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挺干净的，她愉快地蹲进去。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越过墙上的窗户飘进来，那声音逐渐变清晰了。
“您误会了，章书记真的没空。我一定会转达给章书记的，只要他有空，他怎么会不见您呢。”
那边停了一会儿，吕笑蓉只听见不断传来脚步踏在枯叶上的“咔擦”声。
过一会儿，洪先生又开始说了。
“您放心，您和章书记是什么关系，我怎么有胆子私自瞒报呢。这事情究竟如何解决，还是要看事情的性质本身，有些事闹大了总是不好处置的。毕竟，章书记处在这个位置上，许多人盯着他，他也难办啊，生怕一不小心，事没办成，大家都要受牵连。你说是不是？”
那边的说话声逐渐变远了，“咔擦”“咔擦”还在作响，都是枯叶碎裂揉进土壤里的余音。
吕笑蓉默默地听完，估摸着洪先生已经走远了，按下冲水马桶，若无其事地洗了手回到露茗馆里。
露茗馆里话题已经跑到章先生工作中碰到的牛人牛事了。过了一会儿，洪先生回来了，他仍然风轻云淡地陪坐在章书记身边，偶尔适时地拍个不露痕迹的马屁。
当天喝完茶，馆长又请他们一起去吃饭。馆长对待章先生的态度，与待这些小伙子小姑娘没什么区别，就好像章先生只是一个普通茶客，品得了茶，谈得了天，说得了地，馆长就因此欣赏他，招待他用饭。
吕笑蓉回到房里，同楚云淮说了自己听到的话。
“章书记？”楚云淮摸不准，“a市好像没有哪个书记姓章的。”
“那，会不会是市的。他说他是从l县当公务员开始的，有可能后来升到市了。”
“我上qq群问一下兄弟们。”
楚云淮点开手机，双手运指如飞。
这时候，手机还是功能机，手机一半的面积被键盘占了，流行的牌子都是诺基亚、摩托罗拉、三星等等。楚云淮的手机是一架翻盖的诺基亚，他两手夹着手机打字，特别显出手指的细长和白皙之美。
他放下手机，同吕笑蓉说：“他们也说a市没有姓章的书记。不过，老汪说好像对他的脸有点印象。”
手机一震，楚云淮拿起一看。
“老汪问，章书记是不是叫章邯卿。他几年前跟他爸去参加一个饭局，饭局上好像有这么个人，不过他那时不是书记，好像只是a市副市长。”
“让你的人去查查。我有预感，他和我们会产生点联系。对了，明天还会见到馆长吧，我要旁敲侧击地打听章书记的来路。”
“好，知道了。馆长的话不好套。你看他今天对待章书记那样儿，好像把章书记当成一个普通朋友一样。一般人面对这样的人，都会小心翼翼，他却丝毫没有任何负担，对待我们和对待他都一视同仁。他不简单。”
“放心吧。我就装成好奇去问他。”
次日，山间的日头出得早，四点多天就蒙蒙亮了，鸟啼虫鸣不绝于耳。吕笑蓉起床一看时间还早，拿着手机就开始搜索章邯卿的消息。她翻了几页，什么有效信息都没找到，在这个网络还不发达的年代，人们并未养成什么事都上网发表的习惯，连市政府官网都没建立，甭说什么章邯卿的个人百科了。她叹一声，真切怀念网络时代极度发达的资讯。
吕笑蓉收起手机，继续睡觉。
当吕笑蓉再次醒来时，时间已经到了三个小时后。楚云淮已经把自己收拾好了，他对着镜子梳头，在镜里看到她醒了。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让她看。
她不明所以地接过来。
“线人发的邮件。他说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除了基础的个人履历之外，只找到一些譬如爱好、习惯之类的小细节。”
吕笑蓉：“章邯卿？”
“对。”楚云淮梳好了头，转过来面对她。“你要吃什么？我去餐厅打包回来给你，你在这里看。”
“随便，有什么好吃的就带什么，你知道我不吃什么的。”
“成。待会儿见，很快回来。”
楚云淮走了，吕笑蓉跟他道“再见”时还迷糊着。她下了床，到浴室里随意洗漱了一下，权当提神了。
她回到厢房里，抓起楚云淮的手机，一目十行看完了邮件。
邮件上的个人履历简直和后来的百科差不多，还附送了一张模糊的照片。吕笑蓉认了半天，勉强将照片和真人对等起来。
说实在的，章书记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叫章邯卿还不能确定。而邮件上的信息全都是章邯卿的，吕笑蓉只能先看看再说。
邮件上显示，章邯卿是s省人，二十多年前曾经在a大上大学，毕业后进入l县当公务员。几年后，他考到市的税务局做科员，后来在市里一步步高升，从小科员当到税务局的局长。大约十年前，章邯卿一下子升任为a市的副市长。三年前，他被调回市，担任市委书记。
邮件上还提到露茗温泉，章邯卿爱茶，每年都会抽空到a市，到露茗温泉喝茶。此外，章邯卿最大的一个爱好就是栽花养鸟。
吕笑蓉将章邯卿的履历重头检视一遍，她按着箭头无意识地滚动邮件的页面，好像什么都看不出来。
楚云淮回来了，还没走进屋子，她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食物……对了！”吕笑蓉猛地从床上跃起。
楚云淮听到她动静快步走进来，“蓉蓉，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给我妈发短信。章邯卿不是在l县待过吗？叫我妈问问她的朋友。还有林叔叔，他在市经营那么久，肯定能接触到一些那个层面的人。”
“媳妇儿，你别把期望值抬太高了，一切都还要确定章先生就是章邯卿才行。况且，就算确定了，我也不明白，他和我们会有什么联系。”
“你就相信我吧，我的第六感很灵的，哪次出过错？”吕笑蓉说到最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下子扯到她没法解释的曾经说过的“预言”。
吕笑蓉在心里默默地鞭打自己：得意忘形啊，没喝酒也要提防自己露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