑架我们的是什么人?又到底有何居心?”

姐夫向外望了一眼:“他们是顾明璋的人。那些人说岳父私通叛匪,是逆臣贼子,要将我们一道抓回去问罪。”

沈思双眼圆睁:“简直无稽之谈!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起兵谋逆,阿爹也绝不会背叛大周!一定又是顾明璋那厮搬弄是非颠倒黑白!一没用公文,二不持驾帖,说抓人就抓人,难道我大周没有王法了吗?”

姐夫摇头苦笑:“何为王法?皇帝说的话不就是王法?偏听生奸,独任成乱,而今小皇帝专宠顾明璋一人,他说风就是雨,搞得满朝文武都唯他一人马首是瞻,凡中正耿直者早不知被排挤去了什么地界。”

“咣当”一声,船身似靠上了某处码头,舱外脚步杂乱,远远传来方言夹杂了官话的人声,也不知行到了何处。

草帘一掀,有名彪形大汉走了进来,他搁下碗水,又丢出几颗肮脏发霉的馒头:“嚯,死到临头聊得倒是起劲,不如省省力气留着上路吧。”

见有人出现,姐夫赶紧身体一挺一挺挣扎着挪到那人脚边:“这位大哥,我夫人可是在后头的船上?求你们行行好,让我看她一眼,只看一眼便可!无论你们有何怨气,尽管冲着我来,千万别伤害她!”

大汉嗤笑着一脚踢在姐夫胸口:“急什么急,放心,等到了汝宁,自然有你们阖家团聚的时候,黄泉路上给你们继续做一对恩爱夫妻,哈哈哈……”

眼看姐夫被踹在地上避无可避,大汉犹不解气,冲上前又补了两脚:“什么战无不胜,什么法纪严明,沈家军?哼!”

沈思年少气盛,从未受过如此屈辱,他有意冲过去挡在姐夫身前,无奈手脚捆得太过结实,没等撑起几分便又重重摔了回去。这一扑腾,将地上的碗也碰翻了,漂浮着绿色秽物的脏水泼在又干又硬黑乎乎的馒头上,光是看着就让人恶心。他本就晕船晕得厉害,这下胸中更觉翻涌难耐,登时趴在地上不住干呕起来,因许久不曾进食,最后只吐出了几口酸水。

听见动静,外间又进来一人,似是个管事的,那人冷冷瞥了眼沈思和姐夫,扭头对大汉说:“下手掂量着分寸,别忘了大都督吩咐要留活口的。”

大汉愤愤瞪过一眼,“呸”地一口浓痰吐在地上,不情不愿转身离开了。姐夫这才连滚带爬移向沈思,边咳嗽边艰难地问:“念、念卿,你、你还好吧?”

这种无力感使沈思恼火不已,他用头狠狠撞了两下船板,牙关紧咬,将反胃与不适硬生生压了下去,又喘着气宽慰姐夫道:“暂且无妨,看样子他们一时半刻不会取我们性命。慢慢等待时机,相信总有办法救出姐姐的。”

其实此刻他最担心的并不是姐姐,而是父亲。顾明璋抓了他们姐弟,还要留着活口带去汝宁,应是畏惧父亲手握重兵英勇善战,妄图以子女的性命相要挟,迫使父亲就范。一旦父亲落入顾明璋之手,就真的含冤莫白了。父亲对大周忠心耿耿,青天可鉴,从不怕明刀明抢当面对峙,怕的是奸佞之徒背后使手段栽赃陷害。

一阵剧烈摇晃,船队在短暂补给后重新启程了,沿河道顺流而下,很快绕过群山,将小码头远远抛在了氤氲雾气之中。

与此同时,码头附近烟尘弥漫的官道上一支马队奔腾而来,为首者正是詹士台手下副将,士卒则都作了普通商户打扮。他们细细搜寻过码头及附近每一条小路,见并未发现可疑人士,又扯动缰绳朝另一方向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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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军拔营的早上格外阴冷,太阳隐在厚厚的云层之内,亮也亮得无比寡淡。

