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长生的脸‘色’垮下来,柔美人不过是他安排试探皇上一番的工具,想不到七小姐有这么大的本事,在脸毁了的情况下,尚且还能牢牢抓住皇上,这就是本事啊。
“咱家已经给了美人机会了,美人抓不住,就不是咱家的事情了。”
“可是公公,真的要任由这贱婢耀武扬威不成?”
“美人此言差矣,她有本事耀武扬威,咱家也犯不着嫉恨,”福长生的眉眼里已经有些不耐的神‘色’了,“咱家是皇上的奴才,可不是宫妃。”
说着福长生神‘色’一敛,袖子一挥,“美人,请吧。”
柔美人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暗骂了一声老阉奴,却也无可奈何。
“歌兮,你想起来了?”
皇上抱住了歌兮娇小的身体,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不由得心神一‘荡’。
歌兮只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轻声地说,“很多事……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你。”
一句“我记得你”让皇上忽然间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悸动了?五年?还是更久?好像自从那几个‘乱’臣贼子版‘乱’之后,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在‘女’人身上,他从来都只有发泄再发泄。
想着,他轻轻抬起歌兮的脸,那半张脸上的疤痕好像也变得可爱起来。
“歌兮,那些事情不记得更好,”皇上的凤眸里的狠戾一闪而过,“这些话朕只说一遍,朕记得的,喜爱的,是当年腻在我怀里叫太子哥哥的歌兮,所以,你只要做那个歌兮便好,那些事……上官家的满‘门’获罪、还有你落难之后的所有,纵使你是假的不记得。在朕这里,从现在开始,也只有真的不记得。”
“歌兮,你自小就聪慧。一定明白朕的意思。”
“朕这几年惫懒了,天下人都觉着朕昏聩了,朕是众人皆醒我独醉,这样的天下,让朕提不起兴致来,只是歌兮,”他掐住歌兮下巴的手微微用了些力,看着那双美丽清澈的眸子,呼出的气息打在她的脸颊上,“老虎即使打着盹。他的利爪也能杀人,你堂姐也好,徐若馨也好,朕可以容忍她们的愚蠢,却绝不能容忍她们的背叛。所以最后她们都死在了朕的手里。”
歌兮还是一脸无辜和不解的看着他,皇上在她的神‘色’里看不出端倪来,哈哈大笑起来,倒在榻上摊成了一个大字。
“真是……我元堃居然对一个小小‘女’子也用起心机起来,真是……我元堃竟落魄到如此地步了,我的雄心我的霸业!我的天下!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人抢走了,现在的元堃!就他娘的是一个废物!一个废物!!”
皇上的声音远远的传开。听到的人无不捂住了耳朵,这些话可不是他们能听的,皇上这是醉酒了吗?天爷,就让他们当一个什么都听不到的聋子吧。
“……有我元堃这样窝囊的皇帝吗?啊!完整的天下被瓜分得四分五裂!西北穆氏!南海伯氏!这些‘乱’臣贼子多逍遥啊,啊,可我元堃。却只能偏安于一隅,听着那些人山呼万岁自欺欺人!父皇!父皇!您看错儿臣了!儿臣就是一个废物!”
皇上的声音凄厉而悲伤,在寂静的夜晚显得突兀又瘆人。
“……父皇,儿臣对不起您啊!父皇!”
歌兮跪坐在榻上,看着眼前忽然发疯大喊大叫痛哭流涕的皇上。想起多年前他的意气风发,想起那时他爽朗的大笑,想起那时他对自己的疼爱和真心实意的好。
皇上在榻上手脚‘乱’舞的嘶吼着,忽然一个小小的身躯扑在了他的身上,任凭他‘乱’踢‘乱’打就是不放手,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一片温热的湿意,皇上慢慢地安静下来,猛地反手抱住了她,死死地,像是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歌兮抱着他,两个人像是两头互相取暖的小兽,紧紧地拥抱着彼此,就想拥住了唯一一般。
等到天放亮光,福长生便接到了旨意,着封上官歌兮为美人,在封号的时候,歌兮主动向皇上要了一个字,莞,于是皇上的新宠,出自浣衣局的低贱宫‘女’,一跃而成,变成了人人羡慕的莞美人。
“……钦此。”
福长生收了圣旨,轻轻地将歌兮扶起来,“七小姐……不,莞美人,恭喜美人娘娘了。”
歌兮脸上的疤痕还清晰可见,偏偏侧脸美得不可方物,实在是诡异之极。
“有劳总管大人。”
歌兮在赏赐的物件前停留,拿起这个又放下那个,宫‘女’们偷偷笑着她肤浅的举止,福长生咳嗽了一声之后便老实了下来。
“娘娘,皇上赐住娘娘华清宫,现在已经都布置好了,娘娘是现在搬过去吗?”
