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走出屋外,踏入凉丝丝的雨雾里。细雨刚开始下,来得正好。感觉好极了——秦牧头一次开始欣赏这些源源不断从天而降的雨水——它们冲刷着贝拉苍白的脸,洗去女孩身上粘湿的冷汗。
“谢谢。”贝拉紧跟着秦牧,走到他耳边对他说道:“可以不用上体育课,生点病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不用谢。”他直视着前方,眯着眼看进雨幕里。
“那么,你会来吗?我是指,这周六的野营?”贝拉确实希望他能来,尽管这不太可能。
就连她自己都无法想象出,他背着大包一皮小包一皮,和学校里别的孩子一起搭车旅行的情形。他和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贝拉知道希望不大,大概也只是指望秦牧打击一下她,让其感受到足以击溃她对这次远足的热情的第一波痛苦。
说不定,想着想着就不去了,不是么?
“更确切些,你们要去哪里?”秦牧还是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
“在拉普什那边,第一湾。”贝拉审视着他的脸,试图读懂他的表情。秦牧似乎眯缝起了眼睛,尽管动作极其微小,她还是注意到了。
秦牧用眼角瞥了她一眼,挖苦地一笑:“我真的不认为我受到了邀请。”
女孩叹息道:“我刚刚就是在邀请你。”
“这个星期你我就别再刺激可怜的迈克了,你我都不想让他狗急跳墙吧。”秦牧眨巴着眼,他似乎异常喜欢这个想法。
“迈克——笨蛋迈克。”贝拉喃喃自语着,被秦牧说“你我”时的口吻迷住了,女孩异常喜欢这个说法。
走了一会,现在他们离停车场很近了。贝拉下意识地转左,向她的卡车走去。然而某个东西抓住她的夹克,把她拉了回去,是秦牧强有力的手臂。
“你以为自己在向哪里走?”秦牧用一种被激怒了的语气问道,他正一把抓住她的夹克。
贝拉模糊糊地,巴眨着一双眼睛,大惑不解:“我正在回家。”
“你没听见我说,要把你安全地送回家吗?你以为我会让你在这种身一体状况下自己开车回去吗?”秦牧的声音依然显得很愤怒。
“什么叫这种状况?那我的卡车怎么办?”女孩撇了撇嘴,发着牢骚。
“我会让爱丽丝放学后把它开走的。”秦牧拉着贝拉的夹克,拖着她向他的车走去。女孩所能做的只是不让自己向后倒。
但就算她倒下去了,女孩估计他很有可能,还是会继续抱起她走的。
“放开我!”贝拉坚持道。
秦牧不理会,一路跌跌撞撞地走着,时而踏上湿一漉一漉的人行道边缘,时而跌到人行道下。直到他们走到那辆沃尔沃前,秦牧才放开女孩的手。
贝拉撞到了乘客座的门上。
“你太专制了,爱德华!”贝拉抱怨到。
“门开着。”这就是他全部的回应。他坐进了驾驶座。
“我完全能够自己开车回家!”贝拉站在车旁,怒气冲冲地说道。雨势变大了,她一直没戴上兜帽,所以现在她的头发在我的背上滴着水。
秦牧降下自动升降车窗,侧身越过乘客座靠向她:“上车,贝拉。”
贝拉没回答。她正在脑海里计算着,在他抓住她之前,能跑回她的卡车的机会有多大。最终女孩不得不承认,胜算不大。
“我会再把你拖回来。”秦牧显然猜出了她的计划,威胁道。
女孩一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尊严,一边钻进他的车里。不过她的努力不太成功——她看上去像一只溺水的猫,靴子吱嘎作响。
“这毫无必要。”贝拉硬邦邦地说。
秦牧没有回答。他正忙着摆一弄开关,把暖气打开,把音乐关小。
当他把车开出停车场的时候,贝拉准备用沉默来款待他——女孩板起脸,调到不悦全开模一式(露出最不悦的表情)——但很快她就被正在放的音乐击溃了,好奇克服了她的决心。
“月光?”贝拉惊讶地问道。
“你知道德彪西?”秦牧听上去也很惊讶。
“不算很了解。”贝拉承认道:“我妈妈在家里放过不少古典音乐的曲子。——但我只知道我最喜欢的几首。”
“这也是我最喜欢的曲目之一。”他盯着车外的雨幕,陷入了沉思。
坐在浅灰色的真皮座位上,贝拉听着音乐,又放松了下来。要对这样熟悉的,让人平静的音乐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
大雨模糊了窗外的景色,所有东西都变成了,一团团灰绿参杂的污渍。贝拉开始意识他们开得很快。但这车跑得太平稳了,太流畅了,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车速。只有窗外一闪而过的城镇泄露了天机。
“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秦牧忽然问她。
女孩回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正用好奇的眼神研究着她。
“她看上去和我很像,但她更漂亮些。”贝拉说道,挑起眉头:“我遗传了太多查理的特点。她比我更直率,更勇敢些。她很不靠谱,性子有些古怪。她的厨艺总是充满了未知数。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接下来贝拉停了下来,谈论她的事总让她有些沮丧。
“你今年多大,贝拉?”出于某种某种贝拉无法想象的原因,秦牧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挫败感。
秦牧已经把车停了下来,她意识到已经到了查理的家。雨太大了,她只能勉强看见屋子的轮廓。就好像车子被河水淹没了一样。
“我十七岁。”贝拉有些困惑地答道。
“你可不像十七岁的人。”
他的语气颇有些责备的意味,这让女孩笑了起来。
“怎么了?”他问道。
“我妈妈总说我一生下来就三十五岁了,而且每一年都在变得更加老气横秋。”贝拉笑着说道,然后叹了口气。
“嗯,有些人不得不变成大人。”贝拉停顿了一秒,指出来:“你自己看起来也不像一个还在念中学的初中生。”
秦牧低下头,然后转移了话题。
“那么,为什么你母亲会和菲尔结婚呢?”
