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乐听到皇上来了,惊得哆嗦了一下。
楚王可是在太后的寝殿里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怕什么来什么啊!!
怎么办怎么办?!
福乐慌了一瞬,想起太后的话来又镇定了下来。
太后说过不见皇上的,是了是了,太后今日还与皇上闹别扭呢。
想着他便定了定神,快步走到了外面,果然看到皇上在外犹豫不决地走着。
“皇上。”
元熙扭头一看,便见到了恭恭敬敬行礼的福乐。
他好似内心秘密被人窥破了一般,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道,“朕……朕路过永福宫,想顺便去看看太后……太后安置了没有?”
贵儿在心内叹息道,皇上啊皇上,明明是在太后宫墙下都走了快小半个时辰了,什么顺便……
福长生却为难地皱起了眉头,“皇上,太后身体有些小恙,已经是喝了‘药’汤安置下了,您看……”
元熙地脸顿时难看了几分。
他虽还是个少年,却在这风云诡谲的宫廷里几载沉浮,对内‘侍’的这套说辞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果然是因为今日的言行,让太后恼怒了吗?
贵儿见皇上的脸‘色’‘阴’沉了起来,顿时有些焦急,千万不要闹僵才好。
“……乐总管……”
“贵儿。”
元熙叫住他,“回去。”
“可是皇上。您可是……”
“回去。不要让朕再说第二次。”
元熙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贵儿只好跟上。
福乐则是狠狠送了一口气,走了才好。要是皇上执意要见太后,那才叫一个糟呢。
只是太后那儿还是要回禀一声的。
福乐在宫‘门’口等了等,等到小内‘侍’跑来回禀说亲眼看着皇上回了寝宫,这才放心地转了回去。
歌兮的寝殿里灯火通明,福乐在帷幔前站定,朝着里面拉的老长的影子说道,“娘娘。皇上来向您请安,奴遵照您的示意已经让皇上回去了。”
“好。”
歌兮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你退下吧。”
透过暗红‘色’的纱幔,福乐隐隐约约看到里头一袭月白里衣的楚王,心里一跳,忙低下头来应了一句是。退下的时候将寝殿的们都合上,并且挥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
偌大的寝殿里只留下对镜梳着一头青丝的歌兮,与沉默不语的元沂。
歌兮刚刚沐浴出来,长发发梢还滴着水,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恬淡的香味。铜镜里映出一张有些朦胧的容颜,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愁‘色’。
正梳着自己的三千烦恼丝,一双纤长白净的手捧起她的长发,用一块白绢包住,轻轻擦拭起来。
歌兮侧过头去。正好看到元沂认真而专注的眸子,那双眼睛里并没有赤|‘裸’的情|‘欲’,而全是对她的怜惜。
看着他清瘦而俊朗的侧脸。那样的眉眼与元堃有几分相似。在那个一年半里,元堃也是日日都这样为自己做着亲昵的事:画眉、洗发、甚至会给她暖脚。她身体落下那么大一个病根之后,手脚便是冰凉的,怎么暖都是冷冰冰,元堃便会夜夜都将她的双眼捧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即使他的身体也是油尽灯枯之相。
想着想着,歌兮似是痴了。不禁伸出手去捧住元沂的脸,元沂周身一震,愣住了。
可是,元沂清楚的看到,那双充满深情的眼眸里看到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透过自己去看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就在那双粉‘色’的‘唇’瓣就要碰上自己的‘唇’的时候,元沂突然将紫木椅往后一拨,歌兮的手捧了一个空。
“不要将我当成其他人。”
元沂看向歌兮的眼神是那般哀伤,“我不是他,歌兮,我不是他。”
“他已经死了,而你还活着,我也活着。歌兮,你还记得吗,是我最先遇到你的,而他才是后来的……”
“我只求你,不要,将我当成别人……”
歌兮听着鼻子陡然一酸,双手无力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下来。
