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木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上。
颜聿长眸微眯,静静地与他对视片刻,忽而唇角轻勾,懒懒笑道:“许木,本王数到十,你若是不说,本王便成全了你,让你和你的手下到阴曹地府去作伴,随后嘛,本王会送你的妻儿也过去。来,黄毛过来数数。”
黄毛一见有热闹可瞧,兴奋地从秦玖肩头上飞了过去,落在颜聿肩头上,数起了数。
一!二!三!四!……
伴随着黄毛欢快的数数声,许木伸出未受伤的手,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他抬起头,看到眼前不远处对准自己的一支支白翎箭,在烛火下闪着幽冷的寒光,他慢慢闭上眼睛,低声道:“我说!”
颜聿一伸手,黄毛停止了数数。秦玖在一侧看得有些傻眼,什么时候黄毛这么听颜聿的话了,它到底是她的宠物,还是颜聿的?
“说吧,本王洗耳恭听!”颜聿抱臂闲闲说道。
“我并不知雇主是谁,只有我们帮主知道,因和雇主接触的是我们帮主。我们是——绝命帮的。”
“绝命帮?”颜聿跨前两步,走到许木面前,以眼角睥睨着他,唇角挂着懒懒的笑意,但瞳仁却黑而冷厉,“这名字起的好,倒是应景。过几日,我便送你们帮主还有你们的帮众一道去阴曹地府找你,免得你黄泉路上寂寞。至于你的妻儿,你方才想怎么对我的女人来着?我考虑着要不要也派人这么对你的妻子,至于你的孩子,你方才抽了秦大人几鞭子?”
“他们都是无辜的,你,你说话不算数!”许木怒声道。
“无辜?”颜聿惊讶地挑眉,“原来你还知道有这个词?是,确实是无辜。那么,如果有人买你妻儿的命,那就不算无辜了吧?”
许木作为杀手,这一辈子因为钱财不知杀了多少无辜之人,没想到自己的妻儿有一日也面临这样的杀戮。许木脸色惨白,一时说不出话来,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突然目露凶光,纵身跃起,挥刀朝颜聿胸前砍去。
秦玖没想到许木双膝受箭,还能突然暴起袭击。她一惊,本能地向前挪动脚步,但意识到自己衣袖中已经没有了丝线,心中顿时一慌。但足下却没有停止,而是更快地冲了过去。
此时颜聿距离许木很近,许木是快刀手,他又是拼尽全力一击。假若砍中了颜聿,后果,秦玖不敢想下去……
颜聿也没有躲闪,就在许木即将砍中他时,一支支白翎箭射中了许木全身要位:咽喉、左胸、眉心,每一支都是致命之处。本章节由网网友上传
闪着寒光的刀在距离颜聿身前寸许的地方停驻,定格,以悲壮的姿势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落地声。
那把刀挥动过程中带起的冷风荡起了颜聿的发丝,鬓边额前的发丝被拂起,又慢慢回落到颜聿的脸上。
他慢慢转身,望着秦玖。
他唇角含着的一丝笑意一点点扩大、加深,成为一个艳绝人寰的笑意。就犹若一朵花,从最初的含苞待放,到慢慢舒展花瓣,终至盛放的绝丽。
秦玖停住了脚步,她竟然忘记了颜聿那边还有弓箭手在,看来是她白担心了。她盯着颜聿脸上令人窒息的笑容,暗骂一句:没事笑得那么骚包干什么,会晃瞎人眼的好吧!至于这么高兴么?
颜聿并不知秦玖心中腹议,面朝着她张开了怀抱,一双修长的手臂优雅地伸着,那种架势,似乎可以将天地尽揽在怀里。
秦玖面对着颜聿张开的怀抱,敛下了睫毛,犹若扇面一般的睫毛在脸上映出一道浅褐色的阴影,遮住了她眸中的情绪。
对于颜聿忽然多了这几个这么厉害的手下,说不定还有更多,表示很惊讶。想起当日在秋募会上,他说自己手下没高手,让她去和颜夙比武就有些气恼。
她也不看颜聿,也不理颜聿,伸手捂住了自己跳得似乎越来越快的心,转身朝着榴莲走去。
颜聿看着自己举了半天,却依然空荡荡的怀抱,有些失落地垂下手臂,眸中闪过一丝黯淡。他近乎无赖般地大步跟在秦玖身后,低声问道:“让我看看你,伤到了哪里?疼不疼?”
秦玖依然不说话,只是快步朝榴莲而去。
颜聿觉得自己很受伤。
这种情况下,正常的戏码不应该是女子感激涕零地投怀送抱?若是运气好点可能还会有个香吻,运气再好点,可能还会以身相许吗?
怎么到了他这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也就算了,还甩给他一个冷冰冰气昂昂的背影?
