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瞅着吴田虎的背影追了上去,却不料越追越远。好在认定了方向,知道对方是奔着丘陵上林子中的狗窝去了。
既然追之不及,索性便放慢了脚步,郝仁扭头去看,见身侧的夏采芹微微气喘,脸上微红,颇有兴奋之色,道:“这次没跑了,必有收获!”
看这模样,是比自己还激动。
又去打量四周,登时小心翼翼了起来。琢磨着这次会不会又冒出一个野猪林来,或许是猛虎林?胡思乱想中,已登上了丘陵的巅峰,但见四周忽然开朗,繁密的树林在此处断了去路,空荡荡的山头,一颗倾斜的、枝繁叶茂如云似锦的松树下面,摆着一张缺了一条腿的破桌子,桌边是一张歪歪扭扭快要烂掉的竹凳。
吴田虎早已施施然坐在凳子上,手中拿了个陶土的生满豁口的破碗,不知泡了些什么茶,正在往嘴里送。
其披头散发,胡子邋遢,衣衫褴褛,却不显肮脏,此时这幅做派,倒是像极了小说中的世外高人。
夏采芹伸手过来,在郝仁手臂上轻轻一捏。
只是瞬间便已解其意:“看来是个高人,要小心应付。”
郝仁当即丢开长枪,上前一步,躬身便拜:“吴大哥,小子驽钝,还请指点迷津。”
至于为何又将“大叔”换成了“大哥”,自然是前世的习惯,见人必称“哥姐”。
却不料原本双目无神,似在沉思的吴田虎瞥眼见到了被郝仁丢在身后的长枪,忽然“啊”地一声尖叫,手一抖,将陶碗丢到了地上,茶水洒了郝仁一脚。定睛去看,几根松针犹挂在郝仁的布鞋上。
郝仁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想要阻拦已经晚了,吴田虎一跃而起,从他身边呼啸闪过,拔腿便往山下跑。
坑爹!
这是个屁的高人!
郝仁心中大骂,回头去看,却见吴田虎竟在身后停下了脚步,双手举起,两腿战战,全身发抖。
稍稍绕开一步,便见到了被他挡住了视线的夏采芹。只见夏师姐双手端着郝仁丢下的长枪,此时瞪着眼睛,正拿枪尖直直地指着吴田虎,神色坚定,两条细眉却在微微跳动着。
夏采芹道:“回去!”
师姐,你可真虎!
吴田虎颤颤巍巍地往回走,口中道:“冤枉!不是我干的!这阵法我也不识啊!”
夏采芹举着长枪一步步走近,将吴田虎逼到了松树的下面,口中问:“什么阵法?你干了什么?”
吴田虎道:“什么阵法,我也不识啊!干了什么,没干什么啊!”
随着话声,空中忽然传出了“噼啪”一声,只见吴田虎惨叫一声,猛地向左一跳,右肋的衣服不知为何已经裂开,像是被看不见的皮鞭抽了一记,露出了下面红红的鞭痕。
吴田虎大声叫痛,又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干的!”
但这条看不见的鞭子却不吃他的分辩,不停地“噼啪”落下,片刻间便已遍体鳞伤,有几道落在了脸上,抽得他下巴歪了,鼻子都塌了。
夏采芹忍不住后退几步,手一滑差点将长枪丢了。回头来与郝仁对视,脸上充满了惊惧。
吴田虎又叫:“别问了,别问了,真不是我干的!”
夏采芹便接口:“好,我不问了。”
话声一起,好似按下了什么开关,那条正折磨着吴田虎的看不见的鞭子登时消失,“噼啪”之声再也不闻。吴田虎从地上爬将起来,缩到了松树树干上,蹲下身去瑟瑟发抖。
一时沉默,在无声中却见到吴田虎脸上的鞭痕慢慢地消退,鼻梁重新挺直,身上的衣服也渐渐恢复原样。
夏采芹悄悄退到了身边,郝仁问道:“师姐,你这是什么操作?”
莫说郝仁惊奇了,其实夏采芹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挠了挠脑袋,道:“师弟,你也别问了,我有些恍惚,让我缓一缓。”
思索了片刻,她又再次向前,举起了手中的长枪,问道:“你可识得此物?”
吴田虎颤巍巍答:“这是……枪!”
“你可会使枪法?”
吴田虎一跳,起身摊手道:“什么枪法?我也不识啊!”
郝仁:“……”
不会你跳起来吓什么人?
夏采芹又问:“真的不会?你再仔细想想,到底会还是不会?”
说着她将枪尖往前凑了凑,吴田虎止不住地惊恐起来,想往后退,彭地一声撞在树干上。
道:“慢来,慢来!容我想想!”
他抬手去摸起了下巴上的胡渣,忽而点点头,忽而又摇摇头,最后道:“好像有点印象,又想不起来。枪法,对了,什么是枪法?”
夏采芹这一通操作简直猛如虎,见得她控制住了局面,郝仁便也不去插口,免得坏了好事。此时只静静地看着。
只听夏采芹又问:“想不起来了么?那为何之前见到我相公练枪法,你说他不行?”
吴田虎瞪大了眼睛:“不行么?枪法怎么会不行?谁会使枪法?我怎么没瞧见?”
这是又疯了!
夏采芹便道:“我把枪给我相公,让他再使一遍,你瞧清楚了这回。”说着她小心翼翼地后退,将长枪交到了郝仁的手中。
迫不得已,只得将那八十一路六合枪法从头开始再使一遍,刚出了五招,便见吴田虎伸手来指着郝仁,仰着头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郝仁一时手涩,便再也使不下去了。
夏采芹又问:“怎样?”
吴田虎仍旧是笑:“哈哈哈,这也叫枪法?”
郝仁:???
我这已是让蒙烟找来的,玉衡大陆上最好的凡俗武者的枪法了,堂堂正正,滴水不漏,虽然没了内气,用起来不像那么回事,但怎么就不是枪法了?
凡俗中武者其实以枪为尊,但修士中用枪之人极少,大半都是刀剑,甚至连鞭子、扇子、判官笔的也比用枪的多。
然而,即便是有修士的枪法,我也练不起来啊!
就好比苏予宁所教的三叠剑,在此界之外我仗着真元和感悟可以得心应手,到了此处,没了天地灵气,没了道韵法则,这违背常理的“全力而发,一叠更比一叠强”,我又怎么使得出来?
吴田虎这一笑好长,半晌,似乎是笑得断了气,一时接不上来,他脸上的肌肉忽然一滞,僵在了那里。随后渐渐地收了笑容,又恢复了常态。
只见他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叹息道:“不行,这样不行,你这枪使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