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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冰山一角现骄阳;同称额娘别样情”----
承乾宫离得不远,一样的两进院子。宫门里冷冷清清,除了一个小宫人应声出来开内院门之外,再无旁人。
我们上到正堂,进到里屋,陈设都是齐全的,东西也干净,室内像是总有人打扫一般全无尘埃。
正堂里一幅美人画挂在香堂上,案桌上贡品齐全。佟嬷嬷毫不害怕的把小龟放进自己怀里。点了三柱高香,递交给四王爷。他行过礼,插香入炉,站在一边,等我行礼。
佟嬷嬷带着我一起给这美人画行过礼,拉我起身后又说道:“嬷嬷也有日子没来佟佳皇后这儿给她老人家磕头了。还都留着老样子没变哪,这些还都是沐兰做姑娘时布置的呢,她就是细心。光看这些,心里就觉着舒服。四爷也是个有心得孩子,都二十年了,还能留着你皇额娘得当年的样子。”
四爷在一边幽幽说道:“妈妈过奖了,这里是皇阿妈让人按原样留着的,皇阿玛有时也会来坐坐。小王只是得空来盯着他们打扫罢了,我可没这么大本事能留这院子二十年。”
佟嬷嬷笑着说道:“那,先谢万岁爷,后谢四王爷。”说着她又对我说道:“姑娘啊,皇后娘娘这儿可没旁人敢来打扰,多少能自在些的。你就别再忍着了,要是委屈呐就都发出来吧,别憋坏了身子。”说着她又打发香坛出去打水来给我擦脸。
我心里已好受不少,揉揉哭疼得眼睛,细细打量这间堆金镶玉的屋子。
东厢里,书案上文房四宝齐全、多格架子上摆设的器皿还真是不少。东墙上还挂着一幅镶好的草书大字,上面龙飞凤舞的书写着“诫急用忍”。四王爷现在正在对着这幅字看的出神。
西厢里,当空放着一个绣架,上面的牡丹图正绣了一半。绢布已经略微发黄,绣的花样倒还是很鲜活水灵。花已绣成,蝶未上针。旁边的软架子上绣线、针扎、密子、剪子一应俱全,一旁得案几上居然连茶水杯子都放着。只要坐个会活计的人坐在绣架前,恐怕立刻就能继续这绣活了。
我伸手轻摸绣架上的绣活,佟嬷嬷拉开我的手,领我到窗前软座上坐下,说道:“小心别走动了针线,就那么放着吧。等以后啊,你的绣活学好了,再替她们绣完那个。”
一边的四王爷吩咐让去泡茶。不一会儿,那套荷叶藕白琉璃盖碗茶套杯又出现在我面前,银针飞舞,盘旋起伏。四王爷也捧了一杯同样的茶水,在案几的另一边坐下。
他看着杯里的茶叶起起落落,开口缓缓对我说道:“人生如茶,总有起落。你现在见到的还少的可怜。只这些你就如此哭哭啼啼,那,日后的路怎么走?宜妃娘娘近来一直如此,你姐姐心里也多少是明白的。所以有些话,曦月你不能如此直接的说出口来。九弟他说你几句也是应该呐。”
我藏着心里的委屈,静静看着他。
他,举杯看茶。
佟嬷嬷在一边说道:“四爷,那些不都过去了么,您怎么又提起。也不想想当年姑娘刚守孝时,几天都不说一句话那会儿,爷不是还说不论好歹,多少说些话才好的么。怎么这会儿又教训她,不让她说了?”
