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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清扬强笑,底下的人却为着让她开怀,故意就此转开话题,瑜宁笑说道:“淘气的孩子才聪明,不过小郡主这么折腾贵嫔,等她出来,就是奴婢几个也要打打她的屁股,教训她一番呢。”
苏嬷嬷在一旁帮腔,“只怕等她出来,别说奴婢们,就是贵嫔也舍不得碰她一个指头,殿下和贵嫔都生得这般好相貌,小郡主还不知会长得怎么可人疼呢,到时只怕那小嘴一瘪呀,咱们的心都软了,那还舍得打。”
说到相貌,又勾起了孙清扬的伤心事,她的手狠狠在脸上擦了几下,“要是这斑去不掉,还谈什么好相貌!”
瑜宁忙道:“不会的不会的,有奴婢在,再加上夫人的玉容膏,保准您一定比先前还漂亮,再不行,还有藿医女呢,咱们找她用药调理看看,上回奴婢还听她说,有好些个药材,不仅能当药,还能吃了养颜呢。”
孙清扬正和瑜宁她们说着话,就见何嘉瑜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后面跟着她随身的几个宫女。
一进门,喘息未定,何嘉瑜开口就问道:“清扬,你那胭脂米还有没有?”
孙清扬那管这些事,抬眼望向瑜宁。
瑜宁点了点头,“回贵嫔,因为胭脂米难得,所以也就是煮粥时用个一小把,吃得差不多了,还余了些,可能还有个一碗米的样子。”
孙清扬笑道:“怎么,何姐姐又有胭脂米要送给我了吗?”
何嘉瑜坐到了椅上,“送什么呀,你快让她们拿出去烧了,那米里有虫,我今个一发觉,就急忙赶过来和你说。”
“生虫?怎么可能?”孙清扬心里一阵恶心,但她更觉得奇怪。
大米久存易生蛀虫,故而不应陈放太久,但宫头的米都是放了花椒防蛀的,那胭脂米当日验过没事,瑜宁就叫人放了花椒进去的,怎么还会生虫?
何嘉瑜端过桂枝递上来的茶盅,啜饮了几口,放下一脸惊惧地说道:“不是一般的虫,说是什么红颜色的水盅,因为和胭脂米的外形差不多,所以才没被发觉,但那虫子虽然在冬日里蛰伏,却遇热会动,入体即成童虫,今个要不是阿薇过来和我讨些米去,还没发现呢。”
想到自己当时和袁瑷薇看着那米里缓慢爬动的小虫,魂飞魄散的样子,何嘉瑜还有后怕,“我原不知道那虫子有什么坏处,还请了宫里的太医来看,说是那虫原是红水盅的卵,进入身体后,约摸百天之后方会孵化,估计是这会儿天气热了,所以不再是僵化的样子,从米里爬了出来,才被我们发觉了,就赶紧过来和你说一声。”
尤其是,太医说那虫子会导致气竭血亏,腹泻、腹痛、不同程度的消瘦、乏力,何嘉瑜想到这些症状在自个身上都有反映,骇的眼泪都要出来……
她强定心神说道:“怎么办?清扬,你说怎么办啊?”
她神经质地抓住孙清扬的胳膊。
孙清扬只觉得耳朵一阵轰鸣,她摇了摇头,试探道:“何姐姐,看你这样子,是这米里的虫子,会要人命吗?”
何嘉瑜闭了闭眼睛,努力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按太医的说法,前期还不会要人命,只是会气血不足,腹痛,瘦弱无力,这些个症状,我都有啊。对了,还有你脸上的斑——”
她指着孙清扬的脸,惊恐道:“太医说,若是孕妇吃了,因为气血不足,就会脸上起斑,面黄肌瘦……清扬,你别怪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也吃了好些,我的那袋也就余了个两碗,要不是那天在阿薇那儿说漏嘴,她今个来问我要,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清扬,你说咱们怎么办?”
听完何嘉瑜的话,不光孙清扬,瑜宁几个全呆立当场。
难怪吃了这胭脂米,初时那三个来月确实补气养血、平调五脏,皮肤光亮红润不说,连说话走路都有气力,但这一个来月里,却逐渐消瘦,慢慢憔悴。算来,连她脸上起斑,也就是这一个来月的事情,而且越来越重。
怪何嘉瑜吗?她原是一片好心,要是她有意陷害,怎么会连自个也搭进来?看着何嘉瑜血气匮乏的面色,孙清扬只觉同病相怜,半句责骂的话也说不出口。
只是于容貌有损,还不打紧,她怕得,是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利。
半晌,孙清扬回过神来,看着一脸忿忿盯着何嘉瑜的瑜宁等人说道:“速去太医院请藿医女来,看她有没有办法。”
一面,又对何嘉瑜说:“何姐姐,你设法让伯父查一查,这米究竟是怎么来的,我担心这回的事情,只怕是你也着了别人的道,好端端的米里,怎么会有这般凶险的虫子?”
