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好大!”
高枝上的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影,就像是两个精巧的果子。此刻在他们眼中看到的,是这世间最为壮观的一幕,一轮初升的红日,自天地相接的一线,慢慢的爬升出来。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长夜的阴暗时,佳人娥眉微蹙,美目却依旧不舍的凝视盼兮,看着那耀眼的阳光,带着无边的霸气,征服了整个世界。但那灼耀的光芒,终究是让直视的人儿有些头晕目眩,索性倒头靠在了身后那个结实的怀抱里。
调息纳灵,或许能弥补仙子失去的内修,但这个温暖的怀抱,却能让仙子感到真正的温暖和依赖。
“我一直都在等你!”
“我知道!”
“我也会害怕!”
“我知道!”
“我可能会死!”
秦落雨似乎是对项北总是一副显得淡漠的表情有些不满,最后这一句,声音提高了不少,但那样的嗔怪,却依旧如夜莺啼月般的空灵。
这句话让项北愣了一下,嘴唇抖了几下,然而,终究还是一句略显平淡的,
“我知道……”
秦落雨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了,索性不理这个木头一样的家伙。不过,旋而又想起这个“木头”当众把自己抱在怀里的那一幕,顿时双颊绯红,好在有那一轮红日的映照,这抹红晕并未让仙子过于难堪。
“你可曾想过,九世修行,只为一朝出世,可那一界虽然传说有升仙入,无人归来,便无从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这些,值得么?”项北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怪异的问题,他眼里的深邃,让秦落雨感觉,似乎这个出走多日,才又突然归来的少年,或许对出世登仙有过神秘的接触。
“我没想过,那只是陆南寻从小就向我讲述的道理,我也没想过那边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可是现在……”
秦落雨忍不住回看了一眼身后那张近在咫尺的少年英俊面容,从她的角度看去,少年高耸的鼻梁和刀削般整齐的眉弓,充满朝气,可那双清澈的明眸中,却又似乎饱含沧桑,
“我只是担心,那一界如果真的存在的话,一定会很寂寞吧。”
看项北似乎并没有认真听自己的答案,秦落雨突然反问一句,“你离开这么久,而且,听破天说,你应该是进入到离境了。那里又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离境?”项北忍不住重复了一遍,“那里是离境?”他想要忘掉这段噩梦缠身般的经历,可是,却又感觉不到现在所处的世界和那个被称作离境的世界,哪个更真实些。
他只是把怀中的落雨拥的更紧,几乎让仙子有些喘不过起来。
秦落雨也只是象征性的扭动几下,不为反抗,只为让相拥的姿势变得更紧密些,更没有挣脱的意思。
“我听陆南寻讲过,如果要出世登仙,有一段路是要经过离境的。如果修行尚不得圆满,机缘尚未到达,那出世之人,多半是要迷失在离境中的。”
“如果那就是离境,我宁可你不要登仙。”项北只是想警告仙子,离境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存在,他只是想要帮她摆脱这段日子里所经历的种种,却不料被秦落雨听出了额外的味道,脑袋微微一侧,顺势斜靠在项北的臂弯上,
“我以前会害怕那个世界的未知,现在有些害怕失去这个世界记忆。”
项北这才回过神儿来,赫然闻到了仙子落雨身上鲜花一般的少女的清香,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落雨,你要抓紧时间恢复好身体。后面,可能还会有更大的考验。”
显然,落雨并未真的体会到项北表达的意思,毕竟,纵是九世修为,也尚不能看透时光,得见未期。她只是扭头看了看也已经被日光辐照的妖兽大军的营落,
“他们也受到重挫,我想,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能有实力再次进犯吧。”作为九州之内修行境界最高的修者,秦落雨的眼光自然比瞳翎高了不少,她更能看出,项北的破空一斩,破天也因为大意而受伤不轻。
项北显得心事重重,并未向落雨解释更多。只是信誓旦旦的说了一句,“落雨,如果将来你真的进入离境,我一定会想办法去找你,离境不像我们这个世界,一切都没有规则可言,但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
金沙城内的常破虏不用考虑什么离境,让他更头疼的,还是眼下金沙的情况,以及应对魔君的办法。如今他的谋划已经达成,可以先拿回军权,能更好的把控全局。