四王爷笑笑,说道:“连佟妈妈也向着她,我这下可明白九弟说的那句‘在府里都捞不到机会说她’有多沧桑了。”
佟嬷嬷笑着回答道:“四爷可是越发喜欢逗趣我这个老妈妈了。姑娘她不是还小么,就这么快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连四爷你啊,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不也是什么都放在脸上,皇上才给你个‘喜怒不定’的考语么。”
四王爷又是一笑,喝口茶,摇摇头叹气道:“妈妈你也太帮她了,连我年幼的事情都拿出来说,如今可是连皇阿玛自己都早应了我,已经撤了那个评语了。难道妈妈你还要来羞我不成?那您啊,也再给她求幅御赐的“戒急用忍”来挂着算了,说不定她看着看啊,这会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我听得这些,呆得一愣一愣的。康熙爷评论幼年的雍正是“喜怒不定”?还给他写了那幅“戒急用忍”的大字挂在墙上提醒他?可雍正不是号称“千年冰山永不化”的“面瘫”冷皇帝么?这也反差太大了吧!不过,自从我们进了这个承乾宫后,雍正他的确笑得很多,也笑得很是温馨。称呼佟嬷嬷为“妈妈”时,也像对着自己的慈母一样,嘻笑逗弄好不风趣。
这时,佟嬷嬷憨厚的笑着,又说道:“你一个爷,和我们这一老一小的计较认真做什么。”
四王爷自己也又笑了回,说道:“我这不是计较。我幼时的事,只妈妈知道就行了,别再帮我抖搂了成不成?再说了,曦月她也真得不小了,这就快要递牌子了。她如今也是什么话都敢说,那日畅春院里居然还对十三弟说‘想起太子爷的样子,就全身难受’呢,你说她这多大的胆子!好在是十三弟听着了,要是换了别人,恐怕又是一顿乱。”
我心里一惊,暗恼:“好你个十三爷!居然出卖我!亏我如此相信你。”
佟嬷嬷听了也是一惊,对我说道:“姑娘啊,你这么想嬷嬷能明白,可这话啊,是万万不能随便说出口的!还好十三爷是自己人,还不大要紧。这以后见了外人可不能什么都说!”
我连忙对她点头。看来今后我不能什么都对十三爷说!这个大嘴巴。
四王爷看着我,轻声问道:“太子爷年长你二十多岁,所以你不乐意?”
我一听差点没晕过去,太子他不但要被废除幽禁,居然还大我二十多岁!就这样康熙爷还要拉拢我们两个?开什么玩笑!我连忙对四爷拼命点头,说道:“是啊,大我太多了!不行,不行,不行!”
四王爷叹了口气,把茶杯放下,对我说道:“可他毕竟是太子啊。”
我连忙继续摆手,摇头说道:“我不希罕。”
四王爷无奈的笑了笑,说道:“还真是个孩子,可知道多少旗下女子为了这都抢破了头。”
我心想,你怎么这么帮着太子呢?你这未来皇帝不是也盘算着要取而代之的么?但不管怎么样,你们别把我往太子这儿拉就可以了!于是,我继续摇头,无比坚定地对他说道:“我才不趟这浑水呢!你们谁爱要谁要,反正我不要。”
这下,四王爷苦笑几声,看着我直摇头,再不说话。
于是,佟嬷嬷压低着声音,对四王爷悄悄问道:“爷,就真的一定会是太子?”
四王爷看着我们,摇摇头,说道:“圣意难测。”
佟嬷嬷叹气说道:“太子从前是个好孩子,可听说如今是越来越不象了,四爷你再跟着帮衬他,会不会……?”
四王爷苦笑下打断她,说道:“那又有什么办法,他可是皇阿妈钦定的太子啊。我最多也就再多问下皇阿玛的意思就是了。”
佟嬷嬷听后说道:“这倒也是。多问问皇上的意思最是要紧。”
这边我们正说着话,香坛打了水掀开帘子进来。四王爷居然连忙收了脸色,正襟喝茶。
佟嬷嬷就着面盆里的热水,帮我洗了手脸。雪球被放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新鲜得满屋到处乱窜。我和四王爷忙都赶去围它。好不容易追来,四爷抱它在怀里,雪球倒是挺喜欢他,居然还舔他的下巴。我们不由得都看得笑了出来。四王爷也是难得,看着雪球一脸暖洋洋的笑意,想来也是个喜欢小狗的主。
这一闹,我倒把这个三五间门宽的大屋子看个清楚,这里虽然没有人常住,却到处流露温馨。红绫缎,粉珠帘,香囊挂坠点缀绫罗幔帐边。屋里还放着两个书架,上边汉书以外满蒙文集也放了不少。墙上壁上也装饰着好些行笔有力的行书字幅,和曦月原来的字体有些相近,不知是皇后写的还是四爷小时候的杰作。屋里牡丹芍药的花卉工笔画也有不少,看着画笔工法很是眼熟,和姐姐的画有些许相似,难道这都是沐兰“额娘”画的?