不过想到刚才许木攻击他时,秦玖似乎很担心的样子,他心情又好了起来。颜聿亦步亦趋地跟在秦玖身后,看到她的手腕还反剪缚在身后,忙拦住她,“我给你解开手腕!”
这次秦玖倒是站住了,颜聿低下头,小心翼翼将绑住她手腕的绳子解开了。绳子勒得太紧,秦玖白皙的手腕已经被勒了一道深深的青痕。不过,这点青痕相对于秦玖身上被许木划的那一刀轻多了。
颜聿眉头皱了起来,秦玖不以为然地甩了甩胳膊,客客气气道:“多谢严王大人了。”
颜聿颇失落地咳嗽了声。
六个弓箭手此时已经收起了弓箭,整整齐齐站在门口处盯着颜聿,看到颜聿的样子,脸上神情都有些怪怪的。在自己属下面前丢面子什么地,貌似很丢人。
榴莲平躺在一侧的桌子上,身上伤痕累累,此时已经昏迷了过去。黄毛飞到榴莲身上,见到榴莲闭着眼睛不说话,伸嘴啄了啄榴莲的脸,见榴莲还不醒,又要去啄榴莲的耳朵。秦玖一把抓住黄毛的翅膀将它拽了过来。
秦玖伸指掀开榴莲身上的衣衫,看到他胸前隆起的一道道鞭痕,心中一痛。
枇杷在一侧道:“许木下手挺狠,不过好在都是些皮外伤,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他身子弱,需要休养段时日。”
秦玖又检查了榴莲身上的其他伤口,看到确实如枇杷所言只是皮外伤,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道:“带他回府吧!”
枇杷点了点头,不过看到榴莲身上的伤有些为难。
颜聿用眼角一扫自己那六个弓箭手,意思是说,赶紧将这个伤不太重的碍事的榴莲弄出去。几人会意。一人将大屋内散落的板凳腿拾起来,一人出去寻了些藤条进来,一人叮叮当当敲打了几下,做成了一个简易的软床,又一人将衣衫脱下里铺在上面,还有将榴莲抱起来放在上面,余下一人是在旁边指挥的,分工明确,办事神速。
及至秦玖和枇杷反应过来,已经两人抬软床,四个人前后左右护着,抬着榴莲出了屋。
枇杷看了眼颜聿灼灼的目光,低头说道:“九爷,我先出去了!”
枇杷说着,便领着自己带来的人出去了。
一屋子人瞬间走得干干净净,只余下她和颜聿。
秦玖扫了一眼颜聿,笑吟吟道:“严王爷,我们也走吧!”
听到这熟悉的严王爷,颜聿的长眸危险地眯了起来,不是答应要喊他玉衡了吗?
“过来,先把伤口缠住。”颜聿手里扬着一个布条,用温柔的声音命令的语气说道。
秦玖转过身,从自己里面的内衫上撕下一块布条,手脚麻利地伤口缠住了。回过身,冲着颜聿一笑道:“好了,我们也走吧!”
颜聿目光一黯。
女人太强悍了,不好,真的不好!
两人出了大屋,沿着山路向下而行。这座山并不如何高峻,但却林木茂盛,无边无际铺展,被风一吹,起起伏伏。
夜色已深,月倾空山,秦玖在一处高坡处驻足,任风扬起衣袂飘飘。
“我已经听说了今日在朝堂上的事情了,恐怕白案顺利得以重审困难重重,此事王爷怎么认为?”
颜聿抱臂斜斜依靠在树干上,眯眼盯牢了秦玖的眼睛,淡淡说道:“王爷倒是没什么认为的,但是玉衡倒是有点想法!”
秦玖唇角一勾,“那玉衡可否告之一二。”
颜聿笑吟吟跨前一步,眸中神色一肃,“我觉得,他对白皇后应该有心结。只有解开了这个心结,白家之案才有重审的希望。”
秦玖闻言,脸上不由得浮起一抹笑意。这笑意好似腊月里冰雪之中绽放的寒梅,有着宿命的寒冷。
这一点,她也曾猜测过,如今颜聿说了出来,证明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是这样想的。
庆帝不愿意重审,除了不愿意承认当年是他错了,定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心中还有个不为人知的证据,让他认为姑母白皇后不是冤枉的。
这就是庆帝的心结。
“你觉得,这个心结,会是什么?”秦玖扭身问道。
颜聿盯着秦玖不说话。
秦玖扬了扬眉,将声音放软了,低声道:“玉衡,你觉得这个心结会是什么?”
颜聿这才微笑着说道:“我当初之所以能从封地回到丽京,是因为他病重,若非身体极差,他不会轻易召我回京。后来,他身体渐好,虽然如今仍然离不开药物,但和那时相比,却是好得多了。他重病时,正是白皇后执政之时,你不觉得这里面可能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