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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天苍苍,野茫茫(1 / 1)

()“敕勒川,阴山下。//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歌声飞扬,年夜角悠长,羯鼓雄浑,横笛豪放,筚篥欢,沧桑之音如滔滔年夜河,尽显西北儿郎的桀骜和锋芒,娇媚之声如汩汩泉水,抒尽西北女的万千柔情。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天穹湛蓝,沙漠赤黄,秋风劲啸,长发飘动,衣袂翻飞,神采飞扬,英俊的脸庞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伽蓝挥舞着横笛,舒展双臂,引吭高歌,酣畅淋漓。

翩翩手捧筚篥,边吹边唱,娇躯随着韵律而动,笑靥如花,黛眉碧眼中流淌中芳香的青春,无暇的纯粹。

阿史那贺宝仿若已如羯鼓融为一体,他就鼓,鼓就是他,灵魂在鼓声中咆哮,情感在鼓声中宣泄,嘶哑歌声如怒吼山洪撕裂了一切阻碍,自由奔腾,自由翱翔。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平民笑容满面,轻松写意的摇动着马鞭,年夜声唱和。坐下黄骠马任意驰骋,不时发出轻嘶鸣。

江都候斜靠在驼峰上,仰首向天,放声高歌,虽然声嘶力竭的吼叫牵动着他的伤痛,但他憋得太久了,心情太郁闷了,他要宣泄,痛痛地宣泄。

紫天云的悍贼们在唱,商队的护卫仆从们在唱,天马戍的戍卒们在唱,突厥人、粟特人、于阗人和东土汉人都在唱,都在唱这首流传了数百年,至今依旧脍炙人口的年夜漠之歌。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长长的驼队中,只有薛家的人默默行路,还有跟在他们后面的河北刑徒。他们不会说西土语言,他们分不清突厥语、栗特语和吐谷浑语,他们甚至不知道正在用突厥语高唱的这首歌同样流传于中土,他们也曾一遍遍吟唱,一遍遍赞叹年夜漠的雄伟和草原人的豪迈。

司马夫人坐在驼背上,望着长发飘动、激情放唱的伽蓝,心神渐渐恍惚,眼前慢慢浮现出刻在记忆中的身影,有一生坎坷的父亲,有忍辱负重的年夜哥。她想把父亲的身影,把年夜哥的身影与伽蓝的挺拔英姿相重合,但不知是记忆太过久远,父亲和年夜哥的身影已然模糊,还是这种想法过于荒诞,伽蓝始终气宇轩昂,而父亲与年夜哥的身影却渐渐模糊,渐渐消散。

薛德音担忧地望着她,暗自叹息。那日七娘在魔鬼眼的失常举动让薛德音有一种不详之感,假若七娘因为精神上的不堪重负而解体,那对薛家的冲击太年夜了。

伽蓝舍身忘死拯救薛家似乎给了七娘某种刺激,打开了她尘封的记忆,让深埋其中的所有痛苦一拥而出,由此让七娘产生了幻觉。

伽蓝与河内司马氏风马牛不相及,绝无关系,即便长相有相似之处,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Www..Com天下之年夜,找几个容貌相近之人其实不是难事,难道因此就判断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这太荒谬了。至于那个檀木盒,肯定是个巧合。年夜人在天之灵可以用一首诗歌来拯救我们薛家,那么司马氏的先祖们何尝又不克不及用一个檀木盒来拯救七娘?世上不缺玄之又玄之事,就怕人去探究其中的玄妙,一旦陷入其中,非痴即亡。

七娘没有拿走那个檀木盒,而伽蓝毫不珍惜,随随便便就扔进了藤筐。如果木盒对他很重要,他会如此随意?

