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比月色冷漠的脸庞,我蓦地想到一些思绪,它们幽幽地嵌扣在我的大脑皮层,似乎即刻呼之将出,可又有一重纱层层裹住,让我扯也扯不掉……
我也不知为何就这么开了口,“那个人会不会老早就知道了?”我说着,眼眶愈热,就这样怔忪地望着他。
苏幕薄唇紧抿,他也没有看我。
呵,真是笑话,我心口闷得窒息,一团无名火在体内攒动却又找不到突破口,只得煎熬,煎熬——
“我是非离,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过年的时候。”他沉声说,嘴角眉梢都是冷冽之气。
我哭笑不得,指甲抠在桌面上几乎崩断,“所以你的答案是,那个人不会是我?”
他侧脸冷肃,始终没有看我,我从未见过如此冷酷的苏幕,可见他在这件事上对我有多绝情。
我恨透了他冰冷如铁的样子,我猛地抬脚冲过去,一手抱住他的手臂,“为什么不能是我!你难道就不曾对我动心?”
“没有,我对你只是兄妹之情。”他的眼湖沉寂,如撒了一捧死灰,分明又藏了一抹冷厉的锋芒。
而我注定被寒光冷箭万发穿心。
手下的肌肉僵硬,他回绝得足够彻底。
我却不肯死心,执拗地望着他,“如果你介意我们的关系我可以去做独孤湘湘的姐姐!只要——”
“冰冰!不是这样的,你不用难为自己——”他转过身拉住我的手,眼湖深邃如黑海,一眼望不到底,我读出他心底的纠结和无奈,以及诸多情绪,可我呢?殊不知我更乱,更慌,因为我是讨要的那方,因为我此刻卑微到尘埃里,可因为那个人是他,所以我甘之如饴。
“冰冰,这段时间你失去了太多,你是在寻找一个避风港,那不是爱,是错觉,终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人,但不能是我,我是你哥,永远是。”他握着我的双肩,力透纸背,眼里有几缕红血丝,看着骇人。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我拼命摇头,泪水从眼尾甩落,“不是这样的!你只是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我是真心的!我也曾拼命告诉自己这样做不对!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根本忘不掉,我努力去喜欢别人可是没有用啊,只要你在这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
话至此,我已微微哽咽,我抓着他的手无力地跌下,“你不能否认我的感情,这不是错觉,这是真实的,我的心。”我几乎乞求地望着他。
苏幕也颇受震动,震撼,惊讶,但是最终他的理智会战胜一切,他痛苦地撇开头,“冰冰,我无法——”
是啊,他无法做到。
我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吗?是我不死心,破釜沉舟要一试。
我放开他,往后退了两步,“冰冰——”
“不要过来!如果你无法做到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可怜!我需要的是——”是你的爱。
“你没办法给我……”说完,我夺门跑了出去。
广场上的音乐撕心裂肺,来来往往的人全是忙碌的影子,即便是依偎的情侣此刻看来也如此匆忙,街上的热风吹干我的眼泪,我像个无处可归的流浪者,独自在街头漂泊,话说破后就无法再回到从前了……呵,其实这样也好,不必伪装,伪装太累了,装得太久,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假,如今这样真好。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一遍又一遍,他后悔了会来找我。
可我此刻绝不想看到他。
楚楚说过:陈之冰你是个傻子,巧克力放这么近你就嘴馋,所以最好的方法还是不给你看见,这样你就不想了。
对,我离开的那两年过得挺好的。
如今是要重蹈覆辙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外面逛了多久才回去,从出租车上下来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出来的时候逃得这么急自然是不会带钱的,我跟师傅道歉,看了看手机把它放在车上,“师傅,我把手机押这里,我上楼拿钱给你成吗?真的不好意思,我出门太急了……”
师傅拧眉看了我一眼,颇为无奈地说:“算了!小姑娘你也就遇到我才这么好说话,我在这里等你!”
