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姜藕最难堪的一天。她甚至有种冲动,拿把刀捅死孟瑶。
那里有那么多的人,可是为什么她只想捅死孟瑶?
这是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
因为在这群人之中,孟瑶是跟她最亲近的那一个。
也许用亲近来形容并不恰当,或许形容成“有接触”才更好一些。
姜藕快哭了,她挤出人群,疯狂地奔跑。这个时候她是离不开学校的,没有班主任开的假条,她没办法让保安开门。
姜藕是从学校一边的墙上爬出去的。
墙外面就是一条路,姜藕顺着路走,走到了公园。
公园的规模挺小的,里面有几个秋千,不远处有一个小滑梯,再里面一点,有石桌石凳,石桌上刻着棋盘,是给下象棋的老人们准备的。
侧面有一条路,通到公园后面,后面是小区里的人跳广场舞的地方。
你以为这里会很热闹吗?
不,你猜错了。
这个小公园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任何人来。
姜藕坐到秋千上,开始抽泣。声音很小,可是后来变成了止不住的嚎啕大哭。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的架势。
沉浸在委屈中的姜藕没有注意到,公园里多出来一个人影。
“纸……”
姜藕哭声骤然一停,她泪眼朦胧中看到了说话人的模样。这一看,倒是吓了姜藕一跳!
那是个小孩子,但是他……很丑。
没错,姜藕用“很丑”这两个字来形容他。
那张脸委实连普通都算不上,看起来很吓人。
“给、你、纸。”他说话特别用力,像是要咬清楚每一个字。
姜藕接了纸,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她看着那个丑丑的男孩子,哑着声音问:“你是谁?”
男孩笑起来,反而让人觉得更加丑陋,“我……是、华、西。”
“你叫华西?”
华西点点头,似乎很高兴。
“姐、姐……可以、叫、我、西瓜。”华西笑的眯起了眼睛。
那是,姜藕和华西认识的时候。
姜藕沉默着不吭声,低垂着脑袋。
华西挠了挠后脑勺,“姐、姐……叫、什、么?”
姜藕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华西,“姜藕。”
华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那张脸变得更加奇异。你明知他是开心的,可是从那张脸上你反而联想不到开心。
可是姜藕没害怕,反而,觉得起码有人能陪着自己……挺好的。
姜藕破涕为笑,“你在这儿做什么?不去上学吗?”
华西摇头:“西瓜……不用、上学。”他说话实在是勉强。
“为什么?”
华西一时着急反而说不出来,只是用手比比划划的。
让姜藕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
“姐姐、陪、西瓜、玩。”
鬼使神差的,姜藕答应了。
接下来的很长日子,姜藕都跟华西一起玩。姜藕喜欢跟华西聊天,在班级里受得欺负,她总需要有个倾诉对象。
华西是个很好的听众。他说话不方便,所以多数时候只是听着。听的很认真。华西给予了姜藕很大的帮助,因为他总会说一句话“姐姐,别难过”,就是这句话,一直安慰着姜藕。
自从上次操场的那件事之后,大家都有意无意地避着姜藕。也有几个例外,就是上次约姜藕出去的那几个女生。喜欢在姜藕面前,明目张胆地说她的坏话。
似乎生怕她听不见一样。
她们怀揣满满的恶意。
姜藕在学校越来越沉默,在华西面前就会越来越喜欢说话。
在学校里,她被隔离在圈子之外。只有找乐子的时候,别人才会想起来,在她身上践踏几脚。满足他们那傲慢的个性,和已经空洞的无法填补的心脏。
姜藕不喜欢他们。
所有人。
为什么要去上学?为什么待在班级里?为什么要沉默地接纳所有的恶意?
她不想。
不想去上学,不想待在班级里。
不想沉默地接纳所有的恶意。
她不想跟那群人待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压抑的就快喘不上气来。
你说,他们欺负她了吗?
没有吧,他们没有向她挥动拳头,没有撕碎她的作业本,没有将水泼在她身上。
你说,他们欺负她了吗?
有吧,他们有意无意的眼神,他们漫不经心的态度,他们时不时的嘲笑和讽刺。
言辞就是一把利刃。
一句两句,百句千句。
姜藕也开始怀揣着极大的恶意,她在心里诅咒他们所有人。
也许那个心脏病发,死了。也许那个出了车祸,死了。也许那个跳楼了……
总之,是恶意的想法。
恨不得他们都去死掉。然后就可以闭上他们的嘴!
把那些恶心的字词噎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声音来!听起来就像是苍蝇的“嗡嗡”声,像蟑螂一样恶心。
人的恶意,都是日益累聚的。
6·1特大失踪案被立案,孟瑶成了失踪者的一员。
姜藕很开心,兴奋的要哭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了。
姜藕开始厌恶华西丑陋的脸,姜藕有意无意的避开华西,华西带着姜藕回了家……
噩梦开始的地方。
姜藕的二次死亡。
在看到被挂在墙上的人体玩偶的时候,姜藕的情绪就那么崩溃了。
华西一步一步向着她走过来,他手中握着的刀子,泛着寒光。
姜藕心里拼命地诅咒他:
“让他去死吧!”
“让他去死吧!”
“让他去死吧!”
……
“这么憎恨吗?”一个声音,清泠微凉,带着一种疏离感,偏偏又让人厌恶不起来。
“要让他去死吗?”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付出一些我想要的东西。”
“这笔交易,你愿意吗?”
濒临死亡的人对生的会更加强烈,她发疯地点头,可是身体上没有一点动作。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姜藕毫不犹豫的答应。只要她能活下来,一切都可以!
那个微凉的声音,轻笑了一下,带着略微的讽刺轻蔑:“呵……那就,如你所愿。”
那是古典的声音,略冷,不近人情。
她真的从姜藕身上取走了代价。
那么……是什么代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