华清宫,就在皇上起居的寝殿旁边,足见皇上对她的重视。
歌兮手里拿了一个‘玉’如意,朝着福长生一笑,“有劳公公。”
一行人施施然地走在长巷之中,福长生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而内饰宫‘女’们则是远远跟着,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只想着一定是福总管要敲打这位新晋的美人娘娘了。
一路沉默,直到走到一处宫殿时,歌兮忽然停了下来。
“福总管,你姓什么?”
福长生猛然一惊,这句问话来得突兀又深有含意,要知道,他原本不叫福长生,当年他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内‘侍’,因为得了些缘法,才跟着当时的大总管福德寿姓了福,并且认了这座大靠山当义父,他从此才发迹起来,并且,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个转机,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位上官家七小姐。
福长生或许也不算是一个什么好人,但是他受过的恩惠,他记得。
当即,福长生的头低了一低,“七小姐,您不用提点奴,奴欠您的,奴不曾忘记。”
“福长生,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挟恩望报的人,”歌兮的声音泠泠,双眼清明,丝毫不见‘混’沌和无知,可见她在皇上面前一直都是装傻,“我只是希望你看清楚前路,像昨夜那般的试探,我容忍你一次,绝不容忍第二次!”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如同响雷一般炸在福长生的耳边。
福长生沉默了,他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多年来他被人捧得高高的,几乎都要忘记了,这位,是当年三言两语就能让自己有了造化的七小姐,是凭着一副残缺的相貌还能让皇上封为美人的七小姐,是暂时没有实际的临幸却能让皇上记挂着的七小姐。
“七小姐,”福长生讨喜的圆脸上也有了一丝冷‘色’,“奴不知道您为何要入宫来,只是奴忠于皇上,您当年对奴有恩,奴记着,但是,皇上的安危比您对奴的恩情更重要,您,不要‘逼’奴在其中做一个取舍。”
福长生的话暗含威胁和警告,意思便是,你进宫目的不纯,最好是不要对皇上不利,否则……
歌兮眼眸一眨,却是笑了,“福长生,我的目标不在皇上,我是要利用他,他现在也需要我,我与他是各取所需,反而是你,皇上寿考不多了,倒时候你何去何从?”
福长生一双圆眼猛然瞪大,看着那个小小‘女’子款款入了华清宫,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当夜,皇帝又召幸了两位番邦的美姬,后|宫观望的人又松了一口气,看看,‘花’无百日红,那莞美人也不过就是一个低贱的贱婢,又怎么可能檀房独宠?一样的贪了两天新鲜便丢开了。
只有福长生知道,七小姐是不一样的,因为皇上这两日叫来了美姬,实际上并没有临幸她们,他这么做,是不想让上官七小姐树敌太多,先出头的椽子可是先烂啊。
宫里新封了一个莞美人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但是也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因为皇上册封一个美人实在是太寻常了,这会要是立太子或者是皇后才能让他们吃惊。
楚王元沂却因为莞美人的号而有些心神不宁,莞,这个字,可是陈莞的莞,这当中真的没有什么联系吗?
就在他想一探这个莞美人的虚实的时候,神仙手被召进了宫,替这位新贵人看脸上的伤口。
“娘娘,神医到了。”
‘侍’婢恭声响歌兮回禀,歌兮坐在铜镜前看镜中自己的容貌,她脸上的伤,九分假一分真,唯一真的那处,便是眉心红痣,是她自己生生的将那颗红痣剜去,只因为元旭与自己耳鬓厮磨之时,总爱亲‘吻’她的眉心痣,她要让自己记住,舍弃了便是舍弃了,永远不要回头。
她起身,任凭‘侍’婢们跪在地上将自己身上的宫装的褶皱抚平,然后朝着殿内那个有些吊儿郎当的神医走过去。
“美人娘娘驾到——”
内‘侍’的声音远远扬出去,歌兮清楚的看到神仙手脸上的不解和诧异。
“你……你……”
神仙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成为了什么莞美人?!
“神医,”歌兮有些无礼倨傲的抬起下巴,“你看看我这脸上的伤,可还能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