“我知道他死了……我知道他回不来了……我知道的……”
“可是,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我……每每这样死里逃生,都我会失去重要的人……这样孤寂痛苦的活着……”
“元沂……对不起……”
自元堃故去之后,她一直没有大哭过。她马不停蹄的算计着布局着厮杀着,生怕一停下来便会陷入无休无止的哀伤和痛苦里,只是今日,她再也控制不住,只想痛痛快快哭上一场。
元沂看着失声痛哭的歌兮,双手撑住扶手,竟是艰难地站了起来,他朝着歌兮迈出脚,每走一步就要承受巨大的痛苦,但是他还是一步一步走近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子。
“元沂你……”
歌兮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直到他将她拉入怀里她才意识到她看到的不是幻觉,元沂能站起来了……
“歌兮,”元沂轻轻抚着她的长发,就如小时候一般,“你哭吧,全都哭出来。我陪你。”
歌兮闻言,死死抓住他的衣襟,泪水源源而出,濡湿了他的衣襟。
夜里,烛火都灭了,只有冷清皎洁的月光铺满了一地。
歌兮躺在榻上,蜷缩着,元沂就在她身边,伸出手臂从身后环住她。
这一夜,她们二人就这样入眠,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这样静静相依偎。
第二日天还未亮,元沂便醒了,静静地坐在榻上看了歌兮良久,最后轻轻拿起她的发丝落下小心翼翼的一‘吻’。
福乐在在候着。听到木椅推动的声音忙迎了过去。
“楚王殿下。”
“时辰还尚早,让她再睡上一会。”
福乐也不敢多言,忙道了一声是。便低下头,等到送着楚王从偏殿的角‘门’出去,这才觉得心中的石头搬开了。反正楚王原来的在宫中的宫殿也时常打扫着,偶尔他也会应新帝元熙之邀在宫中歇下,因此就算他被人知晓夜宿宫中,只有没有被人瞧见是从永福宫出去就不要紧。
等到福乐这折转回到太后寝殿里,歌兮已经醒了。但却没有穿上朝服,福乐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娘娘。快到时辰了,为您准备……”
“不用,”歌兮的声音有些嘶哑,“既然哀家已经抱恙。又怎么能上朝?”
“娘娘!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福乐只觉头皮都有些紧了起来,昨儿夜里太后可以使‘性’子拒见皇上,可是却不可以用不上朝来要挟皇上,这会让他们母子生分的!尤其皇上与太后并无那一层的血缘!
“既然是不知,就不要讲了。”
歌兮却是已经做了决定不容质疑。
福乐硬着头皮道,“娘娘您好不容易到了今日的局面,切不可以一时意气毁了与皇上对您的敬重和依赖,让‘奸’人钻了空子便是得不偿失了。娘娘……”
歌兮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此举并不是仅仅为了敲打皇帝。更是要给朝臣一个警告。再者,她以一介‘女’流之身硬是上了朝堂,虽贵为太后。实际上她每行一步都如履薄冰,她是没有根基的,但是即使是如浮萍一般风雨飘摇,她也要生生造出一个稳如磐石的基业来!
眼下,便是她与朝臣们的又一次较量。
更是让皇上知道,她不喜欢拐弯抹角。若是信任她,就必须全心全意地相信她!
太后抱恙不上朝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皇上在寝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少年脆弱敏感的心立刻就‘乱’成了一团麻,他又是猜忌太后此举是要给自己难堪,又是心烦贵儿那一声声的催促。
“皇上,您还是亲自去请太后娘娘吧……”
“母子俩哪儿来的隔夜仇呢,皇上还是去看看吧……”
“闭嘴!!”
皇上焦躁地吼了一声,贵儿吓得一颤。
就在这个时候,韩老轻轻咳嗽了一声,贵儿如同见到了救星,忙将这位帝师请了进来。
“您老抬脚……皇上这会都发了好一阵脾气了,老大人,您得好好劝一劝……”
贵儿一面扶着韩老进殿,一面低声与韩老说了昨晚的时候,见皇上的锋利的眼神扫过来才闭上了嘴。
“老师,太后她……”
“太后此举并不是针对皇上,”韩老有些顾不上礼仪,出声打断了皇上的话,看着皇上瞪大了双眼才叹了一口气,“皇上你来,老臣与你说一些往事吧。”
就在韩老给皇上讲太后是如何向江家还有一些世家借兵,又是与他们如何周旋的时候,郦罗正带着小念儿在澄池上泛舟。
“叔叔叔叔,这里有鱼!”
