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子不是说想就能想出来的,大堂里众人一时之间沉默了。(∑)言情首发言情首发
孟老娘坐在通往二层的楼梯上,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说话,便厌烦地从口中发出“啧”一声响。
花小麦晓得她是个没耐性的,偏过头去看她一眼,含笑正要哄她两句,却见得那汪展瑞忽地站起身,一径进了厨房,片刻后,抱着茶碾并一小罐茶叶又走出来,再取一只小风炉,就在窗边坐下了。
炉上茶瓶里煮着水,一小簇茶叶搁在碾中,随着不断推挤,逐渐变成细细的粉末,屋中回荡着咯吱咯吱的动静。
花小麦拧着眉盯住他瞧了一阵,便转过头来,冲众人笑笑:“我刚刚倒生出个念头来,既然大家一时半会儿都没个头绪,索性我就说说我的想法,不一定合适,咱们一块儿商量——我眼下这情形,不大适合在成日在灶上忙碌,但又有食客明摆着是想来尝我的手艺,既如此,我琢磨着,或许咱们可以推出个‘主厨特选’。”
茶碾的动静忽然顿了一下,然而紧接着,复又响了起来。
“什么……叫主厨特选?”春喜和腊梅对于这新鲜词儿格外好奇,不约而同地挠了挠太阳穴。
“其实也很简单。”花小麦于是便冲她二人翘了翘嘴唇,“我想,最近这一向,我就不要整天往厨房里钻了,若是食客们没有特别的要求,一应事体,便都麻烦汪师傅和谭师傅两位张罗。此外咱们另做一块菜牌,在上面写明我拿手的菜肴,这就是所谓的‘特选’。假使有上门来的客人指定要尝我的手艺,需要先预定,然后再由我来置办——我估摸着,光是预定这一项,就会令得许多赶路的行商打退堂鼓。因此,我应当不至于太忙。”
窗边正专心碾茶的汪展瑞,低低地发出一声笑。
大堂中其余人皆留心听花小麦说话,不曾注意他的反应。
春喜垂下头去。将她这番话细细咀嚼一番,便一个拍掌,点头道:“这法子好,依我说,咱们不如每天限定个几桌,那些个客人若是今儿没赶上,就唯有依着顺序往后排,既然想吃,这点工夫还等不了?如此,你一天之中不至于太累。咱的生意也有保障,最重要是,大娘和郁槐兄弟也放心啊”
孟老娘抬眼望天,从牙缝里“嘁”了一声。
“可是……”
腊梅暗暗思索了片刻,斟酌着道:“如果这样做。使得那些食客觉得咱们是在拿架子,惹得他们不高兴,又怎么办?”
“所以我说,我这想法也不一定适合呀
花小麦闻言便笑了:“只不过眼下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咱们就权且试试,如果往来的客人们不喜欢,咱们再趁早改了。也显得咱们有诚意不是?”
“那行。”腊梅点了点头,“反正最近咱们的买卖眼见着是越做越好,试试也无妨。”
风炉上的水开了,发出细小的鸣叫声,汪展瑞寻一块垫布,将茶瓶小心翼翼地取下。然后把碾好的茶叶末倒进茶碗中,兑了一点沸水进去,用茶筅调成糊状。
有一点清馥的香味,渐渐在屋中弥漫开来。
“芸儿。”他很别扭地拧过身子来看向周芸儿,“早两日你不是说。想跟我学学如何点茶吗?这会子可想来瞧瞧?”
周芸儿稍稍犹豫了一下,低头瞧瞧花小麦:“师傅,我可不可以……”
“去吧。”花小麦不等她说完,登时就应了,唇角勾出一抹笑容,“之前同你说过的,你若有能耐从汪师傅和谭师傅那里学到一招半式,是你的本事,我虽是你师傅,却也并非样样精通,总有不懂的地方。”
周芸儿立刻笑开了,三两步奔去汪展瑞身边,脸色因为兴奋而有点发红:“汪师傅,你肯教我?”
“你有正经师傅,哪里轮得到我来教?”汪展瑞淡淡地道,“你有兴趣,我闲来无事就同你说说,不过如此而已。”
花小麦竭力忽略他那透着古怪的语气,先是冲谭师傅笑笑:“我这样安排,谭师傅觉得可妥当?”
“嗐,我能说出什么来?”那谭师傅便露出一脸憨厚的笑容,“东家你还能不知道吗?我从前自个儿开小酒馆,经营得一塌糊涂,半个钱没挣着不说,还赔进去许多。这事儿,你拿主意就行,你的想法,肯定比我靠谱。”
“那芸儿呢?”花小麦又转而望向周芸儿。
“我听师傅的,肯定不会错。”周芸儿转头来笑呵呵地道。
花小麦便点点头,望向庆有吉祥等人:“你们也……”
不待她把话说完,那一头的汪展瑞,已经高声与周芸儿讲起点茶之法来。
“瞧见没有?如今已是兑成糊状,这个时候,咱们就一点点再往里倾沸水,与此同时,要用茶筅使劲不停搅打,务必要打出泡沫来。然后……”
他那嗓门响亮得很,一下子就将花小麦的声音盖了过去。花小麦登时暗地里咬了咬牙,挤出一丝笑容:“汪师傅,刚才见你在忙,这会子不知你可有工夫,也说说你的意见?”
