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抚着他的胸口,那里,有三道疤痕。
第一道,是她打伤的。
第二道,还是她打伤的。
第三道,却是他为了救她而挡着的。
这三道疤痕烙印在他的胸口却是疼在她的心上。
安馨桃心里很是感动。
在他的心里,她一直都在想,她是不是无关紧要的,比起白若衣来说,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这一次,她却是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她的位置。
“我知道。我也不会再离开你半分。”
他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吸允着,吻着,温柔至极,安馨桃看着他俊美的五官,又看了看他那双似是包含了千山万水的眸,然后笑。
梦中是谁的身影。
谁唤醒,尘封中的心灵。
梦中看到你微笑,咸咸的思念还挂在眼角。
双手交错合十紧握不想错过。
没有你谁能读懂我寂寞……
谁还在乎天荒地老。
谁还在乎海苍田桑。
琴弦的声音很是沧桑。
清零的月光之中,他孑然一身,坐在清泉的旁边,倚着后面的木桥,耳边有琴声,亦是有流水潺潺。
一身新衣玄袍在幽幽的风中摇曳着,泼墨般的黑色长发垂落在腰际,似是一席的水,却是凝固的,漆黑的。
琴弦的声音在指尖随着风的摇摆而绽放着,行云流水中时而大气磅礴,时而哀幽婉转。
四周是萤火虫在飞舞。
浅浅淡淡的光芒煞是好看。
昔日的画面,那好似是前世在重现。
“流年匆忙,对错何妨。尘世中辗转千年,火光描慕容颜燃尽了时间。”
暮温笙甚少弹琴,尤其是这样哀怨的曲子。
他只弹过一次,那便还是柔儿所教。
记得,那时,她弹得一手好琴,如之前的安馨桃一样,但大抵都是哀怨些的曲子,每一次好听的声音从她的指尖流奏出来的时候他都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然后有一日,小柔便说,要教他。
他习惯了打打杀杀、舞刀弄剑,甚少摸得琴弦这样女儿家的东西。
刚开始碰,他还为此挑断了好几根的琴弦,柔儿便笑着骂他说他是笨蛋。
是这天底下最笨的笨蛋了。
后来,她足足教了有十几日,他才勉强学好了一首曲子。
名为……华胥梦。
陌上新桑,晨曦过往。
华胥梦境,人间仓皇。
梦中是谁的身影。
谁唤醒,尘封中的心灵。
梦中看到你微笑,咸咸的思念还挂在眼角。
双手交错合十紧握不想错过。
没有你谁能读懂我寂寞……
寂寞?
是谁在低吟寂寞?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柔儿要教他这首曲子,但是柔儿大概都是这样告诉他的,她说,她最爱的便是这首曲子,总觉得这首曲子很是能表达人的心境。
华胥梦,华胥梦……
华胥梦境,却是虚妄。
却是没有梦,还怎么能谈得来人生?
琴弦声音继续流转,大约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曲子的声音变得更加哀凉惆怅。
沉沉的,低低的,遥遥的,恍恍的。
暮温笙也不知道今夜是怎么了。
怎么这样的多愁伤感起来?
这本是不该的呀。
抬头,已是明月高挂。
很晚了么?
暮温笙手中一顿。
还真是很晚了。
暮温笙微笑,嘴角的上调的弧度却是细微的。
收了琴声,他默然地却依旧徒留原地,未曾离开。
面前的琴,是柔儿留下的。
名曰:风华。
风华绝代,犹有凉桑。
“主上。”
木桥那边有人的脚步声。
眨眼间,一抹黑色的身影已然来到他的跟前。
毕恭毕敬的垂头喊他,暮温笙皱眉:“怎么?”
“景天涯在安馨桃的房间内过了一夜。”
“……”
还好琴弦不在他手。
暮温笙强忍着怒气,然后缓缓地启唇开口:“看来这一次,他是铁了心的要带安馨桃离开了。”
“可是安馨桃却是幽冥界的魔后,怎的能让他说带走就带走?”
“我心里清楚,安馨桃是不会走的。”
“为什么?”
“她重情重义,怎么会在这个时刻离开呢?”
“可是景天涯那边呢?”
“就算他费尽心机亦是如此。”
暮温笙自认与安馨桃的三年时光内他还是十分了解她的。
她很好懂得。
并不像外界所传闻的那样,但是宫阙重重,却是她也心有不甘。
她希望,是一个平静而安稳的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打打杀杀,吵吵闹闹。
其实他能理解她。
可是没办法,现在这个三界本就是这样的世道,这是谁都躲不过去的。
“景天涯怕会很是执着。”
暮温笙苦笑。
是呀,他还真的是挺执着的。
“那你又有什么好主意?”
