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深夜，也接近来临，接近了四月的光景，上京城的雪都已经开始融化，更别说地处温暖带的南京城了。
但因为终焉之兽的缘故，这原本极为繁华的古城，却显得十分地空荡荡，微风吹过，带起一丝丝的冷意。
可冷的究竟是城，还是人心，这就不得而知了。
伴随着黑夜将至，南京城外，又有着无数的兽吼传荡，古城的城墙上，也有着一位位白翼的圣洁天使，在谨慎地看着那弥漫着的黑烟下，所隐藏的巨兽。
梦卡罗文站在城楼的边缘，眼前闪烁着阴晴不定，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他与克洛伊，在几百年前，曾是最为亲近的恋人，那个时候的他，还只是一个七阶的天使，而克洛伊，也只是六阶。
他十分地喜爱自己的恋人，甚至曾经对着自己的神明起誓，愿意为她付出生命，而克洛伊，也是如此。
在天堂中，相约好的两人如果同时向神明起誓，那也就意味着婚约成立，这，也就是他们的婚约由来。
梦卡罗文与克洛伊的关系，其实还不止于此，在天堂的天使学院，他们是关系最好的同学，后来毕业了，他们也组成了自己的小队，飞往各处人间执行任务。
而就是一次极为简单的任务，却让他们彻底地分道扬镳。
那时的他们刚刚毕业不久，却因为自身魅力，聚集了许多的天使伙伴，结成队伍，去到人间的某处，执行猎杀恶魔的任务。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却是原本只是猎杀一只七阶巅峰的恶魔，竟然会在濒死之前进阶，那一瞬间，所有的队友都陷入了危局。
是同伴还是恋人？
恶魔惯用的恶趣味伎俩，让身为队长的梦卡罗文陷入了痛苦的抉择，他永远也忘不掉，当时克洛伊看向他的眼神中，有着多少的希冀，可最终，他选择了人数更多的同伴。
为一人而弃万人，这是恶魔的作风，不是天使的作为，他做了正确的选择。
而恶魔，却没有放过任何一位天使的打算，他还是决定将他们全部杀死，若不是最后加百列及时赶到，这支小队，恐怕无人生还。
尽管是因为意外，但任务的失败依旧需要接受天堂的惩罚，他扛下了所有的罪责，被关在了囚牢之中，静思了十年。
这十年里，克洛伊只来看过他一次，她问他，“你明明知道即便是给出了选择，恶魔也未必会放过我们，为什么还要选择？为什么……不是我？”
“这是责任，也是义务。除了这样，我别无选择。”
这是他的回答，克洛伊认同了，却不再爱他了。
女人的想法很单纯，你选择了他们，就等于背叛了我。
“恶魔杀了你之后，我也会自杀……”
这是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确切的说，是他说不出来的话，他没有资格，去对她说。
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他知道，他彻底地失去了她。
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知道，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从囚牢中出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找过克洛伊，即使是被单方面地解除了婚约，他依旧没有去辩解什么，而克洛伊，也没有那份心情，去做过多的纠缠。
直到近期，他听到了克洛伊堕落的消息，他试图拯救这个自己即便到了如今依旧不愿意放手的爱人，他找到了克洛伊的哥哥，加百列。
最终的结果，就是克洛伊被无情驱逐出华夏，被加百列强制性地安排在了神圣国度赫丝缇福，期望利用那里的气息，洗涤克洛伊的心灵。
可一个月前，克洛伊却突然地回到了华夏，她的身边，却尽是些强大可怕的恶魔，这让梦卡罗文极端地愤怒，甚至一度想要将她再次赶回赫丝缇福。
辰鸣，这个从未进入过他视线的肮脏恶魔，直到前些天，赫丝缇福的皇帝传来了信息，他才知道了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并且知道，他是导致克洛伊堕落的源头。
无边的恨意，让他一度想要杀死辰鸣，可眼下人间，却需要这样一个恶魔，充当那可笑的救世主的角色，他不能杀。
向恶魔摇尾乞怜？他曾经做过一次，绝不想再做第二次，更不想再一次地背叛克洛伊。
可他不答应，又会有怎样的结局？
事实上他并没有说谎，华夏的天使基数的确很大，但不同于赫丝缇福，这里的恶魔基数也不下于天使半分，如果国内的城市中没有了天使的守护，那么那些恶魔，将会无人压制，甚至会借着终焉之兽的契机，让华夏彻底混乱。
如果将所有的天使聚集在一起，那么终焉之兽，根本就无法猖獗，因为共鸣的特殊性，会将他推向接近神明的高度，可他不能，如果华夏乱了，那么即便灾难结束，也没有任何意义。
是选择放手，还是选择放弃援手。
