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身旁渐渐浓密的植被凌飞判断出乌骨林就在前方不远处。他冷笑了下,命令身后的同门们拉开阵势,成包围之势,不急不缓地逼上前去。
回头,看着身后惊飞而起的鸣禽,姜子鱼的眼中并无半分惊慌之色。他的视线随着其中一只漆黑的乌鸦移到了前方乌骨林的上空,一瞬不瞬地观察着林中的一切风吹草动。
微凉的风刮过,他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只乌鸦,盯着乌骨林。但预想中的危险并未到来,只有那呼呼的风卷着乌骨林中的黑沙,在低吟。
轻盈地,那只乌鸦收拢翅膀,落在较远处一株乌黑无叶的骨树上。树枝挂着一块污渍斑斑的破布条,布条上黏着三两点血黑色的残肉。乌鸦乌黑的眼珠子警惕地转了转,感觉安全后便用它那深黄色的喙在破布条上一啄。而就因为这一啄,一切仿佛陷入了诡异的静止中。
随之,那寂静的风刮过,树梢上刚刚啄食的乌鸦便身子笔挺地坠落而下。坠落中,数道快到不可思议的黑光从那漆黑的骨树间一闪而没。瞬息间这只乌鸦便只剩下了几片漆黑的残羽,嵌在黑沙间,随着微风抖动。
姜子鱼的眼皮跳了跳,他看得分明,这只乌鸦的尸体还未落到地面就已被骨树中闪现而出的黑光撕扯得所剩无几,而地面那藏匿在蠕动的黑沙中的怪物差点把它的毛都给吞了个干净。
这还只是边界而已,放眼望去,那一颗颗无叶的漆黑树木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如一头头洪荒猛兽死后的枯骨,被岁月染黑,森森然狰狞在黑沙乱石之间,没有尽头。
身后,危险已然逼近,“已经追来了吗。看来只能用妖女教我的步法搏一搏了。”喃喃自语间,他在凌风几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冲进了乌骨林,一路点着较大的石块前行,竟安然无恙地消失在了夕阳的光辉里。
“大……大师兄,我是不是眼花了?”
“这……这乌骨林就连碎魂圆满修士也不敢轻易涉足,他他他他……他竟然!?……”
看着那消失的身影,凌风双目馋得血红,心想,“可恶,这一定是玉令中的上乘仙法,一定是!”想着,他一咬牙,亦冲进了乌骨林,可他只是前行了十几米就被那些黑光给逼了回来。
“大师兄,你没事吧!”
“可恶,这些该死的黑蝎褐蛇,为什么,为什么!?”凌风在边界外咆哮着,圆鼓鼓的血红色眼球瞪着静默无声的乌骨林,咬着牙:“小子,你可别给我死了,一定要给我活着!”他却是不知,姜子鱼所学可要比他口中所谓的上乘仙法还要上乘得多。
与此同时,乌骨林深处,一豆蔻年华的赤足少女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她前面的一个漆黑洞穴,看着四周越来越暗的光线,她握着小拳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快了,快了!”
少女身后,一只庞大的黑蝎举着它两丈来高的巨尾,尾尖对准了少女光瑕的背,发出着轻微的“凄凄”声。
少女转过身,鼓了鼓腮帮子,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瞪着这只巨大黑蝎道:“不许吵!”
这只巨型黑蝎本是乌骨林中的一方王者,此刻却极尽谄媚地扭动着它的巨尾,可怜巴巴地讨好着面前的这个小不点。
少女:“怎么了?”
凄凄。
少女:“哦,你说有人闯进来了。拦住他就是了。”
凄凄,凄凄。
少女:“就算他速度再快,怎么可能躲过你们这么多黑蝎的攻击!”
凄凄,凄凄。
少女:“我不管你们全体出动会不会惊扰其他妖兽,总之,在黑夜来临之前绝对不能让他闯进来。”
凄凄——
少女:“不许吵!下次你再敢在我面前露出你妖兽的本性,我就让你们黑蝎一族的尸体铺满整个乌骨林!”
“凄——”一声悲楚的急鸣声响彻了整个乌骨林,那一尾尾黑蝎疯一般地冲出地面,冲进其他妖兽的地盘,只为了阻止越跑越快的姜子鱼。
许是迷香的缘故(实则是地煞之气),此时的姜子鱼恍恍惚惚地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黑蝎的围追堵截令他体味到了曾经那种熟悉的紧迫感,他全身上下的细胞开始变得兴奋,所听所闻所见都比寻常状态提高了一个档次,而且此时他的思绪亦有些飘飘忽忽。
模糊间,他感觉自己回到了童年那无忧无虑的时光中,他骑在牛背上,望着稻田里那随风摇摆的稻浪,张开双臂,幻想着自己在那些青黄的稻叶上凌空飞梭,踏叶而行。
于是,惊奇的一幕出现了。那一条条狰狞而上的蝎尾都化作了漆黑的稻穗,而一个少年在这一浪翻起一浪的漆黑稻穗之尖腾挪自如,飘洒恣意地冲向了乌骨林深处。那里,亦有一个做梦的少女,她正充满希望地盯着一个森黑的洞口,等待着她梦中的花朵盛开。
“淬体境就敢入乌骨林悟道,好魄力!而且成功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好悟性!”骨林中,一个妖气腾腾的男子立在一堆妖兽的碎尸之间,火红色的双目看向了前方的姜子鱼,发出了一声舒畅的叫喊声:“相逢即是缘,道友,在下也只动用淬体境的修为,我们比比谁更先到乌骨林深处!”说着,这妖气腾腾的男子也不管姜子鱼答应与否,提剑便往里斩杀而去。
“凄——”一声更加狰狞的嘶吼声响起,黑蝎王一把钻入黑沙之中,直奔这发了疯一般妖气腾腾的男子而来。一个姜子鱼就已经够它受的了,现在竟又搅和进来一个疯子,出手更是疯狂无比,仅一会儿的功夫就杀了它近百只蝎子蝎孙。这样下去,那还得了!?
