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四哥在附近搜寻了一圈,因为四哥不准我走太远,所以我们就差了几十米各自寻找,速度很慢,都快傍晚了,我们搜寻的地方实在寥寥。
四哥说最多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离开。
这样的话,我们就得回周县了,若是明天再来,我不知道这一晚会发生什么,所以我私自的想法就是:直到找到苏幕为止。可我逃不过四哥的眼睛,更不能连累四哥。
自从知道了苏幕的行踪后,我都恨不得插对翅膀飞到北岸去,因此,饶是四哥正面侧面跟我传达了数次行动方针,我仍是执拗地想着法子逃开——
“我们对那些人毫无了解,但他们绝对不是老弱妇孺,你不能去冒险,懂吗?”四哥再一次跟我强调。
我郁郁地拔着脚边的野草,勉强答应。
其实四哥分析得都对,但女人遇到爱情,本就是盲目、不可理喻的。
所以,我还是暗自信奉着自己的想法。
等天色暗些——
“时间到了,我们要离开。”四哥抱“剑”朝我走来,眸光犀利,似乎将我看破,我不自在地停下搜寻,炯炯有神地看着他靠近。
怎么办?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到有细碎的声音靠近,沉稳有力,绝不止一个,四哥一个箭步跨到我身边,一手已经捂住我的嘴将我按倒在草堆里,我冷不防吃了一口土灰,野草过腰,是个很好的掩护道具,四哥随即在我身边俯身趴下。
我连脸上的脏污都没心思擦,我们盯着外面看,亲耳听着那些声音愈来愈近。
我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四哥的手冰凉,贴在我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安宁。
“待会动作快点!也别粗手粗脚的!这批灵芝可是上等货!老板要亲自来检验的!”
“知道了!四哥!我们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哎!那帮南岸的土包子真是傻透了!这么好的一片地全进了咱们口袋!”
“闹鬼?哈哈!”
四哥……我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四哥,安静下来。
四哥撞上四哥?什么节奏——
不过我的四哥真是个牛人,猜得分毫不差。
我沉静地将目光投向前方,一行人,四个大汉,一个年轻的少女?人人背后背着一个过头高的竹筐。
这搭配够奇怪的,少女穿着粗朴的麻衣,侧脸冷傲,倒是更有头领的风范。
果然,那少女仰颈扫了一圈,容貌倒并非十分出色,但姿态倨傲如天鹅,让人无法忽视,她的眸光犀利地盯住前面,我顺着看过去,一惊——
我忍不住回头看四哥,他们看到面包车了,会不会怀疑——
四哥抿着薄唇,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
我屏息敛声继续观察,只见那少女独自走在前面,瞥了一眼面包车,望着身后的大汉说:“你们就是从这里带他回来的?”
他!?是苏幕吗!
我抓着泥土,指甲深深抠进去,紧张得不行。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连老天都帮我!
苏幕,苏幕——
我在心里默念。
走在前面的大汉连连点头,“阿妮啊,你跑出来就是为了看这辆破车啊?我的小祖宗!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联长会把我们扔到淮江去喂鱼!”
连长?部队吗?
我听得云里雾里,好生奇怪。
那个名叫阿妮的少女却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一个昂首挺胸地站在车前,蓦地,还抬脚踢了踢车子,“当当”两声闷响。
那名大汉吓了一大跳,似乎碰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我扫了一眼,山林寂静什么也没有嘛。
“大小姐!你把那玩意儿引来了可怎么办!”他做着嘘声的动作,硕大的身子弯在那个瘦削的阿妮面前,脸上横肉颤巍巍,显得十分滑稽。
阿妮不屑地一笑,“怕它们做什么!上回你不是还手刃了一只吗!正好用它的皮给阿娘做一件冬衣!”
大汉擦擦额头上的虚汗,语气谦虚,可脸上分明带着喜色,“我上回那是侥幸,要是来一群的,我可不行!那得靠阿布才镇得住!”
少女一挑眉,倨傲地往山里走去,“哼!除了我哥哥也没人敢和那些鬼东西斗!”
“那是!那是!”
“哎!四哥!这车是不是有点问题呀?咱上回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吧?”
一行人即刻停下脚步。
四哥没动,但我分明感觉到他压住我的力道重了些,我屏着气往外看,心情也紧绷到极点,这群人连野兽都杀得死,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被发现!
少女狐疑地转了一圈,丹凤眼环顾四周,眉间透着一股戾气,“东西都带了吗?”她冷肃地瞥向那个壮汉四哥,他朝着手下几个汉子打了个眼色,那几个人点了点头,说:“每回来都带啊!保命的!那些畜生就怕火!”他说着晃了晃竹篓。
我这才发现,他们的竹篓里还带着东西,黑乎乎的,像根棒子。
这么看来,野兽怕火?