自己已经劝了七娘屡次,豪门望族流落在外的私家物品普遍较多,司马氏散落民间的族物又何止这一个檀木盒?记得昔时司马年夜郎流配敦煌,陪其西行的只有一房侧室,而这个侧室肯定带有妆奁用的檀木盒,并且可能还不止一个。其后传来凶讯,司马年夜郎陷没于阳关外的烽燧,妻儿失踪,全家罹难,假设这个檀木盒就是司马年夜郎之物,那又如何?又有谁敢说,他的妻儿至今还活在人世?

“年夜人,请保佑七娘。”薛德音低声祈祷,“薛家如今绝处逢生,但回家之路千难万险,生死悬于一线之间,这个时候七娘可千万不克不及失事,千万不克不及失事啊。”

沙尘起,年夜角响,战马奔腾之声从西边天际滚滚而来。

歌声渐止,众人纷繁转头西望。

一杆金狼头年夜纛破空而出,猎猎狂舞,气势恢弘。

一队年夜隋骑士冲上沙丘,沿着宽阔丝路纵马飞奔,急速而来。

披发左衽、全副武装的突厥骑士紧随其后冲上了沙丘,一时旌旗如林,幡旄飘动,气吞如虎。

平民双眼微眯,冷目而视,“突厥人。”

“牙帐使者。”杨渊目露疑色,“使者身分应该很高,不单有马军扈从,鄯善鹰扬府也派出了马军随行护卫。”

一杆五狼头年夜纛破空而出,一队黑衣突厥骑士冲上了沙丘。

石蓬莱面色骤变,低声惊呼,“黑突厥。”

伽蓝神色如常,泰然自若,一边策马而行,一边吹响横笛,悠然行走于丝路之上。

刀疤紧紧相随,暴雪虎踞其上,举头挺胸,霸气四射。

阿史那贺宝也是视若无睹,兀自猛击羯鼓,与紫云天的一帮悍贼们声嘶力竭地纵声高歌,嘹亮歌声响彻丝路。

石蓬莱十分害怕,手忙脚乱地披上幂离。薛德音唯恐呈现意外,带着薛家的人率先避于路边。平民举起马鞭轻轻摇动,示意驼队让开主道。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突厥骑士们唱了起来,先是一小队骑士,渐渐唱和的骑士越来越多,声震天宇。

骑士们一边纵马飞奔,一边放声歌唱,有骑士欢畅之余向驼队频频招手。

一辆辆马车冲上了沙丘,车马辚辚,蔚为壮观,其中一辆四马所拉的豪华马车格外醒目,四周密布骑士,戒备森严。

驼队里的人纷繁注目那辆高年夜豪华的马车,暗自揣度车中人的显赫身份。

“朝贡车队”平民微微皱眉,眼里掠过一丝忧色。

西土诸虏臣服年夜隋,循例进贡。金秋,朝贡使携贡品东进,隆冬则至长安,正好赶上东土年庆典。吐谷浑人在此刻策动攻击,显然是筹算阻截或迟滞西域诸国的进贡,一旦西域诸国使者未能如期赶到长安,必让年夜隋天蒙羞。

平民不关心这些事,他担忧的是西域诸国使者带着贡品纷赴长安,一路上郡县官吏一定往来接送,关道河津一定盘查森严,这势必影响到西北狼东去长安的谋划。

他正在想着,身边的杨渊忽然手指后方,惊讶地说道,“龟兹人……还有焉耆人……我知道了,这是西域诸国的朝贡使,他们要去长安。”旋即他又疑惑地自语道,“奇怪,他们怎么会同时去长安?碰巧遇上的,还是事先约好的?”