何嘉瑜听着连连点头,转身就吩咐她跟前的亲信宫女晚萝,“你去和太孙妃讨要对牌出宫,赶紧回府让我父亲查查这是怎么回事,告诉父亲,兹事体大,半点都不能马虎。”
晚萝奉命,急急去了。
孙清扬又派苏嬷嬷去把太子妃和太孙妃那儿余的米,全拿到菡萏院来,只说她有用,不让讲原因。
她如今怀有身孕,胭脂米又最是补气益血,纵然前去讨要,太子妃和太孙妃也不疑有他。
好在苏嬷嬷及跟着去的人,戴了满满两袋胭脂米回来。原来,太子妃的那袋,她准备赏给单嬷嬷的孙媳妇,因那媳妇子到南京那边办差,还没回来,所以暂时先搁在了屋里没动。太孙妃的那袋,她想试试胭脂米在京城里头能不能种出来,全给了庄子里做种子,这还没到种稻子的季节,所以也全追了回来。
两人还对前去讨要胭脂米的苏嬷嬷戏言,等孙清扬生下了皇女,得了封赏,要加倍给她们还回去。
过了半个多时辰,亲自到太医院去请藿香的瑜宁领了她进来。藿香在路上,已经听瑜宁说了情由,进门给孙清扬、何嘉瑜施礼后,说道:“请贵嫔将那米让下官看看。”
孙清扬早命人去拿了那剩余的胭脂米,桂枝将米盛在全白的瓷盘里,让藿香查看。
藿香看了一会,抬起头说:“唤人将这米全烧了,如今快到夏季,天气热起来,这米里的虫子已经到了孵化期,若是钻进了水里,流到了外面,还不知还会染上多少人。”
听了藿香的话,福枝和几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苏嬷嬷讨回来的米,和孙清扬这余下的一碗,一并拿到小厨房里看着烧了,一粒也不敢遗漏出来。
藿香又给孙清扬、何嘉瑜先后搭了脉,半天,方吁出一口气,“好在是刚开始发作,还有得救,这要是再晚个十天半月,出现间歇发热,畏寒怕冷的症状,就是下官也救不得了。这东西虽然名红水盅,其实并不是盅,而是一种以血为生的虫子,和蚂蟥、钉螺差不多,只不过这种虫子,是在人体内寄生,不像蚂蟥、钉螺生得大,在体外吸血较易发觉。”
“因为在体内寄生,以血为养,所以比较凶险。”说着话,藿香脸转向何嘉瑜,看着她,露出一抹忧色,“另外,下官还要恭喜何贵嫔,你有了身孕,虽然日子尚浅,脉像还不分明,但下官可以断定,这是喜脉。”
何嘉瑜正惊魂未定,乍听藿香道贺,还没有回过神来,“藿医女,你说,你说什么?”
孙清扬苦中作乐,搂着她说:“藿医女说你有了身子,怀上皇嗣了。”
何嘉瑜一把抓着藿香的手,惊喜道:“你说的是真的,真的吗?那他会不会有危险,那虫子在我肚子里,会不会害了他?”
藿香微微摇了摇头,“眼下还不好说,孙贵嫔胎像已稳,那虫子虽然凶险,但母体内的营养尚能跟的上,我这就开方子抓药打了去,应该没有大碍,何贵嫔您这是才怀上,头三个月本来就容易出现滑胎小产的事情,加之这虫子以血为生,气血不足,就容易导致肾元有亏……”
想到藿医女告知自己此事时的神情,何嘉瑜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上浇下,先前的恐惧,到狂喜,再到如今的失望、担忧、害怕……种种情绪涌了上来,一下子气血攻心,晕厥过去。
待藿香施针将她救醒过来,她抓住坐在榻边孙清扬的手,凄楚地说:“清扬,你说这是不是命?我千辛万苦想要个孩子,他却偏偏在这会儿来了,若是因为这件事,我没能保住他,我该怎么办?你说,究竟是谁,要这么害咱们,万一他这次没得手,下次又想其他办法怎么办?”
越说越害怕,越说越伤心,说到后来,何嘉瑜索性哭了起来,仿佛唯有如此,她才能将自己的那些个情绪发泄出去。
虽然藿香说得颇有把握,但想到那虫子就在自个体内一点点生长,一点点吸干自个的血,一点点吞噬自己的生命,甚至,还有孩子的血,孩子的命,孙清扬就觉得六神无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