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外的人沸腾了,纷纷也替李卉芷求情:“俞老爷,你就把官司撤了吧,都是一家人!”
“这么好的儿媳妇,你竟然往外推!”
“俞公子一定会回来迎娶的!”
俞老爷的确在前两天来求过县太爷,一定要审理此案,以助儿子早日归来。他认为,只要自己上诉成功,就能解了这桩婚事,那就不会继续损害儿子的命格了。那时候,儿子才能回家。
其实县太爷也曾劝过俞老爷,这样的案件,太小了,不值得告,两家还是好好商量,拿出妥善的解决方法。但是俞老爷损失了爱子,心里一直有气难平,不愿意跟李家好好说,县太爷才不得不开堂审理此案。
场外的求情声还在继续,那些人的求情声已渐渐统一,个个都喊道:“俞娘子,俞娘子……”
李卉芷和俞公子成婚之时,外人将她的称呼就会变成俞娘子。这些热心的人现在就已改了口。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观众也是这样。
假作真是真亦假。
人们往往更愿意相信自己认定的事情。
俞老爷愿意相信儿子会写诗,观众们愿意相信李卉芷刚刚讲的这个唯美的才子佳人爱情故事。
那位俞公子回来后,要是敢说自己和李卉芷不认识,就会天天被人吐口水,直到淹死为止。
俞老爷此时仍处于巨懵之中。那个什么玉石的,真的能克制他的天煞之命吗?他真的是去找那个了吗?要是这么说的话,倒也不妨等一等。如果他回来了,看到自己亲手毁了他的中意的亲事,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呢?那就……再等等吧!
只要俞老爷同意撤了官司,即算是达到了和解。李卉芷松了一口气,总算两家都无害了。虽然俞老爷的公子还在外面,但总归是自己出走的,再说,谁知道哪天就回来了呢!
所有人都没输,差别只在,李卉芷现在基本可以称作是有夫婿的人了——这就是整个案件的牺牲。她不是李小姐,而是自己本人李卉芷。李卉芷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离开这个时空,也不知道自己的牺牲意味着什么,万一回不去了呢?算了,不管了,反正这一刻,是皆大欢喜的。
不但皆大欢喜,连场外的观众都是欢喜一片。尽管剧情与自己开初想的不一样,但这个明明就精彩多了好不好?毕竟自己有参与啊!犹如饱餐到一顿美味大餐一般,那些人心满意足而去。
俞老爷和李卉芷疲惫地走了出来。
虽然整个案件只害得县太爷和众衙役白忙一场,但看在圆满解决的份上,他也没有多责罚两家的人。何况今日还得了这样好的两首诗!
俞老爷走出衙门口,没有先回轿子,他看到候在一边的李安,走了过来,说道:“以后,咱们两家还是亲家,生意上的事,自是互相出力相助,总也没便宜了外人。”
李安连连点头称是,他一向是秉持以和为贵的人,案件的结果处理得这么好,他岂有不答应之理!
又听说李老爷生病在床,俞老爷又说道:“明天我会去你府上拜候,希望亲家老爷早日康复,这些日子,他也受累了!”
说完这些,他才转身走向自家的轿子。一路他还在想,自己的儿子竟然会作诗?这么有才?
李安正欲和妹妹说些话,忽然有一位少女走上前来,轻轻一施礼,便朝李卉芷说道:“李姐姐,我是柳念青,三天后我家有一个小小的诗会,你能来参加吗?”说着就把一块什么牌牌似的东西放在李卉芷手里,言中之意甚切,巴巴的看着李卉芷。
什么诗会?李卉芷一脸不解。但此时李安和小玉都一片激动之色,似乎就要替她答应。
立即又跑来了一位姑娘,急得说道:“柳妹妹,不可啊!她是什么身份,怎么可以参加?”
柳念青立即转了脸向她:“张姐姐若不喜欢,大可以不要来!”言语却是奇冷无比。
说完又望向李卉芷,希望她快点答应。
见李卉芷还没开口,李安急得脱口而出:“妹妹,你快点答应啊!”
瞧他激动成这样,是什么好事吗?李卉芷懵懂的答应了。
柳念青致谢后,欢天喜地地走了。那个什么张姐姐也悻悻地走了。
李卉芷拿起手里的牌牌一看,上面写着:青园诗会。并没什么特别的。那个张什么的好像说,自己的身份不配参加。自己的身份很明显,庶女,商人之女,两样都端不上台面。
她看起来知道得很清楚。
一看就是个二百五,李卉芷并没把她放在眼里。那个什么诗会的,她的兴趣也不怎么大,去那种地方还能做什么?无非是抄诗呗,她实在不大想参加。
但李安和小玉却是激动得不得了,都顾不上主仆之别了,轮流拿着木牌喜孜孜地看着,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一般。
李卉芷心里暗笑,这难道是什么《九阴真经》之类的武林绝学吗?