龙虎将军沈威奉命留守汝宁,待剿灭附近流匪后方可启程。大部兵马在长子沈观的带领下提前出发,奔赴叙州而去。

出了城门,沈观回头朝站在城头上送行的二弟、三弟挥了挥手,心头莫名涌起一阵酸涩。这些年在父亲麾下担任先锋之职,他总是比大家先一步踏上征程,无数次的分离都能心内坦然,唯独这一次,或许是远离故土的关系吧,竟有些难舍难分了。

一阵冷风吹过,沈观拢了拢胸前衣襟,忽然间摸到怀里有样物件儿硬邦邦的直硌手。掏出来一看,原是个装了冻疮膏的小瓷盒。沈家军士卒皆为北方人士,根本不习惯南方冬季的潮湿气候,抵达汝宁不过几日,手上便大多生了冻疮,一个个手背布满大片大片的红肿,又疼又痒。沈帅与士兵们同吃同住同操练,自然也不例外。

前几日沈观偶然听伙夫长说起他自配的冻疮膏十分有效,便讨来一盒预备着送给父亲,不想琐事太多,又匆忙上路,一时竟忘在了脑后。这功夫再打发人去送也未免太婆妈了些,他将盒子重又揣进怀里,一夹马腹向前行去。

大军离开汝宁城一路朝着西南进发,刚走出两里地光景,天上渐渐飘起了迷蒙细雨。那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浸湿了衣物,寒气直透肌肤。士兵们冒雨赶路,步伐依旧整齐矫健,他们是军人,保家卫国征战沙场,连敌人的快马弯刀都不怕,何惧区区雨水。

只有走在队伍后头的喂马老汉抹去额上水珠喃喃叹道:“唉,这是泣军之兆,泣军之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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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闻、沈执送走大哥后便赶回驻地去见了父亲,谁知一走进内堂,就看到父亲眉头紧锁坐在书案前动也不动,手里还捏着一封信笺。两人见状齐齐唤了声:“阿爹?”

足有好半天沈威才抬起头来,脸上仍挂着疑惑之色:“嗯?怎么,老大已经出发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老三沈执耐不住性子率先不解地问:“阿爹可是遇上了什么烦恼事?为何一直对着书信发呆?”

静默片刻,沈威吐出口长气:“方才有人悄悄潜入营地,将这封信放在了为父桌上。此人能入出军营如履平地,定是武功高强之辈,看样子并无恶意。只是……”他将信纸碾平,摊在了儿子们面前。

那两兄弟低头细看之下也不觉一愣:“这……”

一时间父子三人皆凝眉不语,思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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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到底在水上漂了几天,生不如死的航程总算结束了。沈思和姐夫双双被拖上岸塞进一辆马车,继续在颠簸的山间小路上狂奔着。这几日他们只能以霉变的干粮和脏水果腹,衣服上都沾满了灰尘和污垢,又脏又臭苦不堪言。

押送者昼夜兼程,前边派了人探路,后边留了人压阵,车厢内外安排了重重看守不说,还在他们的食物、饮水中下了微量迷药。服了那药虽不至昏厥,却可使人筋骨酥麻浑身无力,如此一来就更没有了逃走的希望。

沈思虽被绑着,看不到马车周围的景色变换,却也努力留意着外界的每一点动静。晋王是个心思缜密之人,他坚信晋王找到自己的额带后定能循着蛛丝马迹一路寻来。

又在马车上晃悠了几天之后,这漫长而又前路未卜的旅途终于结束了。那些人用破布塞住他们的嘴巴,将他们架下了马车。骤然变强的光线刺得沈思眼球生疼,好半天才试探着张开一条缝,视野之内是一堵高耸的城墙,城门楼上高悬着两个大字——汝宁。

耳畔风声呼啸,马蹄踢踏,兵器锵锵,四周队列齐整刀枪林立,呈围城之势。沈思心头一阵惊悸,猛抬头,逆着光望去只看到城墙上一排排黑色的影子,影子上空迎风招展着“沈”字战旗。