“谢谢师傅!我马上下来!”我开了门出去,一路跑进公寓楼。
一推开防盗大门险些撞上人,鼻翼熟悉的冷香,我猝然止住脚步,蹒跚后退了两步站定。
苏幕探身往外看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一切,抬手就开了门出去,路过我时落下两个字,“等我。”
我自然没有心情等他,他付完钱回来我已经进屋。
我听到关门的声音,其实我一直窝在床上,可是等了很久,卧室门都没有被敲响,我长叹一声起来去浴室洗澡,冰凉的水从头顶倾洒下来让我一个激灵,我闭着眼回忆起很多事情……
几乎冲到快睡着,我才睁开眼睛,水跑到眼睛里,有些发酸发胀,我干脆趁着淋水死命地哭了一场,全当哀悼我的痴恋。
从浴室里出来,嗓子已经微微发哑,我对着空气做了半天发声练习,然后躺下,把四肢都展开,望着米色的天花板,望到眼睛发酸,眼泪水泛滥,我一侧身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其实我不想这样,不想这样结束掉,我不想。
一觉醒来,头疼欲裂,喉咙里干得冒火,我尝试说话,发现自己的声音比老妪还粗糙沙哑难听,费力地抬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很烫,我很悲哀地发现自己失恋后又病了……不过自作孽不可活,我不能怨怪。
我出了卧室去找温度计,明明平时一抬眼就能找到的温度计,今天却翻了一遍客厅也没找到,医生已经去上班了,留下我一个,不过桌上放着早餐,还不算太糟糕。
我去厨房热了牛奶然后把早饭吃了,至少得保持体力,要不然这一天会过得很艰难。
手机在卧室响得热烈,我只得回去接,“喂?”我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接电话。
“陈之冰你牛掰了!今天上班你不造吗!邹师兄发飙了!让你不要凭借和苏主任的关系跳上跳下的……哈哈……”钱多多说得风中凌乱,颇为*。
苏主任,哈哈,我真的只能哈哈了。
“我病了,快死了,求请假……”
“……”
“喂?钱多多,不骗你,真的病了,咳咳,快挂了……”
“在哪?”
我惊悚地拿开手机,这,这声音怎么变得好像闫凛英……莫不是我病得太严重了吧。
我按了按太阳穴,“钱多多替我请假。”
“在哪?”
我惊悚了,不是假的,是真的闫凛英的声音。
“额,在家。”大清早的我能在哪儿?还是个病号。
不过我上回去看望了他,他要来看我也不算占便宜,这叫还人情。
嗯,想到这里,我就出去把门开了,把钥匙放在地毯下,然后给他发了短信,我回到床上睡觉。
迷迷糊糊我就睡着了,什么梦都没有做,很安稳,额头上冰冰的很舒服,我缓缓睁开眼睛,伸手一摸,额头上放着一只冰袋,卧室里没人,我掀开被子下床。
桌上我吃早饭的碗也不在了,厨房有水声,我循声走过去靠在厨房门口的墙上,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在料理台上忙碌,他穿着苏幕平时穿的围裙,穿着居家拖鞋,白色的t恤,同款浅色及膝沙滩裤,两条小腿笔直修长,身上沐浴着金色的阳光,嗯,看着特别温馨阳光,养眼。
我巴着门框看得出神,似乎都快出现幻觉,那道身影突然转过来,四目相对,我瞬间被抓包,有些窘迫,但也没动,只是这样盯着他,他也盯着我,眯着眼睛,有些严肃,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下意识垂眸去看自己,“大白兔吃胡萝卜”的睡衣睡裤,规矩大方可爱,挺好的呀。
他看什么?
蓦地觉得喉咙口有些痒,我忍不住捂住嘴巴咳起来,他面色一变即刻丢下炊具朝我走了过来,我转身就要走,手腕已经被他扣在手里,“过来。”颇为严厉的命令,我不敢不听,只得乖乖随他过去。
闫凛英倒了一杯液体给我,嗯,真的是液体,还是发红的液体,里面还有些黑色的沉淀物,没什么味道,我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是个什么东西,“喝。”他抬抬下颔命令我。
我抽了抽嘴角,又咳了两声,他面色愈加沉,我还是不怕死地问:“这个能喝吗?是什么?”我晃动着浑浊的液体实在好奇。
闫凛英眉头拧得厉害,眸光如电,我看得发毛,拿起杯子做视死如归状,准备一干到底。
液体碰到嘴唇,凉凉的,有点甜,还是那种甘甜,我不禁柔和了面部表情,坦然地喝起来,嗯,这个真叫其貌不扬,但是吃了就知道好。
我将一大杯都喝掉了。
他接过杯子,突然说:“我妈从前就给我熬这个枇杷叶,很管用。”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起他的母亲,之前我无意中听沈秘书说过他们要去探望夫人,不是一般的看望,而是去陵园,忌日。
蓦地,氛围变得异常沉静,他摩挲着杯子的纹理有些出神,或许是同样受过伤,我此刻很敏感,能感受到他的失落,我冷不丁伸手从他手里拿过杯子倒了一杯喝起来,一边说:“挺好喝的,我会喝完。”
他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嗯。”
第一次听见他这么柔和的“嗯”。
我不禁也“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