“我想……”
“想什么?”
“倒不如将景天涯就此杀掉。”
黑衣人压低了声音说。
暮温笙怔然一瞬间,然后低笑了:“他可是你的兄弟。你还真忍心下的了手。”
景秋尧无奈:“兄弟么?他是神仙我是妖,我们怎么会是兄弟?”
暮温笙不动声色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可谓是深深的,并不如之前浅浅的一扫,这样的目光吓了景秋尧一跳,忙的垂下头去,不敢再看。
暮温笙沉默了许久,好半天才开口说:“虽然我也很想杀了他,可是现在的确不是时候。天庭的那些人都是豺狼虎豹,如果现在我们出了内讧,最得意的怕只是他们。”
“说的也是……”
景秋尧附和地点了点头,却是因着如今景天涯的身份,着实令他们觉得棘手:“难道要让他一直留在幽冥界么?”
“他怕是待不了多长的日子。凭借他那个个性,怎么能忍受幽冥界的生活?更何况就算我们不赶他,也会有人主动来寻他的。白若衣,可不会看着他与安馨桃呆在一起过着甜蜜的日子听之任之,你也千万不要小看了一个女人的妒忌心呐。一旦妒忌起来,她很可能忘记自己是谁了。”
暮温笙说的好像很是了解女人似得。
景秋尧摸摸鼻子,颔首,却也不敢反驳,只是对于白若衣那个女人,他倒委实没什么好感。
那样的女子,怎的能配做神仙?
大约是天庭上的那帮人眼睛都瞎了吧。
“这些日子好好留意着景天涯的动静。”暮温笙思前想后又嘱咐了一句,大约是不放心。
“是。”
大约是有了一夜的温存罢,所以安馨桃变得格外小女人了些。
翌日醒来的时候,那些下人侍女们看着她都是一副满面春光的模样,彼此都觉得疑惑但又心照不宣。
景天涯身子似是好的差不多了。
东皇钟果然是神器。
安馨桃喜滋滋地喝着手中的茶,一面时不时的侧目偷窥的看看正在那边舞剑的景天涯。
他舞剑的模样很是英姿飒爽,安馨桃看着看着不禁就入迷了。
剑中带气,气中带剑魂,一招一式,格外的风流倜傥,安馨桃眨眨眼,不禁又看呆了。
诶,这样的舞剑她甚少见到。
他舞剑时,力气用的并不大,可是呢,气势却是恢宏的,好似是自他本人自身所带的一般,安馨桃更讶异了。
他这人真是奇特呢。
舞剑起来连力气都不用却将一招一式诠释的那样干净利落。
安馨桃正想着,忽地后院那边却来了人。
“大早上的你们还真的是悠闲呐。”
安馨桃抬头,见一身华服的暮温笙正站在院子门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那笑说不上来是何种笑,却是让人觉得很是不对劲,安馨桃捏了捏额,随即开口:“你过来干嘛?”
“这是什么话,本尊怎的不能来了?”
暮温笙似是很不满她适才的那句话,脸佯装生气的沉了下去,安馨桃撇嘴:“你来这里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不然你才不会来。”
“啧啧,我的魔后真是了解我呢。”
他说着便要走过来拥住她,却被安馨桃不留痕迹地躲过,他的手有些尴尬的伸在半空,却是他也没什么脸上太难堪的表情,只是又啧啧两声,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景天涯停下了舞剑,冷冷地注视着暮温笙,那目光很是富有敌意的,暮温笙自是看的出,而再一看安馨桃,她倒是一脸小白,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很是让人觉得怜惜。
暮温笙淡淡地拿起旁边安馨桃喝过的茶杯,然后喝了一口,景天涯脸色很不好,安馨桃也怔了一下,只是她再想阻止却是来不及的了。
“天庭派神仙来向我们求和了。”
“诶?”
这是个大事。
难怪暮温笙会来。
安馨桃咂舌地看着暮温笙,满面的吃惊。
“很意外是不是?”
“真没想到啊,他们居然……”
“很正常呐。他们知道硬拼呢,东皇钟是拿不回来的,于是,他们便想走曲线救国的路线。”
“那么条件呢?”
安馨桃急着问。
既然天庭有派神仙与他们求和那一定是附加条件的,不管条件是利弊,安馨桃还是很好奇。
天庭的那些家伙一向自恃高大,如今呢,却像他们幽冥界求和,在他们的心里,该是一道耻辱,她就是想看下他们是如何忍气吞声的。
“你倒是好奇心大的很。”
“不要打哑谜了,快说。”
安馨桃瞪了他一眼,暮温笙摸摸鼻子,有点无辜:“他们说如若我们交出东皇钟便再也不为难幽冥界亦不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