紧随他们之后,又有人推搡着姐姐沈奺走了过来,姐姐的嘴巴被堵住发不出声音,只能用鼻子奋力哼着,双肩扭动不止,脸上泪珠噼里啪啦直往下落。

姐夫见到朝思暮想的妻子,当即撞开身侧两名大汉想要扑到姐姐跟前,可惜还没等靠近就被人抓住胳膊掀翻在地,一脚毫不留情踩在了脸上。

这场小混乱很快被残暴地压制了下去,士兵们分开两侧,一名身骑白马、肩披白裘的俊美男子在众人簇拥下走了过来,正是顾明璋其人。顾明璋粉面无须,眉目含春,下巴似女子般尖翘细润。打马经过之时,他低头瞄了眼滚落尘土里的沈思姐弟,极为不屑地轻“哼”了声,掏出丝帕掩住口鼻,似生怕被什么气味熏到了自己一般。

行到阵前,顾明璋将丝帕随意一丢,朝着身侧一名校尉摆了摆手,那校尉扯开嗓门对着城头方向喊话道:“沈威,这几日你可想明白了吗?若肯乖乖出来受降,我家大都督可以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在圣上面前替你好好美言几句。”

很快,由打城头上方传来了一个苍老却洪亮的声音:“什么大都督?分明是国贼禄鬼!老夫已派了人携奏则进京面圣,皇上明察秋毫,自会还老夫个清白,岂容你从中挑唆瞒上欺下!”

沈思努力分辨着声音的来处,终于循声找到了父亲的身影,他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没办法说出半个字,只能将一双眼瞪得充血,额头青筋挣得根根暴起。

顾明璋呵呵冷笑:“沈威,沈老将军,可别把自己说得多正派了。你勾结霍端,泄露宜府卫布防机密,叛国悖道证据确凿,顾某正是领了圣旨查办于你的。”

沈威怒不可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夫若然有罪,自有兵部收缴兵权刑部依法查办,你顾明璋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想公报私仇借机除掉老夫罢了!你以为迷惑住皇上就能只手遮天了吗?若有本事,何不与我沈威真刀真枪打一场!”

顾明璋转回头厌恶地瞥了一眼,勾勾手指,手下诸人立刻将沈思姐弟推上前去。顾明璋面向城头皮笑肉不笑地招呼道:“来来来,沈老将军且看看清楚,我不信你铁石心肠连亲生儿女都不认了。立即出城受降还可使他们少吃些苦头,如若不然,呵,顾某这厢有得是手段叫他们生不如死。”

听了顾明璋的话,沈思与沈奺俱是拼命摇头,示意父亲万万不可出城。无论顾明璋说得如何天花乱坠,但凡出城父亲一定性命堪虞,且再无机会洗脱罪名了。反倒是拖延几日,事情或有转还余地。只是如此一来,他们就要深受皮肉之苦了。

沉默片刻,沈威在城头上生硬笑道:“顾明璋,收起你的如意算盘吧。沈思自被晋王收为义子那日起,我便将他扫地出门了,他是生是死都与我沈家再无瓜葛。至于沈奺,她已嫁给梁州人士柴云为妻,自然也不是我沈家人了……”

“哈哈哈,”不等沈威说完,便被顾明璋一阵尖锐狂妄的笑声给打断了,“沈威,你使的那些手腕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本都督。谁不知道你偏疼幼子,视他如珠如宝,说什么再无瓜葛,不过是一边包庇小儿子抗旨之罪、一边借晋王为靠山谋权逐利罢了。既然你嘴硬,我就偏要看看到底是你的嘴硬还是你儿子的骨头硬!来人呐……”

就在这时,同样驻守于城头之上的三哥沈执忽然弯弓搭箭开口叫骂道:“沈念卿,你已认贼作父拜在了晋王门下,再不是我沈家子弟,现时竟也随了这些奸佞之徒来迫害父兄,我沈执今日便替家门除害了!”

“唰”地一道寒光从三哥手中射出,裹挟着凛冽风声劈空而来,沈思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最为亲厚的三哥会有心杀死自己,可箭簇划破翻涌的气流,分明对准了他的胸口……生死一瞬,沈思竟然走神了,恍惚间眼前绚烂光影闪过,烟火怒放,丝竹飘飘,斜柳飞花,有个容色绝异的男子就站在对面,说话的声音温和悦耳:“念卿,我对你一见倾心,情有独钟,三十年来也只对你一人如此。”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有一句很重要的话,尚未及说出口……晋阳城中石拱桥上,那人还在等待着他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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