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释空跟在天恩后面回到营地的时候,比平日里沉默了许多。月莱想上前和他打个招呼,却发现小光头直往天恩身后躲闪,心想八成是那个天恩倔老头又背后说了自己不少坏话。索性也就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去了。
看着李重光已经带着年轻人搭好了帐篷,天恩满意的点了点头,
“重光,你作为大师兄,务必要给大家做好表率,克己奉礼,坚守正途。”说着,天恩还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项北。
李重光诚惶诚恐的深施一礼,“多谢师叔教诲,重光定当铭记于心。”
重光特地为天恩和月莱准备了单间,其他人都两人一间,他自己自然是和项北合住一间帐子。大家都是连日奔波,按照天恩的交代,早早的各自安歇。
可是帐子里的李重光却睡意全无,他看旁边的项北躺在床铺上一动不动,知道这师弟也一定没有睡着,主动拉起话来,
“项北师弟,这段时间运灵之法可有心得,无双剑气可曾有所领悟?”
一阵沉默之后,项北才缓缓的作答,“师兄,你说,最厉害的剑法,一定要使用剑气么?”
这个问题问的李重光猝不及防,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李氏先祖剑圣李慕白创下无双剑气后,独步江湖,威震天下。李重光自幼就在研习剑圣留下的心法,一心想要参破这无双剑气,重振门楣。
之后,重光又惊艳于天颂的一画开天,将剑气发挥的气贯长虹,痴迷剑术的李重光又开始一路修习一画开天。有了无双剑气的底子,如今这李重光的一画开天也开始初现端倪了。
可项北的这个问题,却让李重光也开始有些迷茫了,他不禁反问项北,“师弟,那你说,最强的剑术,不是气又是什么?”
项北迟疑了一下,从身旁抽出了自己的那把鸣阳。鸣阳正静静的隐在它那其貌不扬的剑鞘之内,剑鞘的首尾各有一段铜箍,只是做工粗糙,指肚粗细的铜线。简单的箍住木质的鞘身。
以前项北曾以为这鞘身的木材大概是樟木,只是年代过于久远,所以握在手中略显材质厚重敦实,但从季长安手中接过那只界灵木做的木匣后,他才发现,这剑鞘更像是由界灵木制成。
一旁的李重光目视着项北,这位剑主面色凝重的握紧剑鞘,手持剑柄,缓缓的把利刃从剑鞘中抽出。剑锋一出,帐子里立刻响起了若有若无的剑鸣之声,剑刃借着帐子里昏暗的油火,却射出了迫人的寒光,如果不是李重光修为有成,心神笃定,这一缕寒光就能晃得他心旗摇动。
李重光早就知道,项北的宝剑和自己的流云一样,都是经世传下来上古神兵,只是鸣阳的身世,项北自己也说不清楚。如今细细端详,确实处处透露出不凡的气质。
项北目视着鸣阳的寒光,心静如水,缓缓的问道,“师兄,你说,剑会有灵魂么?”
“这个……”李重光看着项北手中的那一支凤鸣之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天颂告诉他,如果想要把剑气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就应该能够调运周天的灵元,给宝剑注入灵魂。可是,那靠的是剑主的运灵之术才得意实现。宝剑本身是否也能拥有灵魂,这个问题重光的确没有想过。
看着心思纯正的大师兄也无法给自己答案,项北并不觉得意外,也没有流露出太多失望。只是他回想着在沙洲之内,眼见鸣阳剑灵化身成一个白胡子老头,发出了斩破天际的一剑,而且还告诉自己,只要剑魂不散,就没有什么能折断鸣阳。
当然,最后,这剑魂老头见势不好,拔腿就跑的奸猾之相,完全对不起他那一副道骨仙风的尊容,让项北有些无语,但是不可否认,剑魂挥剑,比他这主人更有威力。
可惜沙洲一战后,项北在没人的时候对着鸣阳喊了无数次“剑魂”。除了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丝毫没有得到鸣阳的回应。
师兄弟讨论剑魂无果,最后李重光才问起来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师弟,天默师叔到底是怎么出事的,月莱师妹似乎并没有显得过分悲伤,我想天恩师叔怪罪于她也不无道理。”
项北一开始就知道,这沉默寡言的大师兄主动找自己拉话,八成是冲着月莱来的。但也不好点破,只是想着月莱反复交代的道理,硬着头皮撒谎,
“大师兄,你要相信月莱,她虽然有些顽皮,但却是心肠极好的女孩子。沙洲之事,她担心天恩师叔记恨于我,特地把我的罪过扛在了自己的身上,天默师叔是为了救我,才深陷流沙的。”
