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诺吓得只能慌乱逃窜,甚至都不敢在此做一丝一毫的停留,最后直接躲到了那片小千机才会居住的灵海中。来到这片空间中后,她的耳边倒是终于清静了些的,然而她躲得越深,也就越是不知道外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鲜红的血液不断地顺着背脊滑落入土地中,黑雾中的千诺已经如同一尊雕像一样,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了,抽打着她的女孩也开始在这时候变得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伊赛骑着自己的黑暗赤狻猊一步一步从藏身处走出,只要这女孩的陷入了生死危机,他就不信逼不出她体内的魔物来。
当然,只有帝迦楼出现之后,那才是降魔阵真正展现出功效的时候!
而现在他需要做的只是等待,魔气对千诺精神上的折磨,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彼时置身在暗处的卓天佑,却在看到这一幕过后,难得地叹着气对千诺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如此看来,这女娃娃终究还是年纪太轻了些,居然连这种精神类型的干扰攻击都扛不住。
从他的角度虽然看不到千诺正经历着什么样的折磨和伤害,但却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她正在遭遇着什么样的考验。
千诺以为自己只是封闭了五官,逃到了一个清静的世界而已。
然而在现实世界里面,也就是真实世界的场景中,映入卓天佑眼帘中的却是千诺发疯一般在用自己手中幻化出来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抽打着自己的场景……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穿着黑裙子的另外一个千诺存在的,从始至终,能够伤害到她的,也仅仅只有她自己罢了。
看着伊赛骑着黑暗赤狻猊出现的时候,卓天佑原本就打算出手保下那小女孩的性命的。
可谁知那堕魔人却又在距离千诺五米开外的地方突然停了住,似乎并没有打算趁着这个时机一举灭杀掉千诺的样子,卓天佑回忆着刚才他和女孩的对话,原本已经从他掌心中幻化出来的清风剑,最后又被他收了回去。
千诺体内的那头魔物,真要说起来的话,其实他也是想见见的……
既然要利用这个小女孩来挑战长老院的权威,那他们就必须要做到对这女孩知根知底,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她身上那些潜藏的实力。
卓天佑并不急着动手救千诺了,这就意味着千诺现在只能够靠她自己。
所有人都希望能够看到帝迦楼这头传说中的魔物出现,唯独千诺本人绝对不愿意看到那一幕到来,然而,此时只知道一味逃避的她,却早已经忘了自己战斗的初衷。
千诺躲在一片长满了小七彩藤的空间里,她捂着耳朵蜷缩着身体,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小千机在她旁边干巴巴地望着,一张小脸上面全是焦急,然而它却却并不知道应该如何让自己的主人振作起来。毕竟它只是一株辅灵而已,就算曾经是一株仙草,那也是生活在无欲无求的上界,对于人类正常的感情它很难理解。
眼见着主人身上显现出来的伤口越来越多,小千机正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却出现在了它所掌控的这个空间。
千机草愤愤地看着来人,如果不是因为这头大黑龙的话,或许主人就用不着受那么多苦了。
都怪他,偏偏主人为了他忍受了那么多,对方却还在私底下琢磨些对主人不利的事。
现在的千机草,已经完全将心偏到了千诺这边了,哪怕明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它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你来干什么?”小千机挡在千诺的面前,打算誓死保护好主人的安危。
“主人已经这么可怜了,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再来伤害她的……”
然而,帝迦楼在看着面露凶色的小辅灵时,却连解释都懒得解释,直接冷着脸开口吩咐道:“我有话和她说,你到外面守着去……”
“外、外面?不要,外面的敌人那么凶,我才不要出去送死!”
千机草一惊,当即吓得又皱起了眉头,能够修炼到这个份上不容易啊,它可不想又变成叶子掉光了的模样。
谁知帝迦楼这次却直接嘴角一撇,不但不解释,抬手捏着它的小叶子就直接朝着外面丢了出去。千机草哀嚎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直到最后狠狠地跌落到了那株嗜血幽冥藤的旁边,它才终于明白过来,帝迦楼口中的“外面”究竟指的是什么。
反应过来的小千机赶紧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可一想到不知道那条霸道的黑龙又要对千诺做什么坏事,它又鼓起勇气又想要冲回去……
“不行,我不会让你伤害主人的……”
千机草正欲往前冲,整个空中居然传来了一声怒吼,“拦住它!”
也不知道它究竟又得罪到了帝迦楼的哪根神经,外面这片空间里面直接乌云翻滚了起来。
伴随着男人声音的落下,原本就不怎么规矩的噬血幽冥藤,居然听了男人的命令,长着倒刺的藤曼开始往千机草身上缠过去……
“再闹,信不信本尊现在就毁了你!”
千机草原本是想要将草叶子化为黑芒来抵抗的,再一听帝迦楼动真格的声音,它吓得草叶子一抖,赶紧老实了起来。
好吧,谁让这里是人家说了算的地盘呢?!