他又一次地落入了恶魔的圈套，而且是以一个国度作为威胁，逼迫他。
……
“你们说他会怎么选？”
一个幽暗的房间里，辰鸣手中托着一杯咖啡，细细品味着，“我还挺期待的。”
“如果我是天使，我想我会选择放弃克洛伊。”
希法想了想，道，“天使守则中，有着这样的一条，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选择时，那就选择更有利于生命的一方，很明显，一个人和一个国，没法比较。”
辰鸣点了点头，又看向夏弥，微笑问道，“夏弥，你觉得呢？”
“从他之前的态度看，他依旧不愿意对克洛伊小姐死心，属下觉得，他不会放弃克洛伊小姐。”
夏弥淡淡的说道，“毕竟，您已经“不信任”小姐的忠诚了……”
“嗯……”
辰鸣吹了吹升腾的白气，抿嘴品了一口，说道，“两个都有道理，而答案只有一个。”
他看向了那关闭的大门，说道，“团长，既然来了，就告诉我你最终的选择吧。”
“咔……”
大门被推开了，刺眼的光线，让辰鸣极其不适应地眯了眯眼，隐约之间，他看到了一道淡淡的修长身影。
此时的梦卡罗文身上，有着无尽光辉跳跃，很显然，他的情绪，已经无法左右魔力的咆哮。
夏弥皱了皱眉，想要挡在辰鸣的面前，却被后者阻拦。
辰鸣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说道，“怎么样，决定了吗？”
梦卡罗文青筋暴起，恐怖的魔力呼啸，如同饥肠辘辘的困兽，张牙舞爪地接近辰鸣，却始终没有落下，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真想杀了你！”
“想杀我的人多的是，也不差团长一个人啊。”
辰鸣微微一笑，道，“克洛伊已经堕落，即便你不愿意放弃，你和她也不可能在一起，还不如趁着现在出手，还能卖个好价钱。”
“轰！”
辰鸣最后一个字落下，一股可怕的威压弥漫开来，但在下一刻，却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克洛伊不是商品！”
梦卡罗文冷漠说道，“她不能成为我们交易的筹码！”
“为什么不？”
辰鸣失声一笑，道，“你不是早就放弃过她一回了？现在却冠冕堂皇地跟我说这些？”
这句话出口，梦卡罗文脸上的冷漠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惊慌的苍白，“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
辰鸣挑眉轻笑，道，“我如果说，是她亲口告诉我的，你信吗？”
梦卡罗文呼吸一滞，看向辰鸣的目光中有着一丝茫然。
有些事情，只有真正放下了，才会将之说给其他人听，他与克洛伊的事情，除了当年的那些人之外，甚至连柳星澜与罗琳都不知道，只知道克洛伊当年单方面的解除了婚约，具体的原因，克洛伊始终没有说出来过。
而当年与他们一起的同伴，有些已经死去，有些则是在天堂之中，没有一个回到人间，更别说与辰鸣相识了。
“克洛伊……真的放下了啊……”
一眨眼间，这位俊美的男性天使，却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极为重大的打击一样，颓废地坐在地面上，颤抖着嘴唇，没有说出半句话来。
辰鸣嘴角微掀，其实克洛伊没有告诉他任何关于两人分手的具体原因，而是他在克洛伊昏迷的期间窥探了她的记忆，得到了这一真相。
如果是其他八阶天使，以辰鸣的魔力是不足以窥探到任何东西，但克洛伊的精神世界对他根本就不设防，所以也就轻而易举地让他看到了她的记忆。
虽然这种做法让人极为恶心，但想从根本性地让梦卡罗文放弃克洛伊，辰鸣不介意做任何事情，包括窥探一些克洛伊的秘密。
而克洛伊也并不在意辰鸣会不会这样做，从与辰鸣相恋开始，她就将自己的身心全部托付给了辰鸣，这是天使的爱恋方式。
“我……愿意放手……”
几乎咬牙切齿的沙哑声音，从梦卡罗文的口中说出来，他的眼白布满了血丝，他知道，这一次是他最后一次为了克洛伊做出的抉择，他依旧没有选择她。
“你做了个明智的决定。”
辰鸣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这个人非常信守承诺，不会做出当年那只恶魔的卑劣行径。”
“用实际行动证明吧。”
脸色冰冷地站起身来，梦卡罗文再不去看那笑容浅淡的青年，转身向门外走去。
“希法，跟他一起前去阻截终焉之兽。”
辰鸣偏过头对着希法嘱咐了一句，又对夏弥说道，“我们去看看你们三天前发现的那座峡谷吧。”
“少爷，真的要去吗？”
夏弥有些犹豫地说道，“那里的情况有些诡异，有着极多的绝对湮灭笼罩，即便是我，也不敢深入其中……”
“你都进不去，难道其他人还进得去吗？”
辰鸣微微一笑，道，“除了我，你能找到第二个可以消除绝对湮灭的人？”
“可是……”
夏弥还想说什么，却被辰鸣打断，“别磨磨唧唧的了，再不去黄花菜都凉了，与其瞻前顾后，不如以身涉险，反正早晚都要面对不是？”
