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守城门的城门官是马征的人。开战之前,马征就一再交代,开战之后,城门开关只能由马征亲**代的指令决定,其他任何人的出入,皆需马征或者吕济川的允许才行。
眼见着城外战场已经匪夷所思到超出了世人的理解范围,而且纵是妖兽大军在三戒阵中损失惨重,但依然有近万的妖兽还在蓄势待发,也不知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大阵,到底能困住多少妖兽,又或者它还能支持多久。
不过,通风报信的人很快引来了马征,这位焦头烂额的金沙守将,一到城门处,就先赏了那个拒不开门的城门官一个耳光,
“都什么时候了,还敢耽误耿大人的行动。以后,耿大人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再给我造次!”
转身,马征又冲着耿忠猛一抱拳,“耿兄弟,以前你我二人多有误会。今后,你就是我马某人的兄弟了!开城门!”
这一幕来的有点突然,手下们一直都知道耿忠是马征的死对头,两人势同水火,却没想到只是连日的共同御敌,两人的关系竟然就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
不过,手下们不敢质疑马征的命令,按照吩咐,立刻打开了城门,放下了吊桥,目送着耿忠率领众人出城。
耿忠只对这些人说了一句话,“凡是要为亲人报仇雪恨的,跟我上。不愿出城的兄弟,留下了继续守城!”
沈墨言的几百手下,加上刚从流民营地征召的千把人队伍,这算是耿忠手上所有的力量了。但正是这千把人的队伍,跟着烽火校尉,听着他这句算不得豪言壮语的话语,冲着那些无论是在数量,还是在身高上,都数倍于己方的可怕对手,迎了上去……
身后的吊桥重新升起,沉重的城门又吱吱嘎嘎的合上,最后“哐”的一声巨响,两扇门板撞击在一起,震落了门框上厚重的尘土。
马征还在城头上为这些勇士们壮行,“兄弟们,我备上上等的女儿红,等着兄弟们凯旋回来一起喝!”
马征旁边那个被他一个耳光打的晕头转向的手下,这才回过神儿来,讨好马征道,“对不起老大!是我有眼无珠,不知道耿大人是咱们的兄弟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耽误耿忠大人的事了。”
马征猛一抬手,吓得那个手下又是一哆嗦,不过这一巴掌并没有落下,马征叹了口气,只留下一句,“蠢货!”
随即,马征急着赶上城楼,去观察城外的动静,只剩下一脸迷茫的城门官捂着火辣辣的脸庞,困惑的盯着这位马大哥的背影。
马征听说耿忠要率领亲信出城迎敌,心中自然乐开了花。仗着高墙火器之利,人族战士才能勉强抵住那些身材高大,力大无穷的妖兽们的进攻。这耿忠也不知道是有多狂,竟然还想与这些妖兽们当面厮杀。
只是这几次与妖兽大军的交手,吕济川似乎更欣赏耿忠的指挥,还有意拉拢。这让马征心中的嫉恨更盛,他原本就琢磨着,能如何避开吕济川的干涉,彻底除掉耿忠这个心头大患。
没想到这下天赐良机,耿忠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主动求死。
另一个始终跟着马征身边的亲随,倒是能体会到马征心中的小心思,忍不住小声提醒,“马大哥,那姓耿的到底是自寻死路,还是想装装样子,好在军中给自己多捞点资本。”
马征在亲信面前懒得做戏,“你也是个蠢货,这群乌合之众莫非能踏平南郡和西羌?如果不能,那些妖兽,岂是靠耿忠这几个毛人就能扛的住的?”
手下连忙讨好,“是啊,马大哥,你看我这猪脑,还是大哥英明。这下就算是姓耿的能逃回来一条命,只怕就再也没有几个还愿意跟着他混的狗腿子了。”
这句话似乎是突然提醒了马征,他转念一想,连忙交代这个亲随,“你去,再去城门官那里候着,别让他那个猪脑子再把妖兽放进城里来……”
随后,马征意味深长的盯了一眼这个还算机灵的手下。手下心领神会,拍着胸脯保证,“马大哥放心,属下明白,不会放进一个敌人的。”
……
此时城外的战场之上,混乱的大阵中,被身材高大的妖兽之海淹没着的界守们,抵抗的也越来越辛苦。
福生的整个身体已经瘪了下去,像是一个漏了气的皮鼓,口鼻喷涌的鲜血看似少了一些,但是天恩知道,那是因为他体内失去的鲜血已经太多了,没有多少鲜血还可以一直流下去。
秦落雨眼看着福生那边一松劲儿,整个三戒大阵的最后一层杀阵也立刻变得无力起来,先前被大阵抽取欲念之灵的妖兽们,此刻又纷纷的清醒过来。眼中重新升起了凶光,正冲着几个还在坚持抵挡的界守们冲了上来。
那些白首天印的界守们,原本在应付不至法王和一个金翅瞳翎就已经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不行,一定要让大阵挺住,这是金沙挡住不至妖兽的唯一希望。”
秦落雨再次掌心托住福生的后背,顺着天合之门,把自己数年精修积攒的灵元源源不断的注入福生的体内。但随着这些灵元的涌入,福生的状况并没有好到哪去,反而脸色越来越苍白。
好在此时,耿忠率领的那些赴死勇士冲了过来。这些有着天赋之灵的人军,竟然不受三戒大阵的影响,手中的砍刀上下翻飞,一路把那些还被困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的妖兽战士,砍倒了不少,只是兽军队伍实在庞大,而那些妖兽们大多是皮糙肉厚,即使是未遇到明显的抵抗,耿忠的手下们也纷纷被震开了虎口,或者是砍卷了刀刃。
不错,人类本性贪婪,凶残,彼此攻伐,掠夺。但是人性中,却又有不少值得夸耀的光辉,比方说在面对绝境时,总有那么一些不肯轻易屈服的人们,他们的体内似乎蕴含着远超天地赐予的力量,并且用这种力量,去挣脱命运的安排。
这股新加入的人军,并没有带来多少可以左右战局的力量。但是,却依旧给了苦苦支撑的界守们带来了力量。守护天帝立界,是代代相传的使命。但守护这些可恨、可怜、又可爱的俗世之人,或许是那些尚未完全进入无欲无求之境的修者们,无法拒绝的本能。
可纵是这样,陆南寻和天恩却同时上前制止秦落雨,“停手!”