女孩很惊讶:对于秦牧居然还记得这个名字。她只提过一次,而且那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
贝拉想了一会儿,才答道。
“我的母亲……她的心态比她的实际年龄年轻得多。我想菲尔让她感觉更年轻了。至少,她疯狂地迷恋着他。”贝拉摇着头,这种吸引力对其来说实在是个谜。
“你赞成吗?”他问道。
“有区别吗?”贝拉反驳道:“我只希望她快乐……而他正是她想要的那个人。”
“这样做很有雅量……我认为是的。”秦牧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
“你认为她会用同样的善意来包容你吗?不管你选择了什么样的人?”秦牧忽然热心起来,他的眼睛对上了女孩的视线。
“我——我想会的。”女孩结结巴巴地说道:“但她毕竟是家长,这有些不太一样。”
“那就没人能算得上是让人害怕了。”他嘲弄道。
贝拉露齿一笑,反驳道:“你说的让人害怕是什么意思?满脸的穿孔和一大堆的纹身?”
“那是其中一种定义,我想。”
“你的定义是什么?”
但他无视我的提问,却问了她另一个问题。
“你认为我会让人害怕吗?”秦牧挑起浓浓的眉头,淡淡的笑意点亮了他的脸。
贝拉想了一会儿,不知道实情和谎言哪个会更受欢迎。她最终决定说实话:“呃……我想你会的,如果你想的话。”
“你现在怕我吗?”秦牧笑容忽然消失了,他天使一样的脸严峻起来。
“不怕。”但女孩回答得太快了点,也太聪明了些,笑容又回到了他脸上。
“那么,现在你打算告诉我你家人的事了吗?”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贝拉问道:
“那一定比我的故事更有趣。”
秦牧立刻警惕起来:“你想知道什么?”
“你是卡伦家收养的孩子?”女孩向他求证。
“是的。”
贝拉迟疑了片刻:“你的父母怎么了?”
“他们很多年以前就去世了。”秦牧用平铺直叙的口吻说道。
“我很抱歉。”女孩喃喃地说。
“我不太记得他们了。卡莱尔和艾思梅成为我的父母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而且,你爱他们。”这不是一个疑问句,从秦牧谈到他们的口吻就能看出来了。
“是的。”秦牧微笑着:“我想象不出世上,比他们俩更好的人了。”
“你非常幸运。”
“我知道我很幸运。”
“那你的兄弟姐妹呢?”
秦牧看了一眼仪表板上的时钟。
“如你所见,我的哥哥和妹妹,还有贾斯帕和罗莎莉将会很不高兴,如果他们得在雨里等我的话。”
“哦,对不起。我想你得走了。”但贝拉不想离开这辆车,她想和他多待一会儿。
“而且你可能会希望在史温警长到家前,拿回你的卡车,这样你就不必告诉他生物课上的小插曲了。”秦牧向她咧嘴一笑。
“我相信他已经知道了。在福克斯没什么秘密。”贝拉叹息道。
秦牧大笑起来,但笑声很快戛然而止。
“祝你在海滩过得愉快……这实在是适合日光浴的好天气。”随后,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帘。
“我明天不能见到你吗?”
“不能。这周末艾美特和我会动身得很早。”
“你们要去做什么?”贝拉希望她声音里的失落,不要表现得太明显。作为一个朋友能这样问应该没毛病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