说完，他就不再理会夏弥，自顾自地离开了房间。
“你自己小心点。”
无可奈何之下，夏弥只得对希法说了一声之后，迅速跟上了辰鸣。
离开了与梦卡罗文会面的房间之后，辰鸣就带着夏弥快速的横穿南京城，在天使并未发现的情况下，奔向了灾厄肆掠的城市。
看着那一片黑烟笼罩的荒凉废墟，即便是已经司空见惯，辰鸣依旧皱了皱眉，“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吧。”
“是。”
夏弥点了点头，道，“按照您的吩咐，属下与希法一起，确定了国度中各大城市的坐标与大小，为日后的结界布置做打算，并且还帮助梦卡罗文阻截了几次终焉兽潮，但在深入灾厄地区尽头之后，我们发现了一处极为诡异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继续开口，“与其他地方不同，那片区域没有任何的终焉之兽，有的只是大量的绝对湮灭，并且还时不时有着一些怪异嘶鸣传出……”
辰鸣微微思索，道，“能确定那黑烟之下，有无生命？”
“不能。”
夏弥眼眸凝重道，“那里的黑烟浓度已经达到了足以伤害无冕之王的地步，虽然我能够利用魔力改变地貌让绝对湮灭流出，可那么浓郁的湮灭物质一旦扩散，恐怕会影响到整个华夏帝国，因此我与夏弥都只是将魔力深透进入黑烟，却都收效甚微。”
“你们做的是对的。”
辰鸣点了点头，道，“如今终焉之兽肆掠最严重的就是华夏与尼珂斯，尼珂斯的情况基本趋于稳定，只要魔塔不出来，就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而华夏的棘手程度，虽然不及尼珂斯，却因为面积太大，处理起来也极为麻烦，在布置结界之前，必须要把其他的不确定因素剔除。”
一路走来，他们碰到了大量的终焉之兽，因为时间紧赶，都是由夏弥直接出手拔除，而这个过程中，他们又有了新的发现。
“这些终焉之兽，似乎和外围的有些不同？”
看着那远处成群结队朝他们奔来的终焉之兽，辰鸣双眼微眯，从入夜开始到现在，他们奔赴了三座城市，几乎相当于横跨了半个赫丝缇福，才接近了这终焉之潮的真正腹地。
而进入之后，辰鸣发现这些看似狂暴无智的终焉之兽，突然像是拥有了智慧一样，不再像外围那样的横冲直撞，初步具备了躲避危险的智慧，而且还会像一些军队一样整齐列队，联手对敌，再不像之前各自为战。
“少爷也发现了吧？”
夏弥眼眸中闪烁微芒，道，“这里的终焉之兽，看起来像是拥有了一些战斗本能，可一旦离开一定的范围，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所以属下怀疑……”
“有人操控了这里的终焉之兽。”
辰鸣接过话茬，继续说道，“一直以来，我们都在寻找终焉之兽与绝对湮灭的源头，却都一无所获，从尼珂斯开始，一路走来，始终没有发现一处生命改造魔法的痕迹，我甚至一度怀疑那源头存在于一直没有露面的魔塔之中，直到世界各地都爆发了终焉之潮……”
“属下推测，华夏的终焉根源，就在那座峡谷之中。”
夏弥说道，“只是奇怪的是，在其他国度无迹可寻的根源，在这里，为什么这么容易地就暴露在我们面前。”
“看来，是有人故意引我们过去。”
辰鸣面带冷笑，道，“既然人家诚心诚意地邀请了，那我们如果不去，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少爷，要不然还是属下独自前往吧？”
夏弥担忧道，“您的实力尚弱，属下担心……”
“担心什么？”
辰鸣舔了舔嘴唇，道，“那个人既然会用绝对湮灭作为障碍，就是打定了主意让我前往，你虽然是无冕之王，但说起对付这种东西，还是我更拿手一些。”
他笑了笑，继续说道，“而且我也极为好奇，那能够操控终焉之兽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样的牛鬼蛇神。”
说着，他就再次迈开步伐，向前走去，夏弥无奈叹息，看向那远处的眼中充斥着无边的怒意，魔力涌动之间，可怕的黑暗如同浪潮一般扫荡在辰鸣身前。
黑暗落幕之后，那一望无际的废墟之上，再看不到一只终焉之兽的痕迹，无冕之王的怒火，并非这些低阶的家伙能够阻挡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行进的距离越来越深，而周围出没的终焉之兽也越来越少，直到走出了废墟的范围，他们再没遇到哪怕一只的终焉之兽。
“前面，就是那座峡谷了？”
凝眸愿望，那崇山峻岭之间，一股股无比可怕的黑烟滚滚升腾，蚕食着那片天空，仿佛连最基本的空气，都被这股黑烟给吞噬个干净。
看了一会儿，辰鸣再次迈开步伐，一道道奇特丝丝白雾伴随着猩红雷电，将他与夏弥笼罩，很显然，他并没有丝毫停留的打算。
“如果这是鸿门宴，那就请你一定，要喂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