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当家回来啦!
终于有人能带他们下山祸祸了!
啰啰们蜂拥而至,闵舟山热闹起来了!
附近山头的各寨主也不甘落后,带上他们攒了小半年的宝贝,扛着连环刀铁锁链来了!
他们想干啥?
打架…啊呸,切磋呗。
想当年,红二当家接连挑了罗老六、孙老五、钱四娘、戚老三,见过的无不神往,没见过的引以为生平憾事。
传闻她能坐上二当家的位置,决胜因素正是一柄锋利无匹的弯月斧。
寻常兵器遇上,都只有等着被废的份。
嗯?为什么还敢来切磋?
当然是等兵器被废后的补偿了。
闵舟山可护短的很,特别是七位当家内部。
遇上二当家心情好,或者打的来劲,杨总瓢把子给的赔偿倍儿厚。随手一挥,就划好几片山头给他们!
啥?问他们还带宝贝干啥?
贿赂…啊呸,报名费不要的呀。
这种空子人人想钻,找红二当家约架都得排队。不拿个靠前的牌子,等猴年马月哦。
瞧瞧,红二当家单枪匹马闯江湖,一去就是小半年。多少没提前打点的,肠子早悔青咯。
位于山腰的草屋——
篱笆外,四面八方赶来的各色人等,黑压压挤成一片阴影。
却没人敢跨进小院。
只因院中有人。闵舟山三当家、四当家、六当家,或坐或立候着。
后来的人不解,问周围,“兄弟,啥情况?”
“听说二当家碰到硬茬子,快没命啦。”
“屁的,明明是二当家抢了个男人,在屋里被杨总把子训!”
“嚯!二当家霸气!”
“真他么瞎扯!我可见到了,二当家是她老子抱上山的,估摸得残。这会儿肯定在屋里抹眼泪哩!”
“那可真惨……”
“真惨……”
小啰啰们心痛,再也没人带他们祸祸还不被大当家罚了。
各寨主也傻眼,盼了小半年,人就…就这么残了?
否管心里怎么想,他们看向草屋的目光很是失落,还有点可惜。
此时草屋内的情况,倒是与他们猜测一半一半的。
叶弯弯碰到硬茬子是真,被训也是真,残废…也不是没可能。
因为她面对的是…不讲理的暴走老爹。
“敢下床试试,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叶弯弯刚落地的脚脚,果断缩回了榻上,抱紧。
叶天遥走来走去,不忘指着她训,“叶弯弯,你能耐哈。为了个短命鬼,两处骨折,五处内伤,刀伤剑痕…不提了,全身上下就没一块好肉。你瞧瞧自己,还有没有点人样!”
“爹,我这叫拔刀相助!”叶弯弯不服气地辩驳了回去,又问,“爹,延之哥哥、延之哥哥他怎么样了啊,罗叔看过没有?”
“哥哥,屁的哥哥。”叶天遥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更暴躁了,“老子跟你娘,就生了你这么个小兔崽子!”
这爹没法沟通了!
叶弯弯建议道,“爹,你考虑来点菊花不?”
如此友善的问候,换来一双眼睛熊熊怒火的瞪视。
叶弯弯萎了,“啊,这天儿可真热。爹,我渴。”
叶天遥走到桌边拿起茶壶,看了叶弯弯一眼,旋即冷冷一笑,仰头自个儿喝了起来。
喝了,全喝了。喝到一滴不剩的那种。
她怕是有个假爹!
叶弯弯劝不了他爹做个人,只好劝自己忍了。
她甜甜一笑,“爹,顾延之到底怎么样了啊。我想去看看他。”
“行啊。”叶天遥气极反笑,“爹老了,拦不住你。你敢去,老子打断他的腿!”
叶弯弯目瞪口呆,“!!!”
爹,我劝你做个人!
其实,顾清宴早在叶弯弯之前便醒来了。
并且第一时间提出想见她。
然而,被叶天遥无情拒绝了。
顾清宴冷静过后,倒也想明白了事情缘由。
叶天遥是弯弯的父亲。
任谁看见女儿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躲在石洞、男扮女装的男人身受重伤,心里都不会平静,且对这个男人难有半分好感。
叶天遥阻止探望,也是出于爱女心切。
从罗行虎处得知,叶弯弯伤情虽复杂,静养月余就可复原,顾清宴这才舒了口气。纵然他很想很想亲自看一眼叶弯弯,眼下也只能拼命按捺住心思。
毕竟目前叶天遥只是一时情绪不忿。但他若强行去探望,反倒惹了厌恶,与他的本意相违。
小不忍则乱大谋。
顾清宴思来想去,最终决定下山。
罗行虎将这事转告给叶天遥的时候,叶天遥刚走下半山腰,一听这话,回头看了眼草屋,气冲冲就去找顾清宴了。
好生不要脸的臭小子!
老子闺女还躺病床上,你小子就想溜?!
“老罗说,你想走?”
