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槊清晨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一阵怪异——他居然又睡着了。
这五天来他已经有三晚切切实实睡着,就算他近来不知死活跟血咒开始互磕搞得身心俱疲,却克制着分寸,没有出现特别重的痛苦,按理说不至于就让身体疲惫到需要睡眠。
楚槊捂了捂嗓子,觉出了一丝渴意,吸血鬼口渴可不会想喝水,他们只会想喝血。
楚槊心想:“贫血症?”
楚槊拿过巫拉拉新配的药水,刚轻啜了一口,面色顿时变得微妙起来。比起先前贴心的口味,新配的药水味道得他真传……有朝他做的菜方向发展的势头。
楚槊只是顿了顿,便慢慢喝完了药水,眉头也不皱一下。
药水中加了一定血液,楚槊喝完便觉得嗓子里那点渴意被压了下去。他又用清水漱了几次口,把嘴里味道去了,为待会儿的事做准备。
他跟血咒死磕了这么多天,正好检验一下效果。今天去剧组的时间是下午,他有一上午的时间可以磨蹭……当然,绝不是说这件事要花完整上午的时间,不过这事儿他一个人做不了,得有路易斯帮忙。
路总的上班时间很好把握,但凡楚槊在家,他就肯定不会去公司,因此楚槊都不用提前打招呼,也不用刻意找,只要他出房门待上一会儿,路易斯必然会出现在他面前或者假装若无其事出现在他附近。
楚槊摊开剧本佯装在沙发上琢磨演戏,果然五分钟后路易斯在他对面沙发上落座,拿着一本书装模作样看起来。
剧本早就烂熟于心,上面的内容楚槊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血咒随着他的心思蠢蠢欲动,楚槊尽量把旖念压到最低,他装模作样的样子可比路易斯敬业多了——起码他有记得翻页,路易斯手上的书打开就没翻动过。
“路易斯。”楚槊若无其事合上剧本,“陪我对段戏吧。”
路易斯当然不会拒绝,把那本根本没看进去的书丢到一边:“好,我的台词是什么?”
“没有台词。”楚槊将剧本放在身旁,他一手在身侧轻轻捏紧了,“跟我配段吻戏。”
路易斯一愣,随即脸色“唰”地黑了:“你有吻戏?”
声音低沉似潭水,仿佛只要楚槊一点头,这潭水就能卷起水龙柱直冲云霄。
楚槊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没有。”
路易斯表情凝固在脸上,错愕缓缓绽开来,这次是真的怔住了。
剧本上没有吻戏,他却要和自己对吻戏,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过界的暧昧,何况路易斯自打开窍后就关注着楚槊任何举动。但他尤不敢确定——他等得太久,敏感又小心翼翼,他输不起。
路易斯觉得自己冰冷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他强行压下心里的躁动,连声音都有点走音却浑然不觉。
“……你什么意思?”
路易斯的眼神看过来时楚槊心头发紧,血咒在他耳边痴痴的笑,经过他精分一般的对待,血咒在他意识海里几乎割裂出了另一个自己的形象,伴随着疼痛跟他吵架,十分的欠揍。
“你就是不敢。”
“你怎么知道我不敢?”
“那你说啊,有本事说啊。”
“有本事你别捂着我的嘴。”
血咒嘻嘻笑:“克洛迪雅的前车之鉴还在,死心吧你,永恒的爱不存在,得不到,以眷属的身份你还可能永远陪着他,要是变成爱人,迟早哪一天他腻了,你的下场就将跟克洛迪雅一样!”
“哦不……”血咒道:“克洛迪雅尚能跟爱人同归于尽,可你杀不了路易斯,只能被他杀咯。”
“闭嘴!”楚槊在血咒咯咯的笑声中漠然道。
他心里的活动外人当然不知道,他嘴上对路易斯说:“演还是不演?”
他没有回答路易斯的问题,明明应该是口气不太好的问句,他却说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路易斯跟他对视半响,缓缓吐字:“演。”
楚槊动了动眉毛,伸手捧住了路易斯的脸,仿佛是纠结着朝哪里下口一样半天没有下一步,而路易斯果真听他的话一动不动,除了眼神丝毫没有多余的动作。
然而最让楚槊受不了的就是他的眼神,楚槊只好得寸进尺要求:“闭眼。”
路易斯又深深看了他一眼,遂闭上双眼。
“放开他,离他远点快离他远点!”
