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 亲戚(1 / 1)

天空暗沉,不见一丝星光,如不意外,明日定是多云或阵雨天气。尚书令府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除了零星灯火,仿佛整个府邸都陷入了沉睡。

五进大院,殿阁恢弘,两侧的跨院、偏院呈羽翅般依次排列,楼阁林立,加上西侧的景观花园,引入活水造湖,大院占地广阔,围墙足有三丈之高,如城墙一般建造,四角有瞭望塔,不时有巡逻官兵从上面走过,威严可见一般。

鲁国公领行台尚书令职务,一年前来此地驻守,大手笔将自家别院翻修,以图住的舒适。行台尚书令乃地方最高官员,自然分有官邸,可说句不好听的,官邸再如何高端,哪能跟自家相比,且他在京都受了这几年憋囊气,既出来了,就没打算再回去。

鲁国公梁雁山十八岁成亲至如今,已有十二载,可膝下犹空虚,无一子可承嗣,这事整个京都无人不知,鲁国公曾几招御医问诊,皆道他身康体健,可既然身康体健,孩子却为何不来?

梁雁山上有二庶兄,下有一庶弟,爵位稳固,只过继承嗣一事几次惹得老国公伤心,梁雁山一试再试,至老国公闭眼也未能如愿见到嫡子嫡孙,这成了梁雁山一道心病。

多年尝试,早磨掉了梁雁山雄心壮志,甚至因为接触的女人太多,而产生了厌恶感。今晚上他并没招任何一个妾室侍寝,或者说他清心寡欲已有段日子了,不是不想,可真正见到女人却提不起丝毫性致。

冷月空屋,如此华丽的府邸竟还不如普通的农家小院,日子虽苦,还常有个青黄不接,可君不见那灰蒙一灯如豆的房间内,妻子抿鬓梳妆,儿女承欢膝下,热汤热饭殷勤伺候,纵使白日再劳累,亦也甘愿。

梁雁山凄清孤冷的拥被独眠。岂不知孤单的感觉是人一辈子也无法习惯的,就像黑暗一样。久在黑暗中,只使人越加渴望光明,久在孤单中,遇到温暖哪里能不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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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婶娘刚起身收拾完毕,正屋那边有小丫鬟来叫,婶娘不知那边有何事,更不知多大会儿能回转,这两日已修补好的衣物要送往府里,又耽搁不得,想着这边与府里不过一墙之隔,又通着小门,就支使章巧抽了空给送过去。

章巧拿包袱皮打整好,分量可不轻呢,挎在胳膊肘那,连身子都压弯了。章巧轻轻的皱眉,婶娘每过几日就要挎着这些到那府里走一遭,那府里地方可不小,婶娘必定累的很,却从来一字不提。

过了小门只管闷头往前走,府里但凡跟衣物有关的,都属婶娘姨父管理,章巧要叫姨姥爷,章全如今正是跟着他跑腿。浆洗房和针线房在府西侧,从小门进来走过一段景观花园小径,花墙那头就是。

章巧还了衣物,随着一个□□岁的小丫头到了另一处院子,这里可比浆洗房大的多,大气有余却并不奢华,小丫头说这里就是总领管事平时待的地方,一路上与她攀谈,章巧也知道不少,小丫头名叫关儿,戚总领令她找人,她先去了婶娘家里,后跟着追到府西侧,绕着圈找了章巧两趟,使她找人的不是别人,正是章巧的姨姥爷。

戚总领在府里还算有面,与另两位总领一起直接向鲁国公负责,三人一管衣圃田园,一管车马侍卫,一管人事宴客。

至高氏下堂,鲁国公奉皇命至此地驻守,府中并无主母,老国公夫人年事已高,不宜车马劳顿,也未随行。鲁国公家眷皆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姨娘妾室,无人会将府中事务交与她们管理。

鲁国公来了这里就没想再回去,整个江南道他是最高行政长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人还远隔万里,大肆修建院子,买仆蓄奴,豢养兵士,再置办下偌大产业,一切水到渠成,自然这一切“绝对”在合理范围之内。

屋里没外人,章全也在,戚总领笑呵呵的,十分和气,章巧行了礼叫了人,乖乖站在一边听姨姥爷发话。

“听常芸说你与针线上颇有心得?”常芸是婶娘闺名,娘家姓孟。

章巧脸一红,她只是时常在家动针线熟能生巧而已,怎当得起夸奖,“姨姥爷莫要听婶娘瞎说,只囫囵能成个样子而已。”

戚总领满意笑笑,晓得自己分量,并不夸大,心性如此平实,是个好女子,又接续道:“也不瞒你,府里有桩活计让我十分烦恼,瞧这整日连觉都睡不好,巧儿做为小辈,理当为姨姥爷分忧解愁吧?”

章巧一时有些呆愕,戚总领话里满是调侃,还拿手指点着自己眼眶,可章巧抬头看了,除了眼袋,精神熠熠的很,哪里能看出睡不好的影子。可就这一句话,却让章巧倏然放松下来,今日会面,只是亲戚间闲聊,“但有事情,姨姥爷尽管吩咐就是,巧儿无父无母,又连累婶娘远离家乡,到此地多亏二老收留,岂有不感激孝顺之理!”