虽然这也是一个谎言,但是显然木讷忠厚的李重光被项北那一脸虔诚给打动了,他点了点头,“错就错在师弟你当众顶撞天恩师叔。他老人家的心结,只怕要靠时间慢慢化解了。不过月莱这小师妹,也真是的,其实她在天恩师叔那里也讨不得好。”
“嗯,是啊,不过我也不好辜负月莱妹子的一片好心。师兄,你可要替我们把守好这个秘密啊,要是让她知道我泄露了实情,只怕她会更加委屈了。来的路上,她就说有很多话要给你说,可是看你好像对她有些冷落,师兄,你可别让她寒了心啊。”
“唉,谁让我是大师兄啊。”李重光长叹一口气,转身背朝项北,准备假寐。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安奈不住,翻身坐起,自言自语的说给项北听,“嗨,睡不着,去外面巡视一下。”
李重光拎起自己的宝剑流云,走出了帐子,项北不禁莞尔,“这榆木疙瘩似乎也不是不可雕的嘛。”
项北心中偷偷调侃这位“道貌岸然”又想去偷偷看望月莱的大师兄,却不敢去碰触自己心中的那份牵挂,“苏苏,你还好吧。”
边关寒月清如水,皇朝笙歌捻红烛……
赶回盛安的监军霍平大人,被霍恩一番“开导”后显得不知所措。他原本想着常破虏是因为相信自己的能力,才差遣自己回朝搬兵。毕竟前线危如累卵,这不应该是常破虏一手操纵的结果。
但是霍恩的分析又头头是道,这亦父亦师的至亲更是在维护自己。霍平原本是一刻也静不下来的脾气,不是带着手下再盛安街头横行无忌的巡城,就是在霍府的花园里舞刀弄棒,再不就是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去烟花柳巷里厮混。
这一次,霍平一反常态的把自己锁在厢房,偶尔走出房门,也只是到空地上耍一套锤法,活动活动筋骨。
“霍兄,霍兄,”这日霍平练完锤法,刚打算回房,院门外传来了几声呼喊,寻声望去,竟然是自己在京城的几个死党,喊得最大声的,就是当今的大夏廷尉祖义的三子,祖羽。
祖义与大夏丞相高精忠私交过密。在当年前任廷尉与高精忠互相弹劾的惊天大案中,正是祖义的大义灭亲,举报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赵廷尉,才助丞相高精忠大获全胜。赵廷尉打入天牢,赵家族人,男丁入军籍,女丁入官姬,自此赵氏一族在京城销声匿迹。而祖义却平步青云,连升三级,接替了廷尉一职。
祖羽无心仕途,对吃喝玩乐却颇有心得,带着其他几个纨绔子弟隔着院门就叫喊着,“霍大将军凯旋而归,怎么也不让兄弟几个给你接风洗尘啊。”
霍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道自己回来的消息是怎么传到这几个家伙的耳朵里的,不过看着好友上门,也只得陪上笑脸,“哥几个不要取笑我了,咱们大夏边军的生活,可不是那么轻松的。”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祖羽连连击掌,“就知道哥哥这趟差事没少吃苦,这不,我今儿来,就是要给哥哥好好接风的。你们知道么,湘悦楼刚刚来了几个番邦头牌,那可是艳绝盛安啊。据说不少风流之士都吃了闭门羹。我想啊,这些瑶池仙子八成就是等着哥哥来,才愿意下凡的。”
其他几人听了祖羽的描述,眼中纷纷流露出虎狼之光,霍平原本想要推辞不去,却禁不住大家起哄,连推带搡的就出了霍府。
“霍兄,你是不知道,你离开这段日子,咱们盛安城里可多了不少好东西呢。东四新开了家醉仙楼,独家私酿醉仙曲,入喉可听仙乐之声。西郊的孙家马场又到了十匹西番汗血天马,十两银子就可以骑上两圈,还专门配了画师,能画出你驾驭天马的英姿。当然,最值得霍兄赏鉴的,还是这湘悦楼新来的头牌,西天玉娇。听说她金发碧眼,肤白如玉,不仅能歌善舞,体态婀娜,就连那小身段啊,和天马有的一拼,若非霍兄你这人高马大的英雄,怕是不得驾驭啊。”
“哦?是么,这女人能长得比男人还高大?”祖羽喷着唾沫星子的描述,把霍平的好奇心也勾了起来,“怎么,连祖羽你这样的白净小子,竟然也没有机会入得这玉娇的法眼?”
“霍兄说笑了,都说美女配英雄,都说了这玉娇娘子艳压盛安,这盛安城内,能称得上英雄的,除了霍兄,还能有谁?”
几个人一路插科打诨,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已经来到了距离皇宫不远的湘悦楼。这湘悦楼能在天子脚下风生水起,自然背景深厚,能有资格走进高大门楼的客人们也都是非富即贵的京城贵胄。
祖羽早就做足了功课,带着众人直奔湘悦楼的主楼——冰火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