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白手里拿着全套的手续足足跑了一天,东一个证明西一个证明的,跑了大半个C市,不过好在还是将本就过程不多的手续给跑下来了,回家的路上看到了一个卖烧鹅的小贩,小白买了半只,想着回家让老妈给烩个土豆,最近家里也是够糟心的,吃点肉去去晦气。
拎着半只烧鹅,白小白走到了家附近的胡同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往日胡同街边路口虽然说是有人,但是也没有这么多,到了晚饭时间,居然还聚着不散,指指点点。疑惑着穿过人群往家的方向走,越走心里越觉得不安,昨天门口还有几家房子,今天居然都被拍平了,加快步伐往里走,一路上都有人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议论拆迁的事儿,不安和焦虑在白小白的心里更加剧烈,索性直接朝着家的方向跑了起来,跑到家门前转弯处,白小白愣了,家没了。只剩下一片残存的碎瓦砾,门前曾经几户还没也同是没拆迁的邻居在相拥而泣,白小白迟疑了片刻,冲刺的速度跑到了家门前哭泣的人堆前,他想找到自己母亲熟悉的面孔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看遍了也没看到那个他熟悉的面孔。
“周姨,我妈呢?”白小白强压自己心里不好的预感,坚毅的声音多少也带了些颤音。
“小白啊,你妈和你爸我从今天就没看见,他们强拆了咱们这些老街坊,你家的房子他们直接给推平了啊,咱们这些家的电器都没有来得及拿出来啊,所有的东西都被埋了啊。”这个被叫做周姨的妇女一边抽噎一边向白小白叙述着强拆的惨状。
嗡,炸了,白小白听见妇女的叙述脑袋里瞬间炸了。他很清楚父亲的身体状况,平时母亲就很怕事,而且家里还有卧床的父亲,母亲只会锁上房门在房间里跟父亲守在一起,这种毫无预兆的强拆会发生什么,白小白心底很清楚,但他又真的不敢相信这一切。踉跄的走到自己家的碎瓦砾上,白小白勉强走到自家曾经客厅的大致位置,这里有被明显履带压过的痕迹,而且压得很实,碎砖都被碾成了小块,白小白一边留着鼻涕眼泪,一边徒手去刨土,一下两下,十下,一百下,指甲已经抠出了血也浑然不觉,周围被强拆的邻居们看到他这样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也都过来帮着他扣土。
十余人大约扒了三四个小时,终于看到了白家的山墙,从墙缝边缘借着昏暗的路灯光,白小白看到了被血殷红的泥土,周围的邻居们也看到了这一切,所有人上手一起推开了这最后一面山墙。
呕……
呕……呸……呕
山墙被推开的瞬间,周围响起了一片呕吐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一副让白小白彻底绝望的场景映入他眼帘,父母熟悉的服饰,母亲趴在父亲的上面,两人已经被山墙拍成了两片肉饼,脑浆和血液与周围的泥土搀和到了一起,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看着眼前的场景,白小白石化了,没有任何的动作和表情,安静的就仿佛死掉了,就那样静静的站着,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静的那样可怕。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白小白噗通一声跪倒,对着父母的残肢,狠狠的叩了九个头,砰砰砰,每一个头脑门上都磕出一道血口。白小白现在的状态仿佛浑身散发着一股死气,生人勿进的死气,周围的邻居没有一个敢靠近他,就这样看着他磕头,看着他脱下衣服,徒手从地上一块一块的抠出了他父母的尸块,放进衣服内,包裹了起来,所有人不敢走,不敢帮忙,更也不敢出声,就这样看着,又过了半个小时,白小白把包好尸块的衣服跨在了身上,转过身,所有邻居看到白小白的脸,都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那不是一张人脸,那张本来英俊的脸已经扭曲了,眼镜已经完全分不清黑白,准确的说只剩下了一种颜色,红,血色的红。
“是谁?是谁干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不是很大,但是嘶哑到让人发寒,像是骨头擦着骨头生生磨出来的动静。
“就……就就……就是总在咱们门口泼油漆那伙人,带头的叫秃子,是黑社会的,他们也是兴盛建设集团的人。”半晌人群里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年轻人,哆哆嗦嗦的回答了白小白的问题。
听到了回答,白小白扭头向胡同口走去,脚步毫不迟疑,也没再回头,看到他背影的人一定有种感觉,刚刚走出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从深山里走出来的某种猛兽,哦不,人世上的生物都没有这么浓的杀气,可能是地狱走出来的恶鬼更恰当。
“爸,妈,从今天起,咱们谁也不忍,儿子背着你们去找害死您二老的混蛋报仇,儿子让您二老看看,您二老这不孝子八年在部队都学会了什么,他们所有人,都得死,所有人,您二老给儿子几天时间,在黄泉路上等等我,就几天,儿子把这一切办完了就去找您二老团聚,血债必须血来偿。”在C市最北边的一口枯井里,白小白将一身衣服已经换成了黑色城市作训服,右手边放这那包包裹着自己父母尸体的衣服,对着衣服包说完这一切,白小白再次冲着衣服包叩头后,猛地起身,双手抠着枯井光滑边缘那一丝丝的砖缝,仅靠十指的力量带动全身向上爬去,毫不拖泥带水,几下的功夫,就从井口窜了出去。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0:00分,再抬头时一缕月光映在白小白的脸上,从他嘴角略过的一抹冰冷笑容,在这个北方小城的冬夜显得那么阴森,恐怖,天上的月亮,好像也被白小白的笑容吓到了,瞬间被飘过来的黑云遮盖住了,再无半丝月光透出来。
C市,从今晚开始,注定不再安详,不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