李安赞叹:“妹妹,今天这个案子虽然是你救了咱们家,但是也可以说成就了你,你此刻真是一朝成名的才女了!从现在起,将不断有人讲述你的离奇故事!”若不是那么多人围观,只怕还没这么轰动。
一对私定终身的情侣,因为天煞的命运,要去找一块名叫青龙玉石的东西,而就因为寻找,他们错过了婚期,没有花轿的婚礼遭到了世人的嘲笑,俞娘子怒而上吊,却被爱郎的爱感动了阎王爷,放了她一条生路,而俞娘子却还在痴情的等……
这样的故事,足以让人讲上三天三夜了。
俞娘子,怕是要出名了。
李卉芷却是百感交集,自己生平第一次主辩护,为自己辩护,一战成名,却是在古代!
她也暗自佩服自己,只凭着李小姐上吊,新郎未归这些细枝末节的小情节,就编了一个这样圆满的故事出来。反正这时候没有高科技寻求证据,老爷还不是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小玉翻来复去的玩着木牌,感叹道:“姓张的泼货还想阻止小姐,这哪里是她能阻止得了的!也不害臊!”
姓张的泼货?李卉芷想起逛街的那天,不是差点遇到她吗?想不到竟然是这么熟的老关系!谁给取的泼货的名字?太贴切了吧?
四下已经无人,李安和李卉芷一路慢慢走着,巨大胜利的情绪实在需要慢慢消化一阵。此时步行甚好。
想到堂上那两首精彩的诗,李安疑惑地问:“妹妹,你什么时候见过俞公子?”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李卉芷回答,不但自己没有见过,真正的李小姐也没有见过。小玉可以作证。
“那……青龙玉石呢?”
“没有,我只听过黄龙玉!”
“那诗……”
“我……编的……”李卉芷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抄来的,那样自己现在就可以去跳河而死了。因为即使活着也会被人不齿,比在婚前给野汉子写情诗还要令人不齿。
故事是编的,青龙玉石也是编的,那都是为了这个官司能得以和解。但诗却是真的。
李安肃然起敬,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恭敬的向李卉芷行了一个长揖礼,正色说道:“原来李家的大才在这里,愚兄失敬了!”
李卉芷起初还不明白大哥是在干什么,到后来知道是在行礼后,连忙扶起他来,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嘿嘿,抄来的东西,岂敢当这么大的礼?这大哥真够可以的。
小玉则被这两兄妹逗得在一边格格的笑。
李卉芷看着手里的那块木牌,疑惑地问道:“这块牌牌是什么来头?你们好像很希罕似的?”
李安一皱眉头,暗替妹妹感到可怜。想不到她上一次吊,连这样的事都不记得了。可见她的内心曾经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而这样的伤害,就有一部分是来自自己的父母。
就说今天的官司不也是?她为了让官司得到和解,竟失口不承认自己认识黄衫郎!那个明明就是她思慕的人啊!可以想象她心里有多痛!从此以后,她没有理由再去思慕那个心里的人了。这——也是她对这个家作出的牺牲。
他歉然解说道:“柳念青是咱们湖州宣王爷的外孙女,从小就有才,更思慕天下有才之人。她家里为她建有一间名叫青园的园子,隔一段时日就会举办一次诗会,邀请天下有才之人参加。凡被邀请上的,不是大家就是名士,据说杜工部大人都参加过两次呢!所以,这称得上是天大的殊荣,多少人附庸风雅都想参加一次呢!”
杜……杜……工部大人……李卉芷的脑袋要炸了。世上只有一个杜工部,那就是很忙的那位杜甫先生。他……这不太可能吧?
所以,被邀请到的,就是身份的象征吗?
柳念青是什么宣王爷的外孙女,那不就是豪门贵族吗?她竟然来观看民间普通人的官司?爱好真不一般哪。
李卉芷莫名的觉得热血在全身躁动,她心里既渴望参加这样的诗会,又怕别人要她抄诗。一想到竟然可以再踏过杜甫先生的足迹,她心里就产生一种既渴望又胆怯的情愫。
这趟异时空之旅,太TM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