血咒的尖啸声夹杂着痛苦猛烈的席卷而来,偏偏血咒居然在路易斯面前把他所有痛苦淹没在嗓子里,让他连痛呼都做不到,如果能叫出声或者干脆痛晕过去倒还省事儿,路易斯再怎样也该察觉到不对,偏偏叫也叫不出声,意识在尖锐的疼痛中从头脑中破出来,该死的清晰,撑着他屹立不倒。
楚槊脸色瞬间被刷了一层白粉,捧着路易斯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路易斯眼珠动了动,他感受到楚槊的颤抖,本来想睁开眼,但眼珠转了两圈后眼帘并没有抬起,抬起的是路易斯的手。
——他将手轻轻覆盖在了楚槊手上,温柔却坚定。
楚槊眼神动了动,脸上苦涩更深了。
老实说感受到楚槊的颤抖路易斯才是最紧张的,他误读了楚槊颤抖的意思,以为对方也是在紧张,是在犹豫是否下一个重大的决定,而这个决定显然跟他俩息息相关,或者更准确一点说,跟他俩的感情密不可分。
如果楚槊终于决定踏出那一步……路易斯握着他的手又紧了紧。
好半响后,他却发现楚槊的双手卸了力,他闭着眼听见楚槊有气无力道:“不行。”
路易斯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
他倏地睁开眼,同时楚槊抽回了自己的双手,在路易斯的痛苦尚未及眼底以前,楚槊拍了拍胸口,抬脸道:“你来。”
路易斯的心瞬间又被弹到云霄。
这种直上直下过山车的玩法,如果他的心脏会跳动此刻只怕要炸,路易斯哭笑不得,但对送上门来的楚槊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虽然跟他想象中出入很大,但四舍五入,这可是楚槊主动邀请他接吻!不是渡血不是补力量,打着戳破的演戏旗号货真价实的邀请!
哪怕楚槊还在犹豫还在适应,但无论如何他终于不是一味逃避了!
楚槊说完“你来”之后就后退半步闭上眼,闭上眼什么也看不见,平复着心里的思绪,尽量放空自己的脑袋,他垂在身侧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闭着眼看不清,其余感官就会很明显,当面部皮肤感知到路易斯手的时候,楚槊的心境再度被拔高。
他能感觉到路易斯慢慢靠近了,控制不住的期待与逃离的心思一股脑冒了出来,他不得不拉扯思维思考其他的事,以此降低心中的旖念、降低血咒带来的负面效果。
他若是这时候逃了,指不定得把路易斯伤得多深。
闭着眼在黑暗里也能感觉到慢慢靠近的脸,时间仿佛无限拉长,楚槊提着一颗心,等着意料之内的动作降临,却突然听到在离自己极近的距离传来路易斯的声音:“你想我怎样吻你?”
楚槊:“……”
他深吸一口气:“根据你的感觉来。”
路易斯眸色幽深:“那么提前跟你说一声,我不客气了。”
冰凉的唇瓣干脆的贴了上来,楚槊在血咒的叫嚣声中身体下意识要躲,不等他自己压制动作,路易斯抢先一步扣住了他后脑勺,断了他逃跑的路。
唇舌的舒适与身体的疼痛产生了强烈的反差,路易斯察觉到楚槊的紧绷跟颤抖,却越发用了狠劲,不甘地、急切的想要证明,他一直对楚槊克制着自己的高傲与征服欲,但也总有情绪爆发的时候。
“够、唔,够了!”
楚槊猛地推开了路易斯,在疼痛中爆发出极大的力气,路易斯不得不跟他分开,但眼睛里显然已经被激出危险的光彩,楚槊伸手擦了擦嘴角来不及咽下的津液,擦到了一抹鲜红颜色——
是了,刚才因为疼痛跟焦灼,他咬破了路易斯的嘴。
细微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路易斯用拇指揩过唇瓣,伤口立马消失,他将血味舔进嘴里,目光却还落在楚槊带着血迹的嘴上,意犹未尽。
“感觉如何?”
他隐约觉得楚槊是在尝试面对他们的感情,同时也在试探,试探楚槊自己对这份感情究竟能接受到什么程度,所以提出跟他亲吻,他想知道楚槊是否会意动,如果并非无动于衷,那么就该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情感可以进一步升华。
楚槊必须控制和忍耐,才能忍住不将指甲扎进肉里,他扬起了一抹玩世不恭的笑:“还不错。”
说着他晃了晃手上的血迹,不知说的是吻不错,还是血的味道尝起来不错。
一如既往的插科打诨,撩完就跑。
路易斯:“那……”
“对手戏就演到这儿吧。”楚槊直起身,越过路易斯重新捞起剧本:“我再琢磨一下戏。”
路易斯简直忍不住要把他的领子揪过来一次性来个痛快,是死是活给他个准话,他的手抬起又放下,骨节捏的咔咔作响,楚槊将剧本哗啦啦扇风似的一翻,背对着他道:“琢磨一下刚才跟你的对手戏,感触颇深。”
路易斯一愣。就这么愣神的功夫,楚槊立马窜回了房间,“啪嗒”一下利落的关上了门,独留路易斯隔着门板,被他的话绕进迷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