千机草不再挣扎了,噬血幽冥藤下一刻就把它直接捆绑了起来。
小辅灵无奈之下只能够望着天空,默默地祈祷主人平安。
另一片阳光绚丽的灵海空间里,帝迦楼却也在终于打发走了“闲杂人等”后,幽深的金眸泛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光芒,将视线投射到了千诺的身上……
千诺的元神现在很是脆弱,外界身体上面受到的伤害越重,她的元神凝聚成形的能力也越弱,整个身体上面已经开始呈现出了斑驳的血色来。
但比起身体上的痛苦来说,陷入精神上面的折磨更是让她难以忍受。
漂浮在半空中的女孩,不仅捂着自己的耳朵,害怕听到一丁点来之外界的声音,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去观看外面的世界。
明明比起外面那个一片干涸的灵海来说,现在她身处的世界有花有草,美得像个世外桃源,然而身在其中的人,却故意选择了视而不见。
直到一双不属于她的大手将她抱了起来,来自外界的触碰如此真实,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让她无比熟悉的气息。
她转眼间已经从一片冰冷的空气中,移动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千诺才在震惊中,有些控制不住地眯开了眼睛缝。
天上的白云晃悠悠地漂浮着,一缕火红的头发在微风中荡到了她的脸颊上,痒痒的。
刚才还无比喧闹的声讨声,在这一刻慢慢地平息了下来,一张明明妖娆无比,却显得圣洁到让人不敢冒犯的脸庞映入眼帘,千诺的瞳仁紧缩了一下,随后心跳控制不住地快速跳动了起来……
这是在做梦吗?为什么她还能够再次见到凤翎?
千诺的脑海中空白一片,什么都想不明白,但却下意识地拒绝去想明白。
是的,只要凤翎还能够回来就好,只要能够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她真的太累了,满身心的疲惫和委屈,真的好想找个人可以尽情地窝在对方的肩膀上大哭一场。
也只有在和她生活了五年、像亲人一样的凤翎身边,她才能够像个小孩子一样尽情地大哭一场。也只有在这个人的身边,她才能够彻底地放松下来,觉得自己也是有份依靠的人……
凤翎将千诺抱着坐到了一片草地上,那个在他怀里小声啜泣着的人,已经用眼泪打湿了他胸前的一片衣衫。千诺不敢出声,怕自己一出声,整个梦境就会醒过来。
凤翎也不去吵她,就这么抱着她坐到地上,用那双纤长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她耳边的碎发,他还是如同印象中那般不爱说话,但总是用行动默默地暗示着千诺“自己其实一直都在”的事实。
阳光暖洋洋地照到了草地上的两道身影之上,千诺自己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然后才慢慢地收起了啜泣的声音。
她想她实在是太过思念她的阿翎了,所以才会在只字未说的情况下,只顾着一个劲地在哭,可就算是做梦,也会有醒来的时候,如果她一直这么哭下去的话,未免也太过浪费了一点……
当然,这里面也有她已经找回了些安全感的缘故在,只要待在这个人的身边,她就足够勇敢。
千诺在大哭了一场过后,终于找回了一些勇气,梦可以是假的,但感觉却骗不了人。
她对凤翎天生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所以无论对方是从大人的模样变成了小孩,还是从小孩的模样变成了小白鸟,她都能够一眼就分辨得出来。
凤翎现在就存在于她身边的感觉如此真实,对方说不定根本就不曾离开过她……
“阿翎,真的是你吗?你真的又回来了……”
或许是连上天都看不惯她的懦弱无能了吧,所以才把他还给了她。千诺开始天马行空地寻找着理由,为了能够更好地确认对方的真实存在,甚至还伸手捏了捏近在咫尺的脸蛋……
不过,气息虽然没错,人也还是原来的那个人,今天的凤翎却显得比以前奇怪就是了。
凤翎是从来不会拒绝千诺的亲昵举动的,相反,更多的时候他还很享受,然而就在千诺伸手去捏对方的脸颊时,对方却有些反常地蹙了蹙眉头。
凤翎抱着她,身体微微有些紧绷,最后还是在千诺的追问下解答起了她的疑惑来。
“我并没有回来。”男人的声音微冷,随后注意到怀中女孩骤然变白的脸色过后,他又赶紧下意识地放缓了语气,仿佛尽量在显得自己很温柔一样,补充道,“……但也不是不能够回来。”
千诺在紧张的气氛中,顶着一张哭红了眼角的大眼睛注释着他,阳光透过男人的眸子,在这一刻有些奇妙地折射出暗金色的光影来,她看的一时间也有些失神。
就在这样连时光都仿佛变得缓慢流动起来的气氛中,凤翎的声音继续温柔地响起道:
“你现在所看到的是我残留在你体内的最后一缕意识,很快我的最后这缕意识也会消散。”
“不过我并没有死,只是那天为了保护你耗尽了分身中的所有能量,所以才会消失而已。”
说到这里的时候,凤翎的声音微微顿了顿,随后才垂下头来,看着千诺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继续道——
“如果你想找我的话,就努力地活下来前往地面上的世界去找我吧,我的本体会在一个叫‘九幽城’的地方等你……”
“所以,如果你还想见我,你就要想办法活下来。”
“千诺,那些折磨着你神经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从来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你也说过,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神与魔,不一样的,只是一念之差的人心……”
……
凤翎难得的一口气对她说了很多的话,千诺注视着那双快要把她魂魄都吸入了深渊中的眸子,思绪却在这一刻开始变得越发的混沌不清起来。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么高深的话了?
不过,又似乎真的说过的样子。
无论是男人的声音,还是在说这些话时的语气,都莫名地让她觉得熟悉。
或许,这样的场景的确发生过,只是她一时间有些记不清了而已。
疲倦侵袭而来,黑暗来临的那一刻,她终于控制不住地在对方的怀里睡死了过去。
临睡前,千诺控制不住地想:今天的凤翎果然是有些不一样的……
但不管怎么样,得知了对方并没有死去的消失终归是好的,睡梦中的女孩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角突然扬起了一抹笑容来。
抱着她的人看着怀中的女孩,却在略微地失神和犹豫之后,悄无声息地将她放到了草地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