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确实没听过,同是他也没见识过,到底是不是纸糊的老虎还说不定的。梓榆不以为然,反正他是不喜欢小孩子的,哭哭啼啼甚是讨厌。
再一转眼就到了一片竹林,素雅简单的房间里,那位白发老人手里好像正在精心雕刻什么东西,待月荼走近,不禁惊呼,这老人手里拿的不就是惊蛰吗?
晶莹剔透,通体散发着淡紫色的光芒,尽管上面的雕刻再怎么精美,依旧没有弓弦。
这个时候能拿到惊蛰的那就说明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夏童的师尊洛嵌了。
她记得好像苏怀然跟自己说过,夏童真正拿到惊蛰是在她十二岁那年,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是十年后了。
门外传来一声呼喊,是夏童的声音:“师尊!我来了。”入眼便是一豆蔻年华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翠绿色的纱裙,头上扎两个小丸子系上几个小银铃,那银铃铛跟自己的是一样的。瓷白的皮肤上多出两抹红晕,大大的眼睛闪闪发光,看着长得乖巧可爱的夏童,月荼不禁惊恐的摸了摸自己脸。
她们两个竟然长得一模一样?所以他们才会把自己当成夏童,那。。。夏童是夏童,自己是月荼吗?
恍惚间她觉得手脚冰凉好像整个人坠入冰窟,流动的血,转动的大脑全都被冻僵。惊蛰是她的,梓榆是她的,就连样貌也是她的。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自己就像是个赝品,就像是。。。就像是谁为了让夏童再回来而精心制作的容器。从出生就注定了死亡,那自己还这么费力的想出人头地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小心点,又不着急,来,师傅给你个好东西。”说着便把手里的惊蛰交给夏童。
“哇,好漂亮啊。师尊这是什么?”夏童拿起惊蛰,触手冰凉但是做工精细又是自己没见过的样子,拿在手里是爱不释手。
洛嵌指着惊蛰笑的极温柔:“这个啊,是夏童的法器,弯弓惊蛰。夏童以后就要用它来拯救世间疾苦的。”
夏童歪着小脑袋一脸不解的望向洛嵌:“拯救世间疾苦?可是这弘曦没有疾苦,师兄们也待夏童是极好的,世间也应不见疾苦,要如何拯救呢?”
“不,你看到的只是你的生活,还有其他人的生活你从未看到过。看不见不代表它不存在,也许它就在你看不见的什么地方什么时间正在发生着。”再看夏童的神情还是一脸茫然,不肖再想定是没有听明了。
“比如说,你每日都要睡到你师姐们来抓你上早课,但是你知道梓榆每每天不亮便早早来到课堂上早课吗?”
夏童摇头,她不知道,梓榆原来起这么早,师姐们也每天除了讨论如意郎君外在好好用功读书。
“看吧,你不知道。好多事情都发生在你的视线之外。夏童要做的就是去发现那些看不见的疾苦,然后去拯救他们。”
她细细的抚摸手里的惊蛰,点了点头,她好像懂了,但是又好像没懂。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真好,多温馨的画面,慈爱的师尊,懵懂的弟子,将来的救世主。夏童的人生就是一颗世间罕见的宝石在人群里大放异彩。
可是越是这样,月荼就越是怀疑自己的存在。自己的存在难道就是为了等时机成熟,留下身体供夏童使用吗?
“对啊,你这么努力根本就没有一点意义,反正早就知道结局还这么拼命干嘛。我要是你就应该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时光,到时候也不会留下遗憾。”
这个声音,是从自己心底发出的?不!不对,是眼前的那个“自己”。
长得跟月荼一模一样的小姑娘起身朝月荼缓缓走来,眼神阴戾跟把刀子似的插进自己的心窝里。有那么竟一瞬间她觉得心上隐隐作痛。
眼前的画面静止,竹林不再是竹林,洛嵌不再是洛嵌。他们化成了一片片碎片随风消散,干干净净好像他们不曾存在过一样。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夏童”站在自己面前,看着夏童,月荼有一种在照镜子的错觉。
夏童在不断地变化,不断地长大,直到长到她二十岁死的那一年的样貌:“你从来就没有掌控自己的能力,”夏童摸着自己的脸,笑的放肆,好像是在嘲笑月荼的无能为力:“你这张脸也是我赐给你的,你的身体,你的生命,天赋,惊蛰,梓榆种种此类。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不。。。你滚。。。”月荼不敢看她,但是她说的又全是实话。
夏童慢慢靠近月荼蹲下身子跟她视线持平,冰冷的手轻轻抹上她的脸,那冰凉的感觉让月荼有一种错觉,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救苦的纵灵者而是一条蛇,一条贪婪的吐着红信子的花蛇:“你不要觉得抗拒,我们是同体的,你没了我就魂魄不全;我没了你就是孤魂野鬼。月荼我不会害你的,你要相信我。”
好熟悉的话。。。
“月荼,我跟你是相联的,你死了我也会死,所以我不会让你死的。”
但是,但是你会让我痛不欲生的对吗?