陆南寻担心的是,秦落雨一直毫无节制的把自己这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纯净修灵源源不断的注入福生体内,这会损失很多道行。这样,卸掉的灵元还要重新去吸纳、采集,所损失的灵元越多,则落雨离出世登仙的距离就越远。
这第九世颜萝,是几代首座大人的无私传承,这秦落雨,背负着整个昆仑灵玉的千年修行之希望。扶鼎人的使命,就是协助当世的首座,完成当世的修行。
陆南寻却越来越没底,希望最大的秦落雨,似乎是那个本体的魂灵,越来越改过那个八世修行的颜萝之灵。
天恩也想要阻止秦落雨的内灵输送,因为天恩看到福生的状态,完全是靠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残念还在控制着那个重伤的身体,在坚持着驱动大阵的运转。但是秦落雨这些源源不断的注入强大的修灵,福生的身体应该吃不消。
秦落雨却仿佛没有听到陆南寻和天恩的阻止。自顾的继续透支着自己的内灵,去帮助福生稳住三戒大阵的第三杀阵。
只是天恩和陆南寻的担心都是不无道理,秦落雨的滑腻如暖玉的额头,也开始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而福生的眼皮已经变得沉重的再也抬不起来,开始缓缓的闭合起来。
“首座大人,快住手!”天恩眼看着福生已经气若游丝,再不出手阻止,只怕就要命丧大阵。他冲到秦落雨的近前,抬手就想去抓秦落雨的臂膀,把玉臂从福生的后背拿开。
但他这刚一出手,另一双大手却架在天恩面前,陆南寻是不可能让别的男人的手碰到秦落雨的身体上去的。
“落雨!快住手!”陆南寻情急之下,用带着责备的严厉语气,直接喊出了秦落雨的名字,虽然他挡住了天恩,但和天恩一样,他也想阻止秦落雨这种自杀式的坚持。
仙子依然在坚持着,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或许再多坚持一会儿,大阵中那些被困住的妖兽大军,就能被这座杀阵彻底断生。只要消耗光了这些不至之地的妖兽军团,那剩下的几个法王和那个神秘的少年魔头,就有机会好好和他们周旋。
保住了金沙,自己就能守着这座危城,等那个游魂归来。一定要好好质问他,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他不顾金沙的安危,不肯回来。害的自己苦苦支撑危局。
项北说只要守在分手的地方,那就一定会有机会重逢,这原本是少年随口所说,此刻却被秦落雨理解成一个承诺,一个苦苦支撑的信念。
可是就在秦落雨还在坚持的时候,位于阵眼中的福生却突然发生了变化,原本干瘪虚弱的身体,却突然如同一支被充气的皮囊,渐渐鼓了起来,那些灵元再也无法通过福生的身体汇入大阵的气海灵波。
天恩看着焦急,一掌击向陆南寻的面门,陆南寻为了护住身后的落雨,丝毫没有让步,抬臂架住了天恩的掌风。
嘭!一声闷响,福生的身体,竟然在急剧的膨胀后,猛地炸成了碎末,红色血肉喷洒了很高很远,让附近的众人全都被这种红色的血雨淋湿了身体。
这一炸之下,秦落雨的灵元仿佛找到了倾泻的出口,猛的失控狂奔,引发了秦落雨在玉珠城反击中留下的内伤。
“噗!”仙子的素衣,被自己的一口甜血喷红了整个前胸。
“哥哥!”另一处阵眼福禄,看到福生被活活炸成碎肉,顿时眼前一黑,大叫一声栽倒在地。
嗡——
三戒大阵,在一阵灵元的晃动中,开始土崩瓦解。
而那些原本被精心蓄入三戒大阵的灵元之海,转瞬间一溃千里,迅速消散不见。
嗷呜~嗷呜~
大阵的禁制一除,原本被大阵锁住的那些妖兽们,从胸膛里发出了令人胆寒的怒嚎,原本以为可以白白收割妖兽人头的耿忠顿时头皮一麻,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