也是天赐良机,等常破虏用私下联络好的南城部队把马征和他手下们围起来的时候,马征正在指挥着手下,打算把流民营地连人带帐篷,全部烧光。
在手下们眼中,一边是已经彻底疯掉的马征,跟着他随时都会被杀掉。另一边是德高望重,位高权重的五军都督——常破虏老将军,人心向背,风水轮转,常破虏很快就把马征给关押了起来。
不过,常破虏依旧答应,把吕济川厚葬到他的战士们中间,依旧以金沙校尉衔落葬。
故人已去,空余向阳的墓地里,添了一座规格颇高的新坟。
吕济川弥留之际的意思不好当众明说。但被关在监牢之中的马征,逐渐冷静下来后,这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何金沙校尉临死前一定要让自己拜倒在常破虏的门下。
虽然想明白了个中缘由,但固执的马征并未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反而在心中默默的对天起誓,
“吕大哥,您放心,我一对会把常破虏抢走的金沙给夺回来的。”
常破虏的眼中,却并非只有金沙这一座孤城。他的脑海里,始终都在思考如何化解眼下的危局,整个大夏,甚至是九州之土的危局。
这危局不止是来自于魔君破天带来的不至之地的妖兽洪流,更有来自于金沙内部的纷争,尤其是金沙这一役,地方将领占地为王,反而挟制朝廷要员。而盛安城内歌舞升平,那个标榜自己天之骄子的皇帝,对已经侵入边疆的威胁视而不见。那些溜须逢迎,粉饰太平的朝廷大员。
常破虏都在苦苦思索破解之道。只是有一个意外却是老将军没有考虑到的,那就是烽火校尉耿忠身负重伤,双目失明,双耳失聪。
为此,常破虏还特地请来天印修者天恩。在他的眼中,天印的绝世大阵或许就是大夏军队阻止魔军的希望。
天恩赶来时,手下们还正在把清点军械的情况一一向常破虏汇报,等到他听说所有的云雷都已在大阵被破时悉数发动。
也正是这些云雷的力量,把整个金沙城掀了个地覆天翻。情急之下,老将军又抽出自己的马鞭,一鞭把面前的案几砸成两段。
天恩走进大帐的时候,刚好看到常破虏发作的一幕,他理解这位大夏中流砥柱身上肩负的压力,假装没有看到这发泄郁闷的一鞭,
“常某人代表金沙的百姓,代表整个大夏的百姓,感谢天恩仙长的鼎力相助。”常破虏对天恩的态度与先前大有不同。
天恩也意识到,少了彼此的帮衬,界首们的战力也难以真正发挥,于是捋了捋颌下的胡子,还礼道,
“佛通阴阳,道修长生。我们这也是分内之事,常将军不必客气了。”
寒暄过后,两人步入正题。眼下情势,界守们已经无力再布大阵,虽然福生不在了,但是福禄的伤势尚在天恩的控制之下。
这也是常破虏找来天恩的用意。听说福禄的一只断掌,天恩竟然都给接了回去,这近似神迹的一幕,令见多识广的五军都督,也忍不住发自内心的赞叹,
“道长果然是有通天的本领,医术通天。但不知,耿忠校尉那里的伤势,道长可曾留意?”
天恩不会忘记,三戒大阵摇摇欲坠时,只有耿忠带领自己的手下,出城相助。不仅取得了不少的战果,也极大缓解了界首们的压力。
再加上烽火校尉与项北兄弟相称。于公于私,天印二长老都不能袖手旁观。只是耿忠的伤情更是棘手,只得回应道,
“耿忠校尉忠肝义胆,为他疗伤自是天恩的分内之事,只是他的伤情,实话实话,有些难以应付。他的双目已经被强光灼伤,双耳也被灵爆的巨响给刺穿。”
“那可有应对之策,或者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破虏定当举大夏之力来助仙长。”
天恩想了想,或许真的需要常破虏的帮忙,接着说道,
“耿校尉的耳朵,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只需用细膜为他缝合伤口。只是他的眼睛已经彻底损伤,如果想要帮他重建光明,那就需要……”
看到天恩欲言又止,常破虏忍不住催促道,
“道长直说无妨。”
“如果想要帮耿校尉重建光明,那就需要找到愿意和耿校尉血液相融之人,历经融血之型,然后生献出自己的眼球,给耿校尉换上。”
“这有何难,我大夏将士数万,都愿为耿校尉贡献出一只眼球。只是仙长的这融血之苦,到底是何意思?”
“这正是真正棘手的地方。若想能让新的眼球与耿校尉的身体融为一体,那就需要去找到能够与耿校尉血液相融的备选之人,然后彼此融血,待融血成功后,才可以取出眼球,为耿校尉换上。”
常破虏还没有明白所谓的“融血”到底是何操作,或许这也是天恩有意不说破的独门仙术。
但只要有希望,常破虏就会为挽救耿忠竭尽全力。这是大夏帝国未来的希望。当然,还有那个有些自我的项北。
那个项北小子更有统帅三军的天赋。只是他这复杂的身世,让常破虏有些忌惮。虽然北梁已经不复存在。但西羌、南郡、游骑,都对北梁虎视眈眈,威逼拉拢。而且,区区数百玄甲神策残军,就能助项北虎口拔牙的拿下玉珠城。
项北,是一把锋利的宝剑,为己所用,就是克敌制胜的神兵。但若是落在敌人手里,那就是最大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