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狸闷哼一声,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在空中划出一个艳丽的弧度后,向着楼下坠去。
孔千欢惊呼一声,立刻扑向胡狸,在房檐边缘拉住了他的衣袖一角。
胡狸吓白了脸,颤抖着不成调的声音说:“你……你可扯住了……”
孔千欢龇牙咧嘴地说:“你平时吃得太多了,真重啊!”
胡狸使劲瞪了孔千欢一眼,不满地吼道:“我一个月的饭量,都没有你一天……啊……”未等胡狸说完,他的衣袖突然断裂,整个人向楼下坠去。
孔千欢被吓得不轻,忙沿着梯子爬到地面,快步跑到胡狸的身边,颤抖着身子,唤着胡狸的名字。然而胡狸却一直深陷昏迷,不曾回应孔千欢。
孔千欢害怕了,一边冲着囚奴大喊,让他去请大夫,一边将胡狸抱起,快速跑进赌馆,爬上二楼,将他轻手轻脚地放到床上。
大夫来后,说胡狸摔伤了内脏,需要好生地调养,否则会落下病根。
孔千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让小侠跟着大夫去抓药,自己则是守在胡狸的身边,悉心照料着。
不多时,胡狸幽幽转醒,用细若蚊足的声音问:“千欢,我是不是要死了?”
孔千欢眨了一下眼睛,摇了摇头,温柔地笑道:“都说祸害活千年,你没那么容易死的。”
胡狸苦涩地一笑说:“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我知道自己一无是处,既不会武功,也不会赚钱养家,只能为你守着这间赌馆,盼着有一天你会依赖我。
“千欢,你也许不相信,我总觉得我这一辈子,一直在寻找一个人。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蒲公英的种子,随风飞着,试图扎根,却总是身不由己。”
孔千欢攥住胡狸的手指认真道:“胡狸,你的感觉我懂。也许你觉得我这么说是在敷衍你,但我真的懂,并且感同身受。我……”
这时,小侠端着药碗推门而入,打断了孔千欢未曾说完的话。
孔千欢接过药碗后,示意小侠去休息。她将药碗放到唇边试探了一下温度,确实不会烫口之后,这才将药碗递给胡狸,说:“来,把药喝了。”
胡狸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眼角滑落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滴,既不喝药,也不再说话。
孔千欢心里难过,再次轻叹一口气问:“你到底想怎样才肯吃药?”
胡狸扭开头,喃喃道:“你说你是我的娘子,却从来不肯带我去见岳父岳母,甚至连一样定情信物都不肯给我。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不堪吗?”
孔千欢微微垂下眼睑,缓缓勾起唇角,将手伸入披风之中,翻找出那颗伪装成红玛瑙的“江天一色珠”,递给了胡狸。
胡狸转回头,扫了一眼那颗泛着幽暗绿光的红玛瑙,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却并没有去拿那颗红玛瑙,而是望向了孔千欢的脸。
虽然此刻孔千欢含笑以对,但是他却隐约能感觉到,孔千欢不大对劲儿。
孔千欢嗤笑一声,将手中的红玛瑙抛向空中,戏谑道:“要不要啊?”
胡狸伸出手,一把夺过红玛瑙,如同孩子般负气道:“要!干吗不要!这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我干吗不要?!”
孔千欢打趣道:“还定情信物呢,我只当它是分手费。”
胡狸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孔千欢的脸色,见她似乎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将心放回到肚子里。
孔千欢端起药碗,递到胡狸的嘴边,看着他乖乖地将药喝下。她站起身为胡狸盖好被子后,向外走去。
胡狸望着孔千欢的背影,突然觉得心慌,忙叫道:“千欢!”
孔千欢回过头,“嗯?”
胡狸攥紧手中的红玛瑙,似乎在挣扎着到底要不要将其还给孔千欢。诡异的沉默中,他终是浅浅一笑,说了声,“没什么,我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孔千欢咧嘴一笑,走出了门口。
胡狸望着那扇被关合的木门,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孔千欢走出了胡狸的房间,来到了小侠的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
孔千欢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掏出一包珠宝,放到小侠的手中,压低声音说:“现在,马上,离开。”
小侠傻乎乎地望着孔千欢,有些不明所以,“为……为什么?”
孔千欢利索地回道:“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只要记得,赶快离开都城就可以。”
小侠见孔千欢并不像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于是攥紧了手中的那包珠宝,扑通一声跪倒地上,给孔千欢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孔千欢在目送小侠离开之前,突然问道:“小侠,你知不知道,这里已故的老掌柜,可曾有过什么异样?”
小侠想了想回道:“不知道老掌柜一辈子没娶过女人算不算异样?哦,对了,老掌柜总喜欢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就好像守着什么宝贝,一直都不肯轻易出屋。”
孔千欢点了点头,然后示意小侠快点儿离开。
小侠走后,孔千欢没有回到自己的闺房,而是住进了赌馆二楼,占据了囚奴和胡狸中间的那间屋子。
孔千欢放下罗帐,抱着腿,坐在床上,没有点油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夜半风起时,一只漂亮的手轻轻地推开了孔千欢的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她的床边,伸手撩开罗帐,却看见一双闪烁着诡异绿光的眸子!
那眸子像极了老虎的眼睛,吓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儿跌坐到地上!
孔千欢眨了一下眼睛,隐藏起只属于嗜血猛兽的气息。
胡狸一边调节着自己的呼吸,一边重新打量起孔千欢,但见她如同老僧入定般坐在床上,不但没有宽衣解带,而且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胡狸有些心虚,略显困难地扬起唇角,柔声问道:“你怎么还没睡呢?”
孔千欢面无表情地望着胡狸,好半天才眨动了一下眼睛,打个呵欠,反问:“你不好好儿养伤,跑我这里做什么?”
胡狸攥住孔千欢的小手说:“我心里闹得慌,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了。不如我们连夜离开这里,你说好不好?”
孔千欢非常认真地问:“为什么?”
胡狸一时语塞,想了想才回道:“我的感觉一向很准。你跟我走就是了,别问为什么。”他不待孔千欢回答,便开始用力拉她下床。
就在这时,窗户被人一掌拍开。紧接着,六名黑衣人手持明晃晃的大刀,鱼贯而入!
孔千欢吓了一跳,跳下床,撒腿就要往门外跑,却被两名黑衣人堵住了去路。
孔千欢虎目一瞪,操起身旁的椅子,照着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脑袋狠狠砸去!
那名黑衣人扬起瓦亮的大刀,迎面一劈,愣是将椅子一分为二,哗啦一声掉落到了地面上。
孔千欢向后退开一步,好巧不巧地踩在了胡狸的脚面上,痛得他闷哼一声。
眼见着危险逼近,孔千欢却无法闪躲。刀光剑影中,囚奴破门而入,直接动手解决掉了那两名堵在门口的黑衣人。
厮杀中,窗口处竟然又涌进了另一伙儿黑衣人,与先前的几名黑衣人恶斗到了一起。
拥挤的房间里,囚奴攥住孔千欢的小手,拉着她向门口逃去。不想,另一群黑衣人竟然由楼梯口处冲了上来,将囚奴和孔千欢又逼退回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