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所有衣裳统统改过之后,她心里总算安定下来。想来,良妃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调查,因为康熙是瞒着别人夜行,若是正大光明地调查,康熙的行踪就会暴露无疑。只要自己一口咬死,应该没事的。
安心睡下,一夜却是迷迷蒙蒙在做梦,梦见自己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良妃穿着苗寨女子的青蓝色乌摆衫,素白千褶裙,腰间系着银质围腰,头上戴着插满银花的高高银冠。她站在高耸的大厦前,隔着川流不息的车辆,眼里带着说不清的情绪直勾勾地瞅着映月。
那眼神十分诡异,表情冷淡直勾勾的盯着她。
映月想要走近,良妃却转身渐渐走远,走几步还回头冲她招手,她抬脚想赶上她,却总是追不上,她就拼命地跑啊跑啊,可是每当快要接近时时,良妃又转了个方向离她更远了。
她就一直追,一直追,就在她精疲力尽要放弃时,良妃终于停了下来,她走近,想问她,为什么她们会在这里,她们不是应该在清朝吗,周围明明是现代的建筑和车辆。难倒她反穿越回现代了?可是良妃只是望着她笑,她的笑容温暖慈爱,令她觉得安心,她也笑了。
可是笑着笑着,良妃忽然变了脸,一把将她推进脚下的万丈深渊。就在脚下踏空,将要掉进深渊毙命时,她忽然惊醒。
转头看看左右,屋子还是承乾宫的宫女房间,土炕、木桌、妆台,一切都没有变。
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居然是在现代,还梦见良妃,更奇怪的是她竟然穿着苗族的乌摆。
难道良妃和自己一样是穿越过来的?
对于并非自己一人穿越这一点,她深信不疑。汶川地震,被压在钢筋混凝土下的人千千万万,舍己救人的人也不止她一个。老天慈悲,肯定有人会同她一样,能穿越重生,重新获得一次生命。
睁眼瞅瞅窗外,天色已然大亮。
她摇摇脑袋,还是别想了,不管良妃是不是穿越,历史总是不会改变的。除非她穿越的这个时代不是大家所熟悉的那个清朝。可是就目前来看,一切还是她所了解的那个清朝。
起身拿起炕柜上的衣裳,松绿色为底,上面绣着墨绿色的松竹梅三中纹饰。这上面的岁寒三友的纹绣看的她眼皮一跳一跳。
还是先担心良妃会不会查到是自己在外边偷听吧。
刚洗漱完,金珠就推门进来。穿着簇新的浅蓝色散花锦蝴蝶穿花纹氅衣,里面衬着粉红色纺绸单衣,虽然身姿不算窈窕,但是仔细看来却也有几分圆润娇俏。
映月叫了一声金珠姐姐,金珠却并不搭理她。径直越过她走到妆台前,坐下打开镜匣,从首饰匣中挑出一套天青石蝴蝶发锭,在头上比划半天,又拿出两支银质流苏簪,比来比去,脸上欢喜非常。
瞥一眼正拿着鸡毛掸子正打扫屋子的映月,脸上扬起得意的神色,唤她:“映月。”
映月听见金珠的声音,回头望她。
金珠摸摸自己的圆脸,说道:“我刚侍候娘娘起身,累的很。你去帮我打点水来,我要净脸洗手。”
映月一听之下就明白了。
她是宫里的老人了,老人指使新人侍候自己或是替自己做活计是每个新人的必经过程。更何况,是她阻了她的好前程,她更会想着法子来欺负自己。
现在她能忍,时机不成熟,她的力量还不够,还不能和人翻脸。
只是以后,谁该怕谁,可还说不定呢。
映月点点头,笑道:“我这就去,金珠姐姐,你稍等一会儿。”说罢放下手里的鸡毛掸子,拿起架子上的铜盆去小膳房打热水。
金珠倒是没料到她能这么听话,微微一愣,旋即又释然。猜想她定是听承乾宫的其他人说了关于自己是承乾宫里贵妃娘娘最倚仗的贴身一等宫女,不敢不恭敬她。
映月打回热水来,上前来帮金珠挽起袖子,侍候她洗脸匀面。
金珠颇为满意她的表现。心里得意,长得再美、风姿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初进宫的初等宫女,在侍候主子之前还得侍候她。
“金珠姐姐,我从家里带来了一支粉色祥云琉璃发插,搭配金珠姐姐你这件浅蓝的氅衣再合适不过了。”
金珠惊讶,难道要将琉璃发插送给她不成?
