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这时的楚盈越接近演出,心里就越是紧张,平生第一次上台,还有女皇和达官贵人们都会来啊,这万一搞砸了……
旁边的伶人们都催着她赶紧穿上演出服饰,偌大的房间里乱糟糟的,众多烛火映照着众人的身影,在雪白的墙上显出纷乱的身形,门窗都紧闭着,她觉得室内空气污浊而压抑,便猛地推开硬要此刻要她赶紧换装的仆人,大步转身推门而出。
楚盈慢慢的在后花园里走着,并不是想临阵脱逃,只是觉得现在心里有莫名的焦躁,趁着离演出还有一段时间,出来透透气,而且希望……她深深吸了一口黄昏花园里清新的草木林叶的芬芳,她需要一个鼓励的人或事,才能使她提起劲头,这一次对她来说是很新鲜的尝试,或许在21世纪并不觉得稀奇——但这就是穿越女的好处,只是不希望太狗血了的好……她需要临时找个佛脚抱抱。
“在这里就不要称呼我陛下了,表哥,”听不出情绪的女声自茂密的林木那边的走道传来,楚盈反射性的赶紧藏身在粗壮的桂花树后,女音继续传来:“你不是一直都叫潇妹的么?”
“是的,潇妹,一路来可劳累,还是先去正厅歇息一下吧。”是林烨的声音。
“潇姐姐,你怎么会和他……皇甫公子一同前来?”韩煜祺的声音。
“路上凑巧与陛下相遇,故而一同前往,陛下与谚所带来的礼物已放在前厅,希望大皇子能够喜欢。”一个温润儒雅的声音传来,带着和善自然的点点笑意,楚盈有些好奇,便悄悄探头,看到一个湖兰色的身影,微微颤着身躯,轻轻地说着话。
只见那人柔顺的乌发被一根竹青色的丝缎系住,自然的披在肩头,一袭湖兰色宽袖长袍简约素雅,在华灯初上的夜色里,发出莹润的微光,她只看到那人的侧面,只觉得他长得很温婉秀净,又带了丝丝的销魂。
哎呦喂,女尊国就是女尊国,楚盈不禁感叹,从穿来到现在,还没碰见过一个丑男,这么多美男子,各色千秋,真令人叹为观止啊……
“这个皇甫谚说话真逗,竟敢把自己那微薄的礼物与潇姐姐的相提并论,干嘛,趁机抬高身价啊!”那两人走后,她见韩煜祺嘟着嘴说道,与林烨慢慢的走着,她怕他俩发现自己,赶紧扭头背贴着大树,不敢透气,却又觉得丝丝的刺激。
“煜祺,你就应该向人家学习一下说话的技巧。”林烨含着笑意的声音,紧接着又说道:“你怎么老把那个杏色的线结疙瘩系在腰间。”
“什么线结疙瘩!说的真难听!这叫‘同心结’!”韩煜祺不满的声音响起,楚盈愣了一下,同心结?她悄悄探头看去,只见两人停住脚步,韩煜祺此刻正解下腰间一枚坠饰握在手中,正在和林烨据理力争。
“竟说一些没用的话,你看你今天衣服的颜色是鹅黄,杏色饰物在身上很不显眼,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都不会搭配衣服,这么看起来很多余,不过摘下来就显得清爽多了,潇妹一直喜欢淡雅的穿着,除去了这个什么结,单看你这一身,显得活泼又亮丽,又不失了素雅。”
“啊?是吗?”
“给你这个,”林烨说着从自己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递给韩煜祺,说:“这是潇妹以前送给我的,我觉得太贵重,今日生辰才敢佩戴于身,她说,这是当年晋惠女皇送给自己淑君的玉佩,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流云百福’,后来淑君年纪轻轻,就得病香消玉殒,女皇便一直将玉佩收在身边,睹物思人,玉佩洁白无瑕晶莹剔透,才配得起你今日的衣服,送给你……怎么不接?”
“烨哥哥,可这玉佩的系带是明黄的啊……”
“衬着乳色玉佩,正好颜色互补,不突兀,你不是同我一样,一直很崇拜康睿帝君不是么?这个玉佩在女皇仙逝后,便由帝君一直保管,直到数十年后寿终正寝……这也算是康睿帝君的东西,你不想要么?”
楚盈看着林烨从傻呆呆的韩煜祺手中,夺走了她原本送给沈枫的象征夫妻的‘同心结’,不由得摇头叹气,看林烨远走后,计上心来,悄悄上前,猛地拍了一下正握着玉佩呆呆出神的韩煜祺的肩膀。
“别惊讶,韩小郡王,你这几天藏的挺严实啊,怎么不敢见我?”楚盈抢住话头,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你又没说要见我!”他看到楚盈后有些面红,过了一会儿,瞪大眼睛看她,有些强词夺理道。
她也不理他,只是很震惊的看向他手中握着的玉佩:“天啊!真好看!叫什么名字?”
“哼,漂亮吧,叫‘流云百福’。”他得意的说。
“玉质莹白剔透毫无杂质,在月光下隐隐泛着冷光,一看就很名贵!”
“你个土包子眼光不错啊,哼。”
“就是听人说玉这个东西,是山石中集天地日月之精华,与纯金一样,在多少吨矿石中的形成聚集的万分之一……简单的意思就是,山石久而成精灵,有仙气,金玉就是它修炼的内丹,很多人佩戴后都镇不住它们的,而且每个人的下场都不一样呢。”
“不就一玉佩嘛,金子更很常见了,有什么复杂的……他们下场如何?”