小念儿坐在郦罗扎的竹筏上面,指着水中游得欢快的锦鲤大声喊,“好大的鱼!叔叔快抓了它们烤了吃了!”
郦罗手里拿着一根削尖了的细竹子,长发松松束了一束,干干脆脆地应了一声好,眼明手快往水里一扎,竹竿上就‘插’了一只‘肥’大的红鲤鱼!
“鱼!!哈哈,有鱼吃了!!”
小念儿在竹筏上又是叫又是笑,高兴得不得了。
澄池里养的都是用于风水一道上的鱼,从来就没有人想过要吃它们,自然是养得又‘肥’又大。
小念儿抱着那条大鱼,都险些抱不住。
郦罗在澄池边上生起了火,宫里头哪里见过这么不合规矩的事情,但是郦罗在明面上的身份是太后身边的剑客,有太后撑腰,加之福乐总管又‘交’代过,倒是没有人来阻止。
郦罗很快就将大鲤鱼烤得滋滋冒油,小念儿在郦罗身边蹲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巴眨巴眨,时不时吸一下口水,那小馋猫似的模样让人看着十分逗乐。
郦罗忍住笑,将已经烤好的一条小一点的鱼递给他,“喏,可以吃了。”
小念儿欢喜地接过,却强忍住了口水不去吃,郦罗奇道,“你怎么不吃?不是都等了许久了吗?”
“叔叔是长辈,怎能有长辈还没有享用,小儿便用起来的道理?”小念儿一本正经地说道,一张小脸上全是认真。
郦罗愣了一下,咦,齐王与……她那样的人,竟生出元念这样一本正经孩子来,真是怪哉。
正想着,小脸儿忽然举着那条鱼往郦罗‘唇’上碰了一下,像是松了一口大气的模样说道,“好了,长辈已经享用过了,我可以吃了!!”
说着他就毫不客气地在鱼身上啃了一大口!
郦罗看着这个吃得十分欢快的小孩,心里生出一股——这果然是歌兮生的孩子的感觉来。
等到一大一小吃得肚儿圆躺在草地上休憩的时候,日头正好,晒在身上是暖洋洋的。
“叔叔,”小念儿打了一个滚,双手撑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郦罗,“那日我见到的美人儿是谁?”
“咳咳咳——”
郦罗翻身坐起,“美人儿?!”
小念儿认真地点了点头,“她比王妃还有父王的美人们都美,她是宫里的美人吗?”
郦罗留意到他话语里对齐王妃陈莞的称呼,是王妃而不是母妃,看来,齐王元旭并没有让府上的任何一个‘女’人养元念的打算。
郦罗想到这一点心气平了一点,“你父王有没有与你说过你的生母?”
小念儿的一双星眸立刻就黯淡下来,嘟起嘴一副不情愿回答的样子,“……父王说我的生母去了很远的地方,可是我有不是无知小儿,这样说的意思分明就是说我的生母已经亡故了……”
“‘混’账!”
郦罗听着不由斥责了一声,小念儿被他吓了一跳,立刻委屈地红了眼睛。
“念儿。”
郦罗的声音缓和了不少,“其实叔叔认识你的生母,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子。”
“那她为何不回来找我?”念儿的双眉蹙了起来,那拧着眉的小模样像极了歌兮,“她在哪儿?叔叔,你分明就是骗人!”
“叔叔没有骗你,只是她现在有不得已的原因,没有办法回来。”郦罗没有办法将歌兮的身份说出来,只能骗念儿,“等到时候到了,她一定回来找你的。”
谁知道念儿并没有被他的话语哄到,而是一反常态地大发脾气,“又是这一套说辞,父王是这样说,韩叔父也是这样说,你也是这样说,分明,分明都是在骗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