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长雪猛然止住狂笑，转而轻声笑着：“太子估摸是没有见过市井的波妇吧，太子若是见过波妇，就一定不会这样说自己的妻子。太子学习皇学这么多年，也亲身经历过江司之苦，应能听出臣妾这笑中的凄意，可惜，太子心中只有郁良娣，哪里有半分臣妾的位置。”
“你说这么多，不过是想狡辩。”
“狡辩？”花长雪冷笑着，“太子殿下，臣妾知道太子殿下宠爱郁良娣，可是这欲加之罪，臣妾，是万万不敢受。”
“欲加之罪？哈哈哈哈，”太子被花长雪气笑，“花翎羽，我刚回宫的时候就听说了，你命人将琳琅扔到池水之中，那水有多寒凉，你应是知道，可你还是如此狠心，让琳琅在冷水呆了那么长的时间。你以为，我不在宫中，你对琳琅做的事，我就不知道吗？”
花长雪微微一怔，她倒是没想到，这太子大半夜的来这一趟，竟然是来算总帐的。
“太子，你说，是臣妾把琳琅扔到池子里去的？”
“是！”
“啊，原来是这样呀。”
花长雪点点头，看着像是承认一样，太子看她这样，也这样认为：“你终于承认了，好，那我就念在你……”
“我从未伤害过琳琅！”花长雪猛然截断太子自以为是的话，淡然说道，“太子，臣妾不知道是谁传的谣，但是臣妾要告诉你的是，那日琳琅是冲撞了月华，而受的罚。月华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琳琅自以为是，冲撞了大公主被罚那是应当的。”
“你！”太子气得脸都黑了。
“至于今日太子所说的私刑，哼，更是从未有过。我这殿门，入了夜，就了寝才关上，白日里，一刻都没有合过。”
“你又想说让我去问宫人。”太子咬牙切齿，对花长雪的言词极度不满。
“难道太子是想说，臣妾趁着太子不在宫中这段日子，已经将东宫的宫人都收为已用了吗？臣妾，还没有这样大的本事。”
太子哑然，他当然不信，花长雪一个不受皇后待见的太子妃，能在区区的几个月之中就将整个东宫的宫人都收成心腹。
太子也知道，自己刚才所说的这一切，不过是猜测和谣传，所有的根据，也只来自自己一厢情愿的相信，和一边倒的偏爱。
花长雪见太子有些冷静下来，才放轻了一些声音：“臣妾知道，臣妾不得太子的宠爱，可是这种无妄之责，臣妾妄不敢背。”
太子扶着案坐下：“那你告诉我，到底白日里发生了什么事，琳琅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太子真想知道？”
“自然。”
“那太子可会为了郁良娣去为难她？”
“她是谁？她真伤了琳琅？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又如何放过她！”听花长雪这样说，太子又激动了起来。
花长雪瞥他一眼：“太子这样激动，倒令臣妾不敢说了。”
“你什么意思？你难道还要护着伤害琳琅的人吗？她敢伤琳琅，真是该死！”
“太子殿下，你真觉得，月华该死吗？”寒如冰石的话语朝太子狠狠地砸了过去，太子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口中的该死的她，竟然是自己一母同胎的妹妹。
见太子愣着，也说不出一个字来，花长雪冷笑着：“太子殿下是觉得，在一个妾和亲妹妹之间，竟然是一个妾更重要吗？太子殿下是觉得，月华还及不上一个妾吗？”
过了半晌，太子才怔怔地说道：“自然是，月华重要。”
花长雪转身走到门口，打开殿门，背对着她：“太子殿下，我还要告诉你的是，月华不曾伤到郁良娣，她手臂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还请太子殿下，仔细地问一问，郁良娣。夜已深，太子请回吧。”
太子站起身来，方才的极怒，导致他站起来的时候有些晕眩，猛地扶住一旁的屏风，慢慢地走到花长雪的面前：“你赶我走？”
“不敢。”花长雪盈身下拜，“整个东宫都是太子的，臣妾只是觉得，郁良娣还在等着太子，而太子，还需要知道整件事的始末。因此，臣妾不敢留太子。”
“你说得真好，真好。”太子喃喃着，踏了出去。
宋儿行了一礼，退到了阴影里。
来时的太子怒气冲冲，去时的太子有气无力，她听力非常，将殿中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倒也了解太子为何会这样，便在心中悠悠地叹了口气，为太子谓叹了一声。
直到看不到太子的影子，宋儿才收回自己的视线，一回头，花长雪正站在门口看着她，宋儿朝她轻轻一笑，走上前去。
“太子妃。”
花长雪转身朝殿中走去：“私下里，不要再唤我太子妃。”
“那要唤什么？”宋儿疑惑，一面关上殿门。
花长雪于案前坐下，抬眼看向宋儿，示意她在自己对面坐下：“就叫我蝉儿吧。”
“蝉儿？”宋儿更是疑惑，据她所知，花长雪小字恪儿，不是蝉儿，而且她只是一名下人，直接唤主人的名字，可算僭越。
花长雪点点头：“蝉儿，是我曾经的名字，已经许多年没有人唤过了。你是平王信任之人，所以我也信任你，所以，私下里，无人时，你还是唤我蝉儿吧。已经没有人敢叫蝉儿了，我很想念。”
对于花长雪的话，宋儿虽然有些不明所以，可还是应下了。
“太后的凤辰就快到了，届里，宫中一定会大摆宴席，京中外地各臣，各位王爷，侯爷，以及他们的公子、千金都会受邀入宫，恭贺太后凤辰。我要你传消息给平王，一定要申屠桦入宫。”
“诺。”
“务必告知平王，我要申屠桦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我的身份。届时，还需他的助力。”说这话的时候，花长雪很是闲适，可仔细听去，却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个字都透着强烈的恨意。
“诺。”宋儿垂着头，只这一字。
花长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朝宋儿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诺。”
宋儿退出殿外，在合拢殿门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花长雪，她低垂着眼睑，似乎入梦一般，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花长雪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案，眼中的狠戾愈来愈浓：父亲，你给我的康庄大道，真的是，太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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