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镇不住的结果无非两种,玉石金子大部分会跑,我听说一个真实的故事,一女子用金链子串了一块玉雕戴在脖子上,结果上茅房的时候一弯腰,啪的一下掉里面了,结果她在屎坑了捞了好久,扒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到,这就是金玉会跑的一说,虽然可笑,第二个就可怖了……”
楚盈看着韩煜祺一脸迫不及待继续听下去的神色,忍住笑,继续说:“还是一个真实的事儿啊,一个年轻富商废了好大的力气弄了一块古玉,据卖玉那人说此玉灵气极重,一般人镇不住,它的上一个主人是高官显贵,戴了它后,老年却落个晚景凄凉,家道中落,郁郁而终,可那也算福泽深厚的了,否则戴不到老的;富商不信邪,买后戴了没几天,突然染了重病,英年早逝,落入他儿之手,两年后,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
“……”
“你瞧这玉佩名,‘流云百福’,啧啧,真不吉利,百多的福气,却如流云般迅速消逝,命薄的镇不住会早亡,命硬的镇得住,虽寿数长久,却孤独终生……”
“楚盈,你快找个地方,把它扔了吧!你……快点扔!别在身上搁的时间长了不好……我先走了!”
楚盈看着韩煜祺落荒而逃的身影,忍不住背过身偷笑,遂攥着玉佩,得意洋洋的哼着小调离开。
林烨在不远处修剪得体的灌木丛的阴影旁,静静的看完了眼前的一切,回头沉思着轻轻抿嘴笑出声,又看向已消失她身影的鹅卵石小路,有意思,果然有点儿意思。
楚盈透过檀木雕福禄寿屏风后,暗暗注视着暗暗注视着眼前大厅的一切:列案布陈,贵宾萦绕,雕梁画栋随烛光,映彩辉煌,觥筹杯晃,热闹非常。
又看向首座,林烨与韩煜祺各坐一女子身侧左右,想必那人定是女皇无疑,盈盈笑意,垂首附耳低语,笑语依依,东坐一衣袍兰色佳人,温润如玉,执杯著盏,举案眉齐。
晕了晕了……看到这古典的一幕,怎么满脑子都貌似古代的文言文啊……原创也不成啊,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一会儿可别忘了啊……
她看着众人除了说话,就是吃身前红木案上精致的吃食,对于几个她觉得勉强算得上视觉热身的节目,竟然完全不注意……岂止是不注意,而是根本没看上一眼,由始至终,除了与邻座攀谈,就是吃饭,连女皇林烨他们也都边喝着美酒,说着话,谁看下边这些杂耍……唉!也好!她就怕那种万众瞩目的眼光!
她安排的乐视按照她要求的曲目,刚开始缓慢的演奏,随着音乐迭起,旋律由缓慢到轻快,然后到她出场——她儿时在父母的严格教育下,学过几年的古典舞蹈童子功,近几年虽荒废,不过也随着光碟上的舞步,拿着长长的彩带,自娱自乐,孤芳自赏的跳了几年,然后流行歌曲渐渐流行,她怕这里的人接受不了,就挑了一个感觉很古典的歌曲,叫《金缕衣》,她深吸一口气,步出屏风,走向舞台,按着平常排练的舞步,缓缓的,连跳带唱,缓缓而出:
“春来早,清梦扰,楼台小聚诵今朝
又何妨布衣青山坳,
月如腰,琴指蹈,醉时狂歌醒时笑,
莫辜负青春正年少;
千金不换伊人回眸金步摇,
眉间朱砂点绛秋水蒿,
浆声灯影流连处,青杏尚小,
羞闻夜深海棠花娇;
空自恼,夕阳好,前尘往事随风飘,
恬淡知幸福的味道,
霜鬓角,难预料,尤记昨日忆今宵,
却不知岁月催人老;
拄杖南山为把柴扉轻轻敲,
白发新见黄口旧知交,
对饮东篱三两盏,何妨轻佻,
把酒问月姮娥可好……”
她轻轻舞动着自己宽大的金色舞衣,偶然垂首间会看到自己粉色的束胸,一副中国唐朝的风格,轻移着银色绣花布鞋,都被遮在这金色的繁华下……她唱着,她舞着,她知道,这首歌,美不在舞蹈,而在唱功……于是柔柔甩几下衣袍,些许妩媚,她从小唱歌,一直很不错……
这些观众,刚才不还是一直吃东西吗?现在一直死盯着她干嘛?她才注意到,好似除了西凤的女皇,剩下的,全部都是年轻的男人好伐……她一个激灵腿软险些站不住,却出其不意若然似娇柳扶风,赢来一阵阵抽气声。
她一哆嗦,一激动,豁出去了,怕什么!她刚刚可讹了一价值连城的玉佩,还是百年来的文物啊!心情好!这次演砸了又怎样!无所谓!休得阻扰老娘飞!剩下清唱的部分,她一咬牙,看向各席座位后,有很大的空间,于是轻移莲步,学着21世纪明星的举止,舞到他们身后,继续飘,继续对他们背影笑,他们似乎都回过头来看她,她稳住心神继续唱:
“
赢也好,输也好,自古难料,
浑不如布衣青山坳,
喜也好,悲也好,醉时狂歌醒时笑,
莫辜负青春正当年少,
对也好,错也好,大梦一场全忘掉,
爱也好,恨也好,都是有缘聚今朝,
思前想后,其实真真儿无聊,
怕只怕孤独催人老……”
唱歌一旦时间长了,就会忘情,直到她一挥广袖,似乎拂上了某人的脸,金色舞袖滑落,一片惊呼中,她看到了一张温婉沉静,现正凝视她的男性面庞,面露沉思疑惑,好像是叫什么皇甫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