映月转身取出粉色祥云琉璃发插,放在金珠发间比了比。
“金珠姐姐,你看看是不是很好看?很适合金珠姐姐白嫩的肤色。而且粉色和蓝色搭配,最是娇嫩明艳了。”
金珠点点头,那琉璃晶莹剔透、光彩夺目,确实很漂亮。
“那我就将她送给金珠姐姐了。我身份低微,还配不上用这么好的首饰,这首饰在用在金珠姐姐身上,才是物尽其用。”她的声音轻柔,一边说,一边转动着琉璃发插,一缕阳光设在上面,琉璃在她手中瞬间活了起来,光波流转。
将琉璃发梳□□金珠发间,乌发映着粉彩琉璃,亮丽夺目,令金珠根本就没有勇气摘下来说不要。
金珠的心一下子就被那璀璨夺目所俘虏了。
天下哪有女人不爱精致华贵的首饰,哪有女人不爱漂亮精致的衣服。这或许也是是全天下女人的通病。
映月端起铜盆转身时,却不小心踢倒了圆杌,人被带翻。
“啊!”
映月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盆水几乎都泼到她的身上,连带着金珠的氅衣下摆也被水泼湿了。
“哎呀。你作死啊!”
金珠慌忙从椅子上跳起来,却为时已晚,懊恼地拎起氅衣下摆,拿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上面的水。恼怒非常:“你知不知道,这是娘娘今早儿新赏给我的。这衣裳可是新的,娘娘一次还没穿过就赏给我了,现在被你弄成这个样子可怎么办!”
映月从地上爬起来,揉揉腰,赔笑道:“金珠姐姐,你别生气。只是清水,晾一会应该就看不出来了。”
“你也知道得晾一会儿,但是我现在就得去前面当差,这要怎么去?你说说,怎么去!而且今晌午各宫的主子们都来请安,我衣服湿成这样,丢了娘娘的脸面,你担的起吗?”
她气的直想跺脚,就知道映月是个空有如金玉般的外表纸扎人,根本就不会侍候人。倒个水也能弄成这样。可是现在怎么办呢?
今儿宫里的各位主子娘娘都得过来请安,娘娘才赏了她件新衣裳。她还指望这凭这件精致新衣在一众宫女里夺人眼球呢。可是现在,都被李映月给毁了。
越想越生气,她不仅侍候人的功夫不到家,她阻了她进阿哥所飞黄腾达的路,现在真恨不得把映月赶出承乾宫去。
金珠忍不住一把把映月推到在地,“都怪你。真是个扫把星。”
映月的右手触到地砖上的石子,火辣辣的疼,瞬间觉得有丝丝温热的液体顺着手掌流出,应该是流血了。
咬咬牙,忍住手上的痛,也忍住心里的痛。她重新爬起来。拖着一只脚,走到橱子前,拿出里面一件衣裳,走到正在低头生气擦衣服的金珠面前。
“金珠姐姐,要不然你穿这件吧。这件也很新。”
“什么破衣服,能和散花锦相比、、、、、、”话还没说完,抬头看见映月手里拿着的竟是她念叨许久的茜草色蜀锦折枝梅的氅衣。
金珠心里感叹,还是这件茜草色的衣裳艳丽精致。可是她竟然舍得?
映月打消她的顾虑:“金珠姐姐,你先穿这件去当差。我知道今天各宫的头等宫女们都会陪着自己的主子来个贵妃娘娘请安,咱们可不能输了阵仗。这件衣裳不比你身上那件差,你先穿着,回来你若不想要了,再给我就行。”
说着就要帮金珠脱下身上的衣裳换上。
金珠确实很喜欢那件茜草色的衣裳,而且茜草橙色的氅衣,再搭配上粉色祥云琉璃发梳,她今天一定能震住别的宫里来的宫女。
“可是,这件衣裳是娘娘赏给你的,我穿着不合规矩吧?”
映月催促她:“金珠姐姐,娘娘那么疼你,一件衣裳而已,娘娘她不会怪你的。更何况,你是给咱们承乾宫长脸呢。就别犹豫了。快换上吧,别耽误了时辰。”
金珠此生最爱的就是精致漂亮的衣裳,她根本抵不过美丽衣裳的诱惑,也顾不得是不是不合规矩,就换上了茜草色的氅衣,匆匆出门。
映月步履平稳的扶起刚才被她踢翻的凳子,坐在凳子上望着想前殿匆匆而去的茜草色身影,再看看溢满鲜血的手掌。
果然,人,是不能偏爱一样东西的,久了,这就会成为你最大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