五狼头黑纛下,一员黑甲黑氅,面带黑色护具的人,一边与周围骑士同声歌唱,一边也兴趣盎然地向驼队挥手致意。突然,他看到了一头雪獒,一头虎踞驼背之上,威风凛凛的强壮雪獒。

角号连响,黑甲骑士带着一队黑突厥扈从风驰电掣一般冲向了驼队,冲向了伽蓝和暴雪。

突发异状马上引起了两支步队的注意,歌声嘎然而止。

驼队率先停下。突厥年夜队人马则号角连天,长长的步队渐渐减速,缓慢停止。

承担卫护之责的年夜隋骑士飞速追了上去,在黑突厥人的两翼展开,全力戒备。

石蓬莱惊恐至极,冷汗涔涔,合十祈祷。

平民、江都候暗自惊诧。不会吧?刚刚走出沙漠就撞上突厥人,并且还偏偏撞上了黑突厥人,运气这么差。

平民举手示意,命令驼队做好迎战准备。这里是年夜隋地境,自己又是年夜隋戍军,对方则是朝贡使者,即便起了冲突也不至于流血死人,不过凡事有万一,小心为上。

伽蓝略略皱眉,收起横笛,伸手抓住角弓,但旋即又松开了,策马走到刀疤身边,探手从藤筐里取出金狼头护具。

黑突厥人如风而至。

黑甲骑士倨傲地看看四周,目光集中到雪獒身上,目露惊叹之色,接着他举起马鞭,指了指疤脸驼背上的雪獒。

扈从们心领神会,一个虬髯年夜汉立即纵声喊道,“谁的雪獒?这是谁的雪獒?咱要了。”

年夜隋卫士就在身边,欠好强抢,打人脸落人面的事不克不及做,黑突厥人只好勉为其难强买了。

驼队静寂无声。

石蓬莱却是长浩叹了口气,侥幸,不是来找我麻烦的,接着便心灾乐祸了,黑突厥人竟敢找伽蓝的麻烦,自寻死路。

“谁的獒?这里有没有活人?有活人就出来喘口气。”

烈火缓缓从刀疤的身侧走了出来,伽蓝缓缓抬头。

黑突厥人看到了一张金灿灿的狼头护具,无不骇然。虬髯年夜汉是惊呼作声,“金狼头……”

年夜隋骑士们却是惊喜交集,一个个飞身下马,单膝下跪,年夜礼参拜,“拜见旅帅!”

伽蓝在马上躬身还礼,虚手相请,“免!”

骑士们轰然应喏,站起来再度躬身,却无人上马,摆明了就是告诉突厥人,我们唯旅帅马首是瞻,若胆敢强抢强买,后果自负。

黑甲骑士意欲催马上前,却被虬髯年夜汉与另一名扈从左右护住,坚决不让他接近金狼头。

伽蓝催马上前,停在黑突厥人五步以外,取下护具,露出一张英俊而冷漠的脸,一双冰冷的眼睛紧紧盯着黑甲骑士。

“莫贺设,别来安好?”

“你不是死了吗?”黑甲骑士冷声嘲讽道,“没想到神勇无敌的伽蓝神也会诈死,也会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逃避自己的诺言。你以为你躲起来了,就能逃过年夜金山天狼神的赏罚?”

“军令如山,国法无情!”伽蓝平静如水,淡淡说道。

“伽蓝,你休想哄骗我。”黑甲骑士取下护具,露出一张年轻的刚正面孔,“伽蓝,兑现你的诺言,今日,此地,你我决一死战!”

“阿史那泥孰……”伽蓝举起手中的金狼头护具,“你想凭借武力,光明正年夜的夺回去,我愿意玉成你,可是……”伽蓝神情严肃,一字一句地说道,“军令如山,国法无情。虽然你是统领右厢五姓首领的莫贺设,而我不过是年夜隋的一个小小戍卒,但这里是年夜隋的疆土,你我都要遵从年夜隋的律法,你想与我决斗就可以决斗?你以为在我年夜隋的疆土可以为所欲为?”

阿史那泥孰勃然年夜怒,伸手握上刀柄,“伽蓝,不管你逃到哪,年夜金山的天狼神都能找到你,今天,你死定了!”

伽蓝冷笑,把护具戴上,嘴里吐出一个冰冷的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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