就在这时,走在最后面的一个精瘦男子从面包车边上站了起来,眼里精光闪现,“不是大狼,应该是有人来过,那具尸体也没了。”
“来就来呗!反正咱都布置好了!不会发现的!”
那名少女却蹙了眉头,声音也没来由地掺了几分懊恼,“最好是这样!到了坎井村就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那个四哥忙迎合陪笑。
半晌,那些脚步声彻底远去,四哥才放开我站起身。
我仍旧趴在地上,有些怔忪,按这些人所说,苏幕肯定是在他们手里,可如今怎么办?硬闯要人?他们不会给。
周叔叔连夜带人赶回l州了,此刻我们也无处搬救兵。
我懊恼地捶了两把土,四哥望着前方被野草怪石遮盖的菱形洞口,说:“我们进去看看。”他说的是“捷径”。
苏幕就在另岸——
我从地上爬起来,跟上四哥。
所谓别有洞天,大抵说的就是这种情况。曲径通幽,陡峭的崖壁下硬是斧劈刀削剜出一方豁口来,一眼望不到底,只有漆黑一片,半点光也不透,可以想见捷径的曲折,生生将阳光都反射掉了。
最外部是一块菲薄、凹凸不平、斜向下倾斜的石壁,石壁和山体浑然一体,看上去一点不突兀,而且十分巧妙地将出口隔离起来。
我嘀咕:“怪不得我们刚才找了几圈都没发现,藏得太好了……”
“若是人工打造倒是容易些。”
我点点头。
四哥探下身准备进去,我把头一低也要跟着钻进去,四哥手臂往后一抡阻止了我前进,“我先进去看看。”他的声音严谨而低沉,在这幽闭的洞穴内,奇迹地安抚了我的不安。
我胸口一热,望着他模糊不清的背影,还有那一截雪白的手臂,忍不住囫囵支吾:“你不会是我亲哥吧………”当然,我是瞎说的,种种迹象表明,四哥若是我亲哥,这智商差别实在让人掉眼镜。
不知道四哥听到没有,但他没有回答。
我找了个角落蹲下来,脖子伸长了往里看。
过了好久,我都没有听到四哥的脚步声,不由地有些着急,“四哥——”我一手撑着石壁往里面喊。
倏地,脖子里一凉,我猛地抬头看去,好吧,不是什么女鬼倒挂,滴到我脖子里的不是血,更不是馋人的口水……只是壁顶上凝结的水滴。
我蓦地笑起来,悬疑鬼怪看多了,哪有这么多粽子呢?
“你胆子倒是大。”四哥突然跨步过来,许是听到我自娱自乐的笑声,我拍着小心脏,“没有,被你飘忽不定的行迹吓了一跳。”
“前面就是淮江。”四哥正色道。
我点点头,凝神跟了进去。
虽然曲折,但还算通畅,我们从山里出来,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太阳西沉,徒留半面金光浮现在天边,山水成画,美不胜收,怪不得自古就有人爱隐居呢。
脚下就是淮江,江水生碧,干净清澈,因为水势湍急,时而撞出一团团白色的泡沫,这江水给我的感觉就是刚柔并济。
四哥举目眺望,村庄还看不见,他稍作思考,下了结论,“我们没有办法过去。”他说的是慎重考虑后的建议,没有船,这么宽的江根本渡不过去,虽然我们有绳索也能在这边找到固定点,可对岸却做不到……
隔岸相望,他在那头,我却在这边生生阻断了去路,我很气馁,也很不甘。但四哥这么说肯定是没有办法了。
我幼稚地想,即便让我在这江边睡一晚,我也不愿意回去。
“他们应该把船藏起来了,但即便找到我们也不能用。”四哥沉吟,目光安静地投向我。他希望我跟他回去。
望着奔流的江水,我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四哥,如果他们带我过去呢?”一开始我就没指望四哥会接受这个提议,毕竟太冒险。
果然,几乎是我话出的那一秒,四哥打断,“不行。”
“可这是最好的方法,他们也不会怀疑我。”我顿了顿又说:“我游水的本领还不错。”面对奔流的江水,我的口气是有点发虚,但如果算好时间,应该问题不大。
此刻,我迫不及待、满心满眼,就想过河。
天色愈沉,不知名的飞鸟在浅滩游弋,“咯咯”发着低鸣,倏忽之间,又铺展开翅膀往山里归巢去了。
我和四哥在岸边僵持,最终,我们达成了一个协议。我下水,四哥也下水,若那些人未救我,那么我也多一份保障,我深觉不止是老爸的“军令如山”,四哥是典型的外冷内热。此外,这次春城之行后,我并不知道会牵累出那么多事情,随着我和四哥的离开……彼时,我和陈家也彻底划清了界限,不过一切都是后话了。
又比如现在,在一番假溺水后,我被阿妮一群人带到了北岸,作为一个迷途的旅者。
“你醒了吗?”
谁在喊我?我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头微一抬又猛地咳起来,迷糊间,感觉到一只温厚的大手轻拍着我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