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些,只听到四王爷笑问我,说道:“好了么?还掉水豆子么?”
我正被他的笑意所感染,自然不会再想落泪,只是含笑安静看向他。
他温和说道:“时候也不在了,佟妈妈,我们回去吧。再晚该关宫门了。”
佟嬷嬷把雪球交还香坛,笑说:“好”。
于是,众人收拾停当,准备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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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日光渐弱,按现代的时间来计算,也就四点多钟的样子。可嬷嬷唠叨着:日落后,皇宫中没有特许,不得有成年男子停留。所有入宫办事的人,也是无许不得停留。所以她催着我快些走。到了承乾宫门口,却不见备的轿子。四王爷让随着的小太监去看轿,我们只得在门外廊道上等候。
众人正焦急等着,却见远远的好些人簇拥着一个妇人慢慢走来。
佟嬷嬷眼神看得远,说道:“四爷,像是德妃娘娘来了。”
四爷眼神一亮,快速对我低声说道:“要是说起十四弟,你千万别接话。”
我又是一愣,还没想清楚这些,只听到四王爷说着:“给皇额娘请安。”一边请安跪地。一旁的佟嬷嬷也拉我蹲下请安。
好一会儿,才看到一堆花盆底的宫鞋慢慢走来。一双鞋停在最前边,那双鞋的主人并脚站定,缓缓说道:“还真是四阿哥,刚才你来额娘这儿请了安,不是说就出宫的么,原来又来了这承乾宫?”
四王爷说道:“回皇额娘的话,儿臣去那儿寻些东西,所以耽搁了。”
那妇人说道:“嗯,那就起来吧!时辰不早了,快些回去吧。记得见了十四弟,带话给他叫他好好养着,肠胃好了就来宫里给额娘瞧瞧。这一病这么多天的,只怕要消瘦不少。对了,再告诉他,额娘已经给他备了滋补的好东西,就等他好了身子进宫了。”
四王爷答应着起身站起,我也得以起来。可我已经完全糊涂了,四王爷说十四爷闹肚子在德妃宫里住着,可德妃又说十四爷不在宫里。这十四爷他究竟在哪儿啊?!
我抬头悄眼看向德妃,她也是五十多岁的模样,眉眼平顺。打扮得和宜妃一般雍容,只是身材个子都稍小些。她本是要继续举步移身的,可看到抱着雪球的香坛后,她顿下步子,问道:“这不是送给沐兰家小丫头的御狗么,这丫头也看着眼熟,你就是沐兰家的丫头?”
香坛忙福身说道:“回娘娘话,奴才原是伺候太后花鸟的香坛,是太后遣了奴才来抱雪球的。”
四王爷指指我,躬身说道:“皇额娘,这才是沐兰姑姑家的女儿,名叫曦月”
德妃娘娘这下才看向被佟嬷嬷领着的我,说道:“噢,你就是曦月?都这么大了。”
佟嬷嬷给我一个眼色,我连忙蹲了下,给她请个万福。
她倒是笑笑,说道:“今儿来给宜妃娘娘祝寿的?”
我怕再说错什么,忙低头挑最简单的回答,说道:“回娘娘话,是的。”
她顿了顿,又说道:“你的嬷嬷看着很是眼熟,却一下子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呀?”