黑夜降临,夕阳终于完全隐现了它的光芒。
在这片黑色的土壤上,那赤足的少女向着太阳落下的方向站立,在她的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缓缓扇动着翅膀的墨黑色蝴蝶。少女欢快地眨动了两下眼睛,手微微一震,墨黑色的蝴蝶翩飞,悄悄地飞向了那个森黑的洞穴。
这时,少女的手中飘出了一片白色粉末,后发先至地飘进了洞穴。悄无声息中,白色粉末落入洞穴,形成了一个白色小圈。随之,一朵白色小花缓缓地从白圈中的黑壤里长出。
很快,那墨黑色的蝴蝶静静地落在小花上,一点一点吮吸着它甘甜的花蜜。它吸得很慢、很轻,生怕惊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似的。
少女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一切,她按捺着内心的激动,双手捧在胸前,似在祈祷:“我的蝶儿啊,快快长大吧。”
随着吮吸,那墨黑色蝴蝶的翅膀开始变得虚幻。而在不觉中,那白色粉末铺出的小圈被黑土染出了一道漆黑的小缺口。
“呜咕!”洞内,那不知名的怪物发出了一声极其刺耳的尖叫,震动了整片乌骨林。一只泛着幽幽绿光的巨瞳睁开,咆哮地盯着洞外的少女。
少女立刻举起一块紫黑色的石头,有些怯生生地对准了洞口道:“哼,你凶什么凶,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随即又轻声道:“蝶儿,快飞,飞出这乌骨林。”
“呜咕,呜咕!”洞内的怪物愤怒了,疯狂地嘶吼着。整座乌骨林忽如地牛翻身,猛烈地震动了起来。
一听到这恐怖的嘶吼声,与那妖气腾腾的男子激战正酣的黑蝎王顿时如小丈夫忽闻河东狮吼,吓得一把扎进黑土,钻入洞穴,以蝎尾裹身,一动不敢动。
而似梦非梦中的姜子鱼也被这一声巨吼惊醒,他睁开眼便看见了一朵白色小花,而那朵小花边站着一位少女。远远望去,那少女就如她身旁的白色小花一般,在风中摇曳,惹人怜爱。
“危险!”想也没想,姜子鱼猛地一个冲刺,揽住少女的***,带着她飞奔了起来。
“呜——”洞中怪物的疾鸣声犹如凄厉的劲风,割断了一颗又一颗粗壮的乌骨树,胁迫着骨林中所有的妖兽全力阻击那可恶的少女。
“哼,笨鸟。别人怕它们,我可不怕!”怀中,少女洋洋得意地说着,从腰间的玉带里拿出一片叶子,吹起了一阵怪异的旋律。
在这神秘的旋律之下,乌骨林中的妖兽竟都如喝醉了一般,动作变得摇晃而迟缓。
姜子鱼目露诧异地看着怀中的少女,他猛然发现自己好像弄反了,他才应该是那个被救的人,因为这少女眨巴眨巴的大眼睛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妖异。
此时,少女甜甜一笑道:“不许停哦,要不然这么能跑的一双腿废了话可就不好了。”
闻言,姜子鱼略一停顿,脚心处瞬间传来一股锥心的刺痛感。
少女:“都说了不要停了,自讨苦吃吧。看你跑得还挺快的,我今天心情好,就收你做我的小跟班了。”
姜子鱼无言。
少女:“你这是什么态度,觉得我不配当你的主子!?”
姜子鱼依旧不语。
少女眨巴了两下眼睛,白里透红的手围上了姜子鱼的脖子,道:“小跟班,挺有骨气的嘛。让我瞧瞧,不错不错,月华凝灵,难怪不用再练血肉骨,直接淬魂。你虽然看起来只有淬体初阶,但实际上堪比淬体圆满,而且淬皮和淬魂堪称完美,美中不足的是淬骨和淬血。说到淬骨我这里可有好东西哦,如果你叫我一声小主人的话,我就赏一点骨粉给你,怎么样?”
“呜咕!——”乌骨林深处,那令众妖兽惧怕的存在终于冲出洞穴,飞向了最高的那颗乌骨树。它形似骨鸟,全身跟乌骨树没什么两样,乌黑、狰狞,唯有它长长的喙中衔着一颗幽绿色的巨大眼珠子,冲着姜子鱼二人逃遁的方向嘶吼不已。
少女一惊,急忙催促道:“快点快点,再跑远一点点,那笨鸟就不敢追来了!”
“天荒蛮妖!”骨林中,那妖气腾腾的男子兴奋至极地大喝一声,眼中燃烧着烈阳一般的火焰,提剑冲上了那颗最高的乌骨树:“这次真是不虚此行。乌骨鸟,借你蛮骨一用!”
“呜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