苏,怀,然。
月荼幡然醒悟,如醍醐灌顶所有的事情潮水一般向自己袭来。
考试,苏怀然,夏童,全部想起来!她奋力打掉夏童的手,眼神坚定不容撼动:“对!我们是一体的所以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要是真的有一天被你被逼疯了,你就永远都是一只孤魂野鬼了!”
我就是月荼,夏童是夏童,如果夏童占据了我的身体那苏怀然怎么办?
“其实这世间有很多遗憾,每个人的心都是不完整的,他们急需一个可以修复他们内心的存在。。。”突然间她听见了不一样的声音,好像是从外面传来的,细听那不就是牡丹熟悉的声音吗?
转眼再看夏童,她的脸色已经难看的恨不得要吃了她。但是随着月荼意识逐渐清醒,她的身体也越来越轻,逐渐往上升,身体呈现半透明状。她低头分明看见夏童动了动嘴唇,她说:“你就是我,你活不过二十,注定孤独致死。”
脑袋很重,身体也很沉跟鬼压床似的,耳朵里全是轰鸣声,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了。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身上不曾停止的疼痛,时不时的提醒着自己是死里逃生的。
“咳咳咳~~~”
月荼的咳嗽声惊动了坐在桌子旁边正一筹莫展的两个人,牡丹抢先一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月荼床前。惊喜又担心的样子直戳月荼的心脏,自己好像经常闯祸让牡丹伤心。
牡丹小心翼翼的握着月荼的小手,那么小,那么脆弱,只要自己稍微用力她的手就会像个瓷片一样被自己捏成粉末。
“好孩子,告诉姐姐还疼不疼?”她轻声细语的害怕会惊动了眼前这个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小家伙,动作轻柔的生怕再给她造成二次伤害。
月荼摇摇头,她想安慰牡丹亲口告诉她自己没事了,她的香灰非常管用,但是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砂纸,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咳咳~~水~~”
“有,有!”站在一旁的苏怀然也很有眼力见的早早就把水拿过来了。
“咕嘟咕嘟”一壶下去月荼这才觉得身心舒畅,整个人才算是真正的活了过来。苏怀然跟个木头似的在旁边站着,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月荼又会受伤。就像牡丹说的一样,月荼两次受伤自己都在旁边看着,每一次都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她受伤。
月荼喝完水,小心的询问苏怀然考试的结果怎么样了。说话的时候月荼的上下嘴唇都在颤抖,她隐隐约约记得苏怀然好像带她中途离场了。
“嗯。。。抱歉,你没有考试成绩。”他很忐忑,月荼做梦都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纵灵者。但是弃考就再也没有补考的机会,没有资格再进入仙门,从此也不会有机会好好学习纵灵术。
没有成绩就是弃考。
弃考,弃考,弃考。。。
她的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你明知道这次考试对我意味着什么!为什么还要中途带我离开?!”
“你要是再不走就会失血过多死在里面,你觉得跟性命比起来,你那些所谓的资格还有什么意义?”
“是,秦家想让我死我知道,技不如人濒临死地也是我活该。但是那个时候已经接近考试时间,如果你暂时封住我的血脉,我就会及格。那么请问这位苏大人,你为什么不愿意等那一刻钟呢?是怕死吗?还是说你存有私心!”
两个人开始争吵,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稍微一个不对付就会大打出手。牡丹在中间好像劝谁都不合适,两个人都很生气,谁都不想让步。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小声劝劝这个,再小心的劝劝那个。
然而,她就像空气一样两个人都无视她。
“对,我就是有私心,你有这个资格根本没用,就凭你的天赋你觉得哪个仙门敢收你?但是不释放天赋你觉得你的纵灵术又能有多深的造诣?靠你那个双天赋的师傅吗?你真觉得他是毫无私心的来教你?但凡他对你有点怜悯之心那天晚上你也不至于筋脉寸断,你也不至于昏迷后没人管,只有我一个人紧张你!”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苏怀然脸上,小小的五指掌印赫然出现。她真的是气疯了,站起来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牡丹一看架势不对,两个人这是要彻底闹翻了。再看月荼的样子上气不接,面色苍白,在争下去月荼又要晕过去了。
“够啦!苏怀然,差不多可以了!月荼才刚醒来,身子还脆弱的很,你不要再给她气坏了身子。”
经牡丹一提醒苏怀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有些偏激了,自己说的这些她一个小姑娘哪里听得懂,又何须让她一定懂得去承受这一份痛苦。
月荼骤然觉得眼前发黑,身体一轻倒在床上,打掉了苏怀然好心来扶她的手:“好,我知道了。是我的错,从一开始就错了。你不是一直想脱离我觉得我是你的累赘吗?我答应你,现在就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