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初到风家之时,并未想要耽留,然而阴差阳错,却一连住了数月,此时想来,未免暗恨当日不该停留,无端起了这么许多波折,心想:“再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味,还是回村去吧。”又想:“好在没吃什么亏,还得了一身修为,日后好好修炼,总能在陈家村称王称霸!”强自欢笑了一下,终究觉得落寞,不由感叹:“孤零零而来,孤零零而去,了无牵挂,又有什么不好?”
正想走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人声音:“咦?陈兄,你怎么在这儿?”
陈弃回头一看,乃是风流,淡淡道:“你又怎么在这儿?”
风流回道:“我过来等几个人……”又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陈弃道:“能干什么?准备回去了。”
风流奇道:“回去?回哪儿去?”
陈弃叹道:“当然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风流一怔,又看了陈弃几眼,脸上露出恍然神色,叹道:“回去也好,不管怎样,总是不可能的。”
陈弃怒道:“淫贼,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不可能的?”
风流道:“你心里自然明白,我又何必明言?”
两人一时都不说话。隔了半晌,风流忽然恨恨骂道:“这些老家伙,要是赶不及,日后总有他们后悔的!”
陈弃心中寥落,也无心猜度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只道:“淫贼,走了,有缘再见吧!”说完,向风流一笑,走出了涿鹿城。
风流看着他背影,脸上神色颇为复杂。
陈弃神思不属,一连走了数个时辰,来到了一片山林之前,正是望薄山。他忽然想起初次见风姿时,就是在这林子里,当即走了过去。
细细打量四周时,发现地上早没了当日打斗痕迹,连风姿坐过的那块石头也不见了踪影,想是行路之人搬了开去,只有那棵樟树,兀自站在那里。
他走到樟树之下,靠在树上,暗想:“女人翻脸真是快!先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翻脸了?”仔细回想自己跟风姿对答之话,暗想:“我也没招她,她干嘛嘲笑我?”往日他若是遇到难题,从来都是丢过不想,第二日也就好了,可今日这个疑问却总无法排遣,脑中翻来覆去,皆是一个疑问:“臭丫头为什么这么说我?难道她真想嫁给姬霸么?”
这么想了半晌,竟靠着樟树,悠悠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心中仍感不大痛快,一时走入山中,追逐猛兽,将一肚皮怒火尽数发泄在猛兽身上。
……
风家府邸之中,风成脚步匆匆,指示下人摆放灯烛,悬挂喜联。正堂前、回廊旁皆挂上大红灯笼,透出洋洋喜气。不一时,姬家人等过来,将聘礼一箱箱抬进风府,各色锦缎珠宝,摆满了半间屋子。
风姿坐在南窗前,开了半边窗户,呆呆望着远天。她在常羊山所受之伤已渐痊可,然而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眼神也暗淡无光,没有了往日灵气。
天色渐晚,府中两名丫鬟进来,轻声道:“小姐,嫁衣已经做好了,请小姐试一下,合不合身……”
风姿回道:“量着身子做的,怎么会不合身?又试什么?”
丫鬟答应一声,便将凤冠霞帔放在桌上,又笑着提醒:“小姐,今晚早点歇息,明日寅时咱们就得过来,替小姐梳妆打扮。”
风姿回道:“知道了,下去吧。”
两名丫鬟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风姿仍是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月亮升起,又慢慢落下,随即听到丫鬟敲门,便道:“进来吧。”
两名丫鬟见风姿已经坐在梳妆镜前,都笑道:“小姐起得真早!”连忙服侍风姿洗脸梳妆,又在脸颊上匀了一点胭脂。风姿肤色本来极为白皙,容颜清绝,此时两腮染上胭脂,更是倍增艳色。
一名丫鬟忍不住恭维道:“小姐真是好看!哼,算他们姬家有福气!”
风姿轻声道:“是么?”说着,脸上忽然滚下两颗泪珠,刚画好的装又自花了。
两名丫鬟连忙揩拭,重新施脂打扮,然而风姿的泪珠始终没停。
闹了大半日,终于将风姿打扮妥当,穿上了凤冠霞帔,只听门外小厮道:“姬家的人来了,轿子已经抬在门口。”
丫鬟回道:“知道了。”
风继祖只有风姿一个女儿,并无兄弟,因此风姿只好由族兄弟背着,来到大门之前。
此时姬霸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立在大门之前,脸上容光焕发。那马雄壮之极,鬃毛闪亮,背上鞍鞒系用黄金打就,在此显衬之下,姬霸虽然长相奇丑,也露出几分英武之气。
他见风姿由人背了出来,喜得抓耳挠腮。那马似乎知道主人心情,高声嘶鸣一声,马蹄腾腾拍了几下。
风姿头上披着大红盖头,什么也瞧不见,任由别人送入轿中,耳边只听锣鼓喧天,轿子一晃,已然抬了起来。
……
陈弃在山中快速奔腾,一拳将一只豪猪打死,一时气喘吁吁,仰天躺在了地上。
眼见天色渐黑,心中不禁想到:“明日臭丫头就要嫁给姬霸了……”一念及此,不由胸中一恸,仿佛觉着即将失去最宝贵的东西,又不禁暗忖:“臭丫头为什么嘲笑我?”他撒了一天的气,怒火稍平,当即又将那晚风姿言语神情回想了一遍,忽然心中一动:“难道臭丫头担心我安危,这才出言讥讽么?否则一开始还好端端的,怎么我一说要去姬家,就忽然发了脾气?”
陡然想到此处,立时心花怒放,暗道:“不错,一定是这样……我真是蠢得厉害,那晚怎么就没想起来?”可毕竟只是自己猜测,未必是实情,暗自叹息:“算了,臭丫头明天就要嫁给姬霸了,我还琢磨这些事干什么?”又将身子躺了下去。
然而说是这么说,心里毕竟想知道答案:风姿究竟是担心他,才说出那种刻薄言语,还是真的那么想?
d看小说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