“好...好。”戚总领一连两声好字,想是心里满意已极,接着说道:“这事说来也怪,弄的我是一头雾水。国公大人至来这里也有三五个月了,以前在京中时如何咱们不知,近身伺候的是一个没带,就是想问,这事我也没处问去。”

“实话告诉你,国公大人的中衣,还俱都是从京里带来的那些,做了新的送去,不过三五日就给送了回来,也没个回话。咱也不是跟着国公大人一路过来的,连个递进的人也没有,你也晓得姨姥爷就管着这一块,这府邸大了事非也多,有些事...不能问,咱这一家子可都指望着这份差事,此事不解决,我可不得愁上心头了。”

章巧蹙眉不语,此事确实难办,戚总领也没避讳她,说起此事脸上神色的确不太好看,可章巧也清楚自己斤两,府里针线绣娘哪个不比她高端,别人皆做不到,凭甚她就可以?

戚总领也知将此事托到章巧身上不妥,可他是男人,老婆子和常芸年龄在那放着,想事情已成惯例,章全这小子也说姐姐温柔细致,想起早上出门时从老婆子那里知道孙子的心意,未尝没有考教章巧之意。

“你放心,只是让你做来试试,府里针线上已拿了国公大人旧衣比照着做,想来这次问题不大,你也不要有负担。”

戚总领既都这样说了,再不接受未免显得太过胆小,章巧颔首道:“烦请姨姥爷让人将国公大人的尺寸报与我知道,再领我去看看那样衣,巧儿定当尽力就是。”

戚总领满脸笑意,又将关儿叫进来如此这番交待清楚,就让章全送了章巧出去。

这一次会面虽然简短,章巧却不知道戚总领对她是大加赞赏,从一个老者眼里来看,章巧既乖巧又行止有度,不夸张不谄媚又心性平实,圆脸凤眸,自有一股羞涩之意,脸带笑意,让人瞧着十分舒服,无怪他孙子会心急至此。

这天晚晌戚总领回家后,老婆子问起就回答道:“这外甥孙女从小失怙,常芸一个妇人带俩孩子,却都养的不错,亲事可行,可行......”

婶娘的姨母早起将她叫走,说的也正是戚正与章巧的亲事,戚正昨晚在家睡觉,终忍不住向祖母提及自己的心意,袓母乐见其成,她平日常见章巧,心里本就十分喜欢,得知孙子有意,当晚就应道:“她也要叫我一声姨姥姥,你又对她有意,祖母怎能不替你打算,今日已晚,待明日我将你姑姑叫过来,这事还得她拿主意。”

戚正喜笑颜开,戚总领就琢磨着孙媳妇他得亲自相看相看,不找点事情哪能显出人的品行,这才有了今日之事,俗语说老小孩,活的年头多了,就越喜欢小辈们的单纯与亲近,做起事情来也少了那份严谨。

送出院子,关儿自动站远了些,章巧也有时日没与弟弟见面了,章全已是半大小子,许多事自己就可处理,章巧只是絮絮念叨道:“跟着姨姥爷要有眼力劲,勤快着点,往常端茶倒水、提拿出行,可别让人挑出错来,别只想着是亲戚,要将姨姥爷当成祖父般,时时注意......”

“姐,我又不小了,这些我知道,你就别念了。”

章巧掩唇笑,食指一点章全额头,“这才出来多少日子,就连姐姐两句话也不爱听了?行,我不多说,你吃住都在府里,缺什么就告诉我,饭要吃饱,衣裳破了就拿回家去。”

“停,说好了不念的......”章全满脸哀求,眼睛不时瞟一下不远处的关儿。

章巧又笑,“好,我走。”叫上关儿将章全甩在身后,两人原路返回浆洗针线房。

章巧将那旧衣与新做的都摊开仔细看了,一样柔软滑腻的料子,针脚细密,细节处理大致无二,除了一旧一新,新的稍显华丽,领口及袖口处有浅金色暗纹绣花,其余的也没什么大不同处,不知为何新做的就被退了回来。

费尽了眼力也看不出什么,那管事的妈妈已有些不耐烦,脸上有鄙夷隐怒之色,将喝水的杯子咚一声放到桌面上,“姑娘无事,咱们可等着做活呢!”

章巧站在她下首,看她动怒,顿觉莫名其妙,心情不好就要迁怒别人吗?她那一下连茶水都溅了出来,若不是她手快将衣裳挪开了,茶渍可不好去,遂细声细气道:“妈妈可小心了,溅湿了衣裳也不知该怨谁?您嫌我看的慢也不必动怒,直白告诉我就是,耽误了您做活,确实是我不对,您就消消气吧!”

章巧施了一礼反身就走,只在心里暗叹这府里的人不好相处,总领不过赏了她一个机会,又没抢了谁的饭碗,这还没出府门呢,就被为难上了,从这且知姨姥爷说的没错,下头可有的是人想顶差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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