汪展瑞仿佛万般不情愿地转过身来,目光在她脸上一扫,立刻挪了开去,望向窗外。
“这与我何干?反正竹林和前头饭馆儿的厨房,我自然会照应妥当,至于别的事,你是东家,你拿主意。”
“你怎么说话呢?”
春喜立时跳了出来:“你不是这稻香园里的一份子,你不从这里领工钱讨生活?咱生意好,莫非对你没半点好处?”
“我也没白领工钱。”汪展瑞回了一句,“不是说了吗?该我做的事,我自然会尽力,其余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春喜很是恼火,就要撞去他面前与他理论一番,却被花小麦一把拽住了。
……她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在人前给汪展瑞留面子。
“行了。既然大伙儿都没意见,这事就先这么定下,都各人去忙吧。”她保持笑容,丢出这句话。待得大堂内众人散了,便甩手去了后院。
她很应该跟汪展瑞谈一谈,这一点她自然清楚,但不是现在。
她已经快要压不尊儿了。
……
情绪是很奇妙的东西,很容易便会感染人。这日下晌,因着花小麦与汪展瑞之间那莫名其妙的针锋相对,稻香园里的其他人就有些不敢则声,只默默做自己的事,就连春喜和腊梅偶尔闲聊,也将声音压得极低。
申时奶。孟郁槐自县城归来,刚进了饭馆儿的门,便被春喜扯去一旁,咭咭哝哝了好一阵。
“你赶紧去哄哄吧。”末了,她冲着后院努了努嘴。语重心长道,“喏,在那后头呆一下午了。这有身子的女人,老是憋着闷气可不好,伤身呐。她那点儿小脾气,大娘又不大爱管,难不成就由着她这样?”
孟郁槐微皱了一下眉头。同春喜道了声谢,便顺着脚走到后院中,果然一抬头,便看见花小麦气鼓鼓地坐在树下,手里不住地揪扯树叶,然后揉得粉碎。
他忍不住轻轻一笑。走过去在她脑袋上胡乱薅了一把:“怎么,有人得罪你?自个儿去水盆里照照去,嘴巴都能挂油瓶了”
花小麦赶忙往旁边一躲,偏头看看后门,抬头埋怨:“你别动手动脚的好不好。这又不是在家里,给人瞧见了,岂不招人笑话——也没人得罪我,我就想在这里坐着玩一会儿,不行啊?”
孟郁槐熟知她的路数,也不着急,自顾自往她跟前一蹲,笑呵呵道:“玩?有你这么玩的吗?我说,你这态度可太差了,明日我就要去省城,临走之前,你就预备用这副嘴脸对着我?”
“不过是去两三天而已,有什么打紧。”花小麦垂了眼小声嘀咕,蓦地想到什么,猛然抬起头来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要不你领着我一块儿去吧……对,娘也去,咱们还从来没有一起出去玩过呢”
“买卖不做了?”孟郁槐顺手将她的手团进掌心,“遇上一点子麻烦就想跑,你就这点能耐?”
花小麦当即一撇嘴:“谁又跟你嚼舌根了,多半又是春喜嫂子罢?”
“这你不要管。”孟郁槐笑道,“你既觉得这事棘手,要不,我去与那汪师傅聊两句?”
“我自个儿的事,自己会处理,很不需要操心。”花小麦赶紧摇头,又叹口气道,“其实说起来,也不是甚么大事,可我就是觉得不痛快。那汪师傅,每日里要么就不说话,一开口,必然是阴阳怪气——我真不明白,当初是他自己主动跑来当厨子的,可不是我求着他,他这样成天摆脸色,究竟给谁看?我委屈他了还是怎地,即便是有不痛快之处,就不能大大方方说出来吗?”
“你看,你不是也知道吗?”孟郁槐摸摸她的头,“有不痛快的事,大方说出来就是了,憋在肚子里生闷气,算怎么回事?那汪师傅,是从你手里领工钱的,莫不是你对他还存着忌惮?”
花小麦扫他一眼,没有做声。
“行了,不是甚么大事,犯不着揣在心里不住地想,你有这闲工夫,不若多考虑考虑咱们盖新房的事,想想喜欢什么模样,盖多大合适。”
孟郁槐极有耐性地笑着道:“你想跟我去省城,我心下自然高兴,但这一回,我就不带着你了。我想得了空,你该与那汪师傅好生说说才是。都要当娘的人了,这点子小事,还处理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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