叶天遥进门一开口,就是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顾清宴恍若未觉,见他大马金刀在桌边坐下,上前恭谨地给他烹泡茶水,解释起来也不急不躁。
“伯父想必已然知晓,晚辈打帝都而来。晚辈此行,正是为了漯州水灾。灾民无所依,晚辈坐立难安,是以不敢久贪安逸。”
叶天遥冷哼一声,斜了他一眼,“年轻人,在我面前少来虚的。近在咫尺的救命恩人都能弃之不顾,说这话,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茶水递到眼皮下,叶天遥见了也不接,顾清宴不觉尴尬,将茶杯放在了叶天遥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这话虽只有三分真,但顾清宴心知叶天遥并无引申之意,仅仅只是对他不满,因此心有偏见。
“晚辈听闻弯弯需要静养,不宜惊扰,故而不敢冒然前去探望。”
顾清宴没说破叶天遥故意阻拦一事,语气诚恳道,“晚辈一路多得弯弯照拂,又得闵舟山诸位相助,岂有不感恩之理?只是一来晚辈公务缠身,二来身无长物,寥寥数语难表心意。待赈灾事了,晚辈必携重礼登门致谢。”
“感恩?我看未必吧。”
叶天遥虎目一瞪,紧紧盯着他道,“你都要死了。你明知自己活不了多久,还不肯跟我女儿早早分开。牵着她的鼻子往死路走,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顾清宴心中涩然,嗫了嗫唇,“我以为,我能护她一程。”
他以为,他能护她安然归家。
是呀。
这就是他当初的私心。
却也是这份私心,险些害了她。
叶弯弯知晓顾清宴离开闵舟山,已经是两天后的事。
听罗叔说,他能吃能喝,一天两天的死不了。
罗叔还说,顾清宴是跟着叶家药行前往漯州义诊的大夫和药草队一起出发。
于是叶弯弯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了,拄着拐杖老老实实爬回床上。
她爹也真是的,居然放话说,她要不安安分分待上十天半个月,就追到漯州去把顾清宴的腿打断!
爹你这是故意伤害朝廷命官,要坐牢的知不知道?!
唉,为了法盲爹爹,她付出太多太多!
乱,则异象生。
但一路所见所闻,打破了顾清宴的认知。
他随着叶家药行向北,路遇灾民也好,乱匪也罢,没有跟他们对上的。
甚至有人会提醒他们哪里的路不好走,哪里能最快通往漯州。
可见叶家药行名声不显,却深得民心。
再想到叶天遥对他并无好感,愿意让人护送他去漯州,或许也正是为了这些百姓能够早日妥善安置。
大是大非,恩怨分明。
莫过于此。
相比闵州境内的乱中有序,漯州无疑是地狱。
顾清宴刚踏入饿殍遍野的地界,后脚就忙着平了一场抢粮风波。
“你可算来了!”
纪温闲拿着热鸡蛋敷眼角,“你是不知道,外面的灾民都跟疯了一样,这种事发生也不是头一回了。本公子见他们啃树皮吃观音土,又不知你几时能到,就提前办着粥铺,谁知他们一次两次…真是不识好人心!”
“辛苦你了温闲,”顾清宴一边看着灰羽、小天他们递来的信件,一边问,“这里的知州、驻军呢,怎么没人管管?”
“别提了。我来第一天,看见他们驱赶老弱妇孺,不让靠近府衙,就上前说了两句。哪想那些官儿就此躲了起来。说什么朝廷来了人,他们这些酒囊饭袋帮不上忙,就不添乱了。”
纪温闲忿忿,不慎手上用力过度,眼睛疼的龇牙咧嘴,“我看呐,酒囊饭袋是真,帮不上忙是假。太嚣张了!”
“背后有主子,难免猖狂。”
顾清宴一一烧着看完的信件,又问灰羽,“近来可有罗刹卫的消息?”
“有暗信。罗刹卫已经查出杀手楼所在,不日剿灭。”灰羽顺势提起另一事,“此外暗桩来报,和尚逃回了帝都。只怕丞相接下来会有大动作。”
“他不敢,”顾清宴却是轻笑,“底牌用尽,他就彻底出局了。对了,官船大火那日,出现的铁球可有线索?”
小天面现愧色,“海仇帮说,是丞相的人给的。属下无能,未能从丞相那边查到线索。”
“那就换个地方查,”顾清宴指指方才让人搬进来的木箱,“这里面是炮竹,一半拿去放了,一半劈开分析下原料。”
“放了?”小天打开木箱,不求甚解,“主子,这玩意儿怎么放?”
顾清宴视线从木箱上一扫而过,眼神游弋。
咳咳,他事情那么多。记得让小地还上叶家管事帮忙垫付的银钱就不错了。这点琐事,忘了问…也正常是吧。
“…这都不会,随便在外面找个小孩教你。”
唰唰唰——
小天顿时收获一堆好奇里夹杂鄙视的眼神,“……”
明明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攻击他脆弱的小心灵。
纪温闲见他们公事谈的也差不多了,放下早已冷却的鸡蛋,问起记挂在心的事。
“延之,弯弯人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难道要说,弯弯她爹连面儿都不让他们见,更别提放她来漯州了。
顾清宴的短暂沉默,让纪温闲担忧之心更加难以自抑,所有疑惑一股脑问了出来,“她是不是出事了?!卧龙镇之后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延之,你跟我说实话!”
“弯弯的确受了伤,”顾清宴怕他想岔,跟着简单解释道,“她没来,是被叶伯父留下养伤。大夫说静养月余便好。”
念及他对叶弯弯超乎寻常的关心,顾清宴想再说些什么,却对上那双红肿未消的桃花眼。
终是迟疑了。
压下心底愧疚,顾清宴垂着眼眸道,“至于卧龙镇之后发生的事……温闲,等漯州事了,我们谈谈。”
纪温闲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用的不是“再说、再聊”,而是“谈谈”。
眸光黯了黯,对上顾清宴风尘仆仆的面容,纪温闲笑着道,“好。漯州事了,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