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未落,便已从那老油子手中解脱出来,还顺势取了把剑,架在他脖子上。这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快,且好看。
那老油子便是再瞧不起这纸上谈兵的小白脸,也忍不住道了声:“好身手!”
秦嫀缓缓收了那剑,淡淡道:“于十万铁骑中取敌将首级,我兴许做不到。但在无声无息中斩下各位的人头,却是不难的。”
那老油子们见她如此傲慢,立时便炸了锅,纷纷要与她比划比划。
韩佑强压下众人,转而望向秦嫀,便听她又道:“服从军令,或被我斩落首级以正军法,赵校尉不若选一选?”
那闹腾的最厉害的老油子赵校尉,一把抽出腰间佩剑,与秦嫀道:“小子,来,爷爷怕过谁!”说完还冲着秦嫀淬了口口水。
秦嫀微微侧身躲开脏污,随即足尖轻点借力、腾空、转身,只一瞬人便到了大帐门口。
赵校尉握剑要劈,走了两步却歪歪斜斜的摔在了地上。他挣扎着想起身,却忽然发现半片身子都不听使唤了。
众人见此情形,虽言语依旧嚣张,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后退做防御状。
秦嫀轻轻弹走墨色侍卫服上的轻尘,缓步行至赵校尉跟前蹲下,道:“军中素来崇尚强者,似我这般可算得上强者?”
赵校尉不明其意,道:“你以为你打败我,就能指挥得动军中将士?妄想!”
秦嫀摇了摇头,诚恳道:“我为何要指挥你军中将士?我只是想杀你立威而已。你知道的,似我这等有野心、有图谋的年轻人,想要上位自然得踩着些什么人,譬如不守军令的老油子?”
赵校尉被她说的一怔,反应过来后底气不足的说了句“你敢?”
秦嫀笑道:“我杀了你,立了威。将你麾下将士分了,众人也得了实惠,你觉得如何?”
赵校尉被噎了个正着。他愤愤的哼了一声,想要从地上爬起。奈何半个身子没有知觉,怎么也起不来。狼狈的伏在地上,咧着嘴,道:“小子,够狠,是个杀人的人。”
秦嫀自然是个杀人的人,而且比在座的几位都要狠。但她并不想杀人,或者是,她早已不需要通过杀人来立威了。
抬手将赵校尉扶起,她语气转柔,道:“永光二年,外敌进犯,赵校尉领着不足千人的队伍,将敌方五千先锋军斩落于将丰山,何等的英勇,何等的血性。如今大魏狼烟再起,您胸中还有热血否?”
赵校尉身形微顿,继而大笑。道:“好小子,有两手。先杀杀我等威风,叫我等心里害怕了,又以情动人。你这小子嘿,有点意思。”言罢,他扶着秦嫀站稳,冲帐中其他几个老油子喊道:“看什么看,相看老子笑话,分老子的人,没门。老子这就带人上山打野猪,你们几个麻溜儿的该干啥干啥,别找练。”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愤,被他这样一嚷,便哄然而散了。那几人心里头明镜一般,谁也不愿意被拿来开刀立威,索性就依了秦嫀所言,抬火油、火药去了城外山上。
因着山下驻扎着匈奴大军,所以此行悄之又悄,隐之又隐。秦嫀领着军中百余精英、好手,趁夜色潜至了山腰间。
她将众人分成两路,一路由赵校尉带领,用淬了麻药的箭捉野猪、野牛等耐力十足,且善于奔跑的野物。一路则由她亲自领着,将火油埋入山泉中部。
赵校尉立在一旁给野牛绑火药,边绑边道:“秦兄弟,你咋想的?这一群禽兽能干点啥,横冲直撞,烧山林子?搞不明白,哎,你说说。”
秦嫀指了指往山下流淌的山泉,道:“这山泉同出自一眼,却分两路下山。匈奴在山下引了此两路山泉,饶了大半个营地。”
赵校尉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秦嫀继续道:“我将火油埋在山泉中,水重油轻,火油浮于水上顺流淌入匈奴营地。届时,我先点燃水中火油,形成两条火龙直冲山下。再点燃野猪、野牛、野狗等身上的火药、火油。禽兽惧火,被圈在两条火龙中间,不敢向外,只能直撞入匈奴营地。”
赵校尉不解其意,不置可否,干脆埋头干活。干到一半,他道:“万一不成咋办?”
秦嫀望了望天边皎皎明月,道:“至多不过,山也烧了,匈奴却没事。咱们还得死死守着顺水城。”
赵校尉一想,失败了也就是烧个山头而已,又不伤人。若正面对敌,那才叫惨烈。眼下干的这事,不过是伤些野猪、野狗,总好过伤了将士们。
甫一想通,他干劲儿更足了,不多时便将手中活做利索了。
此时夜已深了,万籁俱静,唯点点月辉洒落林中。众人无声,野畜躺了一地,此情此景颇有些惊悚。
赵校尉搓了搓冻僵的手,问秦嫀还需要做些什么。秦嫀俯身一一验过绑在野畜身上的火药,低声道:“此处无事了,赵校尉先回去,与韩将军一同守好顺水城便可。”
赵校尉点了点头,挥手带众人离开,走了几步方才想起秦嫀还在林中。他又转了回来,问:“秦兄弟不走?万一山火烧起来可没地儿躲。”
秦嫀应了一声,仍旧是叫他先走。道是自己需得确保这火燃到匈奴营地方可离开。
赵校尉一听,便将双眉皱出了川字,斥道:“臭小子,你想发达想疯了啊,小命要不要了?滚滚滚,大不了从城中投些火球入山林,你别冒险啊!”
秦嫀并不理他,而是摆了摆手,叫他们先走。
赵校尉拧不过他,气冲冲的领着人便下山了。走之前撂了话,说是军令如山,一会儿就领着韩佑的军令回来抓她。
秦嫀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军中之人,直来直去惯了,虽有些痞气,但若是真的将对方当成兄弟,那便是一辈子的兄弟。
但她约莫是等不到,他持军令来抓了。
等了三刻,估摸着众人已下山回到城中,她俯身看泉中火油情况如何。
因着油在坛中,流逝的速度并不快,至此时也只去了十之有七八。
秦嫀以箭矢沾满火油,立在泉水油坛一旁,后系引线至远处,最后则是取了袖中的火折子,将地上引线一一点燃。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上爬至泉眼处。那有一方隐蔽之地,不多,堪堪容得下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