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瞳不见了。
夏书烯在破旧的房子里来回跑了好几遍,又不甘心地绕着屋子转了好几圈,从下午一直找到了天黑,嗓子喊哑了都没个人出来给她想要的答案。
我的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不能自己。
“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尽管心里猜疑,但如夏书烯所说,萧夫人是个城府极深沉的人,又怎会做这般答案显而易见的破事?
会不会只是栽赃嫁祸?
我想将匍匐于地懊悔不已的夏书烯拉起来,却被她厌恶地一掌拍开,“别碰我!如果不是你,她就不会消失不见踪影!”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默然后,转身离开。
这回即便不是萧夫人下的手,我也要她派人将秋月瞳挖出来。
别院大门前张灯结彩,来此拜访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就连门槛都被生生踩矮了一寸。
按之前的计划明明是低调出行,怎的现在大小官员齐拜门,搞得人尽皆知?
我不晓得萧夫人到底搞哪门子的名堂,只好再作回梁上君子,翻墙而入。
这么热闹的场面,萧夫人一定是以皇子的身份在大厅坐镇,不急于一时,我索性绕到后院卧房,就着漆黑的夜色,走近坐在床沿等候。
又被人算计了?
我在床上心烦气燥地翻个身,怎么日子就不让人过得省心,各种阴谋阳谋层出不穷,撩得人心乱!
我尽量压制内心的烦躁,静静等待。
不多时,门外就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随即门被打开,透过月色,我看清了萧夫人泛着粉红色泽、美丽的侧脸。
“你还知道回来?!”
一开口就是埋怨娇嗔,我看着心里一动,懊恼的情绪涌上,我的萧夫人怎屑绑架这类下流的破事,我竟然潜意识不知不觉地怀疑她?!
“喝酒了?”我伸手拉她坐于身侧,“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嗯?”
我可记得我喝酒时她皱眉的模样,分明是不喜欢到极点。
萧夫人敛下眼睑,叹了口气,无奈道,“如果你乖点,我也不至于借酒消愁。”
我苦笑,实不知该如何应对。
萧夫人抚上我的脸颊,轻轻摩挲,轻声低语道,“我是有瞒着你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承认,现在开始,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再去接近夏书烯。”
我第一时间想知道的,就是为什么不准我与夏书烯走近,这个人威胁不到萧夫人,但萧夫人的眼里为何唯独容不下她?
萧夫人沉吟了一会,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此人心术不正,且喜颠倒是非黑白,不该是你交友的人选。”
“我会小心。”你无需操心,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夏书烯说的话我虽然接收,但尚未得到验证的事,我不会全信。
萧夫人拿我这倔强模样没辄,想了想复向我解释道,“秋姑娘是自己要离开的,与我无关。”
怎么会?那房子被破坏殆尽,分明一个杀人掳尸的凶案现场!
萧夫人淡淡一笑,颇有欣赏之意,“她只是想摆脱夏书烯,没完没了的纠缠。”
我不敢苟同她的做法,就像当初无法理解,我深爱的萧夫人将我抛弃在千里之外,不闻不问。
每当想起当初的境况便是一阵心悸,我自己都不好意思正视了,那脆得犹如刚出炉薄饼的心。
“我想见我师兄。”不再拐弯抹脚地试探,我是真的很想确认,我的师兄是否在我担心的日子里仍然安好。
我紧紧盯着萧夫人的眼睛,观察她的情绪随我的话是否有所波动,这回她没有回避,至少没有刻意回避,她偏了一下的目光重新回到我身上时,轻点了头,“给我一点时间。”
门外传来敲门声,“殿下,李大人已在偏厅等候多时。”
萧夫人放松了表情,食指轻抬我的下巴,在我嘴角印下一吻,“你早点休息。”
我眨了眨眼,嘟嘴,“不够。”
萧夫人笑得温柔,“谁让你不听话,让我生气,没了。”
我撇撇嘴,拉住她的袖子不让她走,“你让那劳什子的李大人明天再来,大晚上的扰人好梦,真是一点眼见都没有…”
萧夫人掰开我的手指,揉揉我已然散下的长发,聊以安慰道,“我找他来有事,你就别埋怨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是任性蛮不讲理之人,只好退而求其次。
“我会尽快,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
“不要,我就要等你,暖床!”我霸道地宣布,果然在萧夫人出门前看到她隐于长发下、如玉精巧小耳垂的微红。
萧夫人出门不久,我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但肚子不争气,晚饭没吃现在正闹着抗议,导致我无法睡得安稳。
敲门声又起,我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懒懒得喊道,“进来。”
脚步声不止一两个人,我将被子拉于眼下,偏头看向外厅。
“殿下请您务必先享用晚膳再休息。”
一个长相稍显稚嫩的侍女朝我福了福,我眨了眨还带着迷蒙的眼睛,打个哈欠懒洋洋道,“哦,知道了。”
其他侍女送完菜后都自行退出房间,唯独这个侍女,呆在原地盯着我一动不动,眼神既不卑微也不像是打量,我被她盯得不自在,便清了清喉咙佯装疑惑,“你还有什么事吗?”
侍女不卑不亢,“殿下吩咐了,要奴婢盯着您吃完。”
我愣神,该说萧夫人太体贴或是太体贴还是太体贴呢?!
她知道我懒散的性子有时候宁愿睡觉,哪怕色香味俱全的菜式摆在卧室桌上,也不愿起来特地挪动步子去吃。
索性找了个“专人专盯”,逼迫我定要将伙食下肚。
心里的某处发甜,将睡意驱散,我起身披上外袍,然后走到外厅坐在凳子上。
菜式不多,只有我最喜爱的两个,“笋穿钟箩”及“牛堵倾肠”。
侍女自觉地站于我身侧,为我倒添茉莉花茶,在我饮茶时又自发为我夹菜于碗中。
动作娴熟,时间把握得很巧妙。
茶足饭饱,我对她道谢,她却突然间惶恐起来,淡然的模样不复初见,双膝跪地直呼“奴婢不敢”。
毕竟是个稚嫩的女孩,我虽不懂她的惶恐从何而来,但也不忍她因为误解长时间的慌张。
“我没别的意思,你莫要惊慌,退下吧。”
侍女应声匆忙退出,我细想才稍稍体会了一点,一些人奉行“伴君如伴虎”信条的同时又惶惶不可终日之感,即便表面掩饰得再好,内心仍不可控制地惧怕。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