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无子，福利院偶遇，旧人相识。
一个想法隐隐约约在我的脑海里形成了，我有些无措的看向赵英博，他对待小刘琛的感觉还有几分亲情的样子，但愿他能为他说说话。
“奶奶，那么今天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您大张旗鼓的找我们回来呢？”赵英博特别直白的问出来，他的脸上已经染上了不快。
奶奶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
“就是关于小琛的，我想把小琛过继给家斌。”家斌就是陈先生。
“奶奶您这样做经过姑姑的允许了吗？”赵英博问道。
“为什么要让她允许。”外界并不知道赵家的大小姐有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作为赵家的一家之主，奶奶也绝对不允许别人知道这样的丑闻。
“你和瑶瑶两个人是迟早要有自己的孩子的，小琛也需要合适的父亲和母亲。”奶奶真的严肃起来了。
赵英博看了我一眼转头对奶奶说“奶奶，您不觉得这件事应该和姑姑商量一下吗？”
“为什么要和她商量。”奶奶放下了放在桌子上的手“自己的孩子整日不带在身边，既然喜欢出去撒野为什么还要拖累一个孩子，还不如让他去知根知底的人家里，最起码能让他得到正常的父母的关爱。”
这就是要把话摊开来说了。
“我要妈妈！要妈妈！”刘琛突然叫嚷起来，他抽噎着“我要妈妈啊！”
“奶奶你何必这个样子，您不过是在逼迫着姑姑低头而已，就为了这点小事儿，就把自己的亲外甥往别的地方送？知根知底？”他的目光凌厉的掠过陈氏夫妻二人，哼了一声。
我抱住哭的止不住抽噎的小刘琛，他窝在我怀里，再不愿意看他期待了很久的外婆。
赵英博再没有多说什么，晚饭就这么尴尬的停顿在这里。
“瑶瑶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奶奶突然转过来问我。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我抱着还在抽噎不止的小刘琛，沉默了一小会儿。
“他还是个孩子，如果送给别人，大约几年就忘了亲人是谁了。”赵英博看我的目光带上了更多的鄙夷。小刘琛却仍然躺在我的怀里。
“可是姑姑呢，姑姑不是小孩子，刘琛也不是个物件。哪怕是自己的玩具，轻易的叫家长送给了别人，小孩子也是会生气的；何况，是一个女人自己争命生下来的孩子？”我轻轻的拍打在他身上，安抚他。
“我不知道奶奶究竟是怎样想的，可是，奶奶一定已经很顾及姑姑的感受的。没有母亲会不在意孩子的感受。”
我将小刘琛调转过来。
他哭得小脸都通红的。眼泪已经打湿了我的前襟，他止不住的抽噎着，“您瞧瞧看，他是不是，和姑姑长得很像？”常言道，女肖父，子肖母。
“您当初怀着姑姑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如果有人从你的怀里夺走了姑姑，您又会怎样做？”我突然觉得我的情绪起伏都不是那么激烈了，我仿佛是在诉说一件很平常很平淡的故事。
“我不知道奶奶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想要把小刘琛送出去。”我看了看对面噤若寒蝉的陈氏夫妇。“奶奶明明很喜欢孩子，还总督促着我和英博生孩子，我不明白这么可爱的小孩子究竟做错了什么，奶奶要把他送走。”
面子或者里子真的比得上血缘亲情吗！
“奶奶这样做又是为了证明什么？就即使姑姑没有听从您的劝教，也有办法使她屈服吗？”我又笑了“可是母子之间不是被征服和征服的关系，也不是服从与被服从的关系。”我看了一眼赵英博“母子之间从来都不是从属关系。有人常说儿女就是父母的脸。我觉得这不仅轻贱了儿女，也轻贱了父母。这是彼此成全的关系。是一种幸福，建立在另一种幸福上的关系。”
恍惚之中，我甚至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奶奶一直沉默着，没有多说什么，就这样沉默了差不多十分钟，她就让人送客了。
收拾完餐桌，我们都坐在沙发里，她看了好一会儿的小刘琛。
“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奶奶的声音有点低沉。
“我的儿子当初并不是我亲自教养，儿子是跟他的爷爷长大。所以，当初我觉得他是个失败品，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她的声音带上了哽咽的味道。“可是我的女儿却是真真切切的在我的身边养大的呀。她小时候那么听话，从来都不违逆我。”
她似乎陷入了一种很久远的回忆。
她苍老的双手遮盖在脸面上。垂下来，顶着一头苍白头发的头。
过了很久，她又抬起头了，苍老的眼中流出两行清泪。她看向小刘琛“孩子，你过来。”她的语气已经不像初见时，那么冰冷。还带上了几分和蔼的味道。
但小孩子是最记仇的，就在刚刚他心心念念期待着的外婆还想要把他送给别人。
如果送给别人，那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他在我怀里停留了很久。
但我知道，如果他一直不动的话，可能这种僵局就无法打破了。
这对他来说其实是很不利的，无论如何，他的前程与命运，不过是奶奶一句话的事儿。
我抱起来他，嘴巴贴着他的耳朵。“去和外婆说话好不好？小刘琛乖，奶奶其实是很喜欢你的，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跟她喜欢你一样喜欢她。”
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心中有疑虑，将信将疑的看着我。
“你喜欢你妈妈吗？你觉得你妈妈喜不喜欢你？”
“我妈妈一定会喜欢我了，我也最喜欢妈妈。”前一句的声音明显的底气不足，后一句倒显得中气十足。
“那就过去吧，妈妈喜欢你，妈妈的妈妈也会喜欢你。嗯，你要喜欢妈妈的妈妈，才能让妈妈开心。”
这绕口令式的言语终于令他头昏脑涨，被我忽悠的跳下我的膝盖，站在地板上。
有些愣怔的，看着昏黄色的灯光下，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