我看了眼佟嬷嬷,嬷嬷她笑笑,说道:“回娘娘的话,老奴是佟念娥,从前伺候过四王爷的……”
德妃娘娘一下子表现得很是惊讶,夸张地说道:“是佟嬷嬷啊!你……!现在都快认不出你了。”
佟嬷嬷憨厚地笑下,说道:“老奴滚圆了好些呢,难怪娘娘认不出来了。”
德妃掩嘴笑着,说道:“真是变样了,都不敢相认了。”
佟嬷嬷说道:“让娘娘见笑了。”
德妃略收敛了下,说道:“哪里,是本宫失态了。嬷嬷你现在都多大年岁了,怎么不歇着些?胤禛,这可是你的不是了。”
四王爷垂首站立,低头说:“是,皇额娘说的是。”
佟嬷嬷笑笑说道:“谢娘娘体恤。这也是奴才的本分不是。老奴能多走动一天,就该多为主子们效一天力的。”
德妃笑着说道:“佟嬷嬷还是这么会说话。得空也来本宫这里多走动。今个不早了,溜了弯也该回去了,你们也早些去吧,别误了时辰。”
众人答应着,陪着小心得恭送她离去。四王爷直到她走远了,才抬头看向她的背影。他脸上的表情无喜无悲、冷冷清清,却和在承乾宫时他判若两人。
我们的轿子终于吱吱呀呀得来了。有轿的坐轿,无轿的随行。轿夫脚步很快,出景和门、日精门后,更是健步如飞。等终于晃过协和门后,连坐过山车都不曾晕的我,居然开始扒着轿窗快要晕轿呕吐了。这才觉得胃里空荡荡,除了空呕几下外居然无物可吐。
轿外佟嬷嬷见了,笑道:“姑娘也晕这轿子哪?稍等着些,到前面内阁大堂,咱们就停下歇息。让马车来迎咱们算了。”说着,她让轿夫都缓着些走。
四王爷闻声,也从前面的轿子里探出头来张望。
天色已昏,日渐橘红,他的蓝尼轿子在橘红夕日的映衬下,居然像笼罩了一层皇帝才能用的黄色幛子一般,我看得好不惶恐。心中默默疑问:等他登基做了皇帝,还会是这样客客气气、略好相处的四王爷么?我没自信能讨他喜欢,但不惹他厌恶总还是可以的吧。
临近紫禁城墙的一处院落前,停轿略歇。嬷嬷拉我从轿子里出来透口气,脚踏实地的感觉真是好啊!四王爷进了院门,不一会儿捧了个木盒子出来。里头的小太监也送茶出来让我漱口。
不远处就能看到午门,我们来时的马车就在那儿侯着。四王爷嘲笑着走过来对我说道:“佟佳门里的小丫头,那就走两步吧,没多远就到了。”
佟嬷嬷打趣得笑着回敬他,说道:“咱门佟家在各族里可也算是大的了。皇后、贵妃都出过了,小轿子里自然坐不下。”
四王爷指指我,无奈得笑着,说道:“对,这儿还有个不希罕的呢。”说着摇摇头,先走了。
佟嬷嬷带着我,边走边和蔼得说道:“佟家的女子多少都有些晕轿子的毛病。今天轿子又走急了些。没事,别放心上。”我和她相视一笑,心想:原来佟嬷嬷也晕轿子啊。真难为你特地进宫来陪着。
佟嬷嬷柔和的对我笑着,她的声音低中带稳,说的话语虽然很家常,却充满温馨。这大半天来,佟嬷嬷一直在我身边,我越来越感到心中踏实,也越来越抱歉曾经将她想象成“楠尼”。
我欢喜地看着她,对她说:“谢谢嬷嬷!嬷嬷,其实你真的很好呢”。佟嬷嬷笑得一脸褶子,她边托我上马车,边快活得说道:“小姑娘,你也很好。”
车帘一下被挑开,四王爷在车里无奈得对我们俩说道:“你们俩就别好来好去得了,快些进来吧。这就要到时辰了。”
佟嬷嬷这才咯吱着马车架子,噔噔得上到车里。香坛他们上了随着的小车后,两辆马车一溜烟的冲出紫禁城,闯进绿林夹道中的夕阳余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