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台内一时沉寂,好半晌,张晓风双眼一瞪,踏前一步,手指郝仁的脑门,激动得全身都在发抖:“你……大胆!快说,你把陈师兄的法宝藏到哪里去了?”
这人脑子好像有点不好使!陈济斜他一眼,喝道:“住口!”
他脑门上微微渗出冷汗,连忙伸手去怀里,将刚刚收起来的账本又取了出来,道:“为兄忽然想起,此事恐怕未曾考虑周全,有所遗漏!”
哗啦哗啦……
他飞快地翻动着账本,终于在某一页停住,脸上露出了微笑,道:“果然如此,方才是我看差了!”
他一字一句地念道:“郝仁入门半个月,不曾得授青云门的入门心法‘玄清道决’,身为真传弟子却与外门杂役一起种花养草。他不知这是师尊对他的考验,故而上传武堂咨询,此事情有可原,居师姐问清楚后也表示理解,不予计较。”
郝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伸头想要去看他手里的账本:真的这样写了?还是装模作样地胡扯?
陈济状似随意,其实却用手喝衣袖将账本遮得严严实实,但这难不住郝仁!
只见那账本翻在空白的页上,随着陈济的话声,一个个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的蝇头小楷清晰地显露了出来。
他竟然在边说边写!
郝仁有点想笑,却不点破。且看他要如何作妖!
陈济“念”完,抬起头来,道:“郝师弟,为兄方才失察,差点将你冤枉!扰乱传武堂之事,你无罪!至于为何要来这金凤台,这是师尊的意思,是要磨炼你的心性。师弟天资超群,又是天下闻名的大善人,品性俱佳,更有苏师叔亲笔推荐信,师尊十分看重你呀!”
张晓风瞠目结舌:“陈师兄……这……”
“住口!”
陈济断喝一声,手中又翻动了起来,“念”道:“张晓风身为三阳峰真传弟子,遵师命来管理金凤台,却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暗中克扣郝仁、张三德两位师弟的修行资源,引起对方的怀疑。在争吵中又出言不逊,侮辱郝仁,这才使对方不得不出手……”
张晓风叫道:“陈师兄,冤枉啊!我没有……”
“住口!”陈济将手中账本一翻,竖到了张晓风的面前:“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你还想抵赖!”
“我……这……”张晓风吃吃愣愣,反驳不出。
陈济收回账本,又“念”:“张晓风身为离合境的真传弟子,却被一个练气三重的师弟打落八颗盘牙,可见修为不精、道术不强,平素只把时间花费在勾心斗角、贪图小便宜上面了。郝仁越级战胜强敌,可见果然不愧是师尊看重的天才弟子,是我三阳峰的未来栋梁!”
语毕,他抬起头来,下了判断:“此事,郝仁无罪!张晓风克扣师弟资源,按规定,当去玄金矿挖矿三年。张师弟,你服是不服?”
那位形貌粗犷,疑似是苏予宁大弟子侯云安的男子小心地问道:“陈师兄,这样是否不妥?郝仁身为师弟,却对师兄行凶,打伤了张晓风。怎么会无罪?”
“嗯?”陈济扭头向他看去,道,“侯师弟,你曾为苏师叔大弟子,为何要反助小人,欺压郝师弟?”
侯云安颌下短须颤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众人面面相觑,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张晓风在风中凌乱,发出了人生三问: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就连张三德都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睁大了素来睁不太大的眼睛,一脸的诡异。
便在此时,忽听得“轰”地一声。
张三德身下的竹椅晃动了起来,不对,是金凤台晃动了起来——也不对,是整个三阳峰晃动了起来。
众人抬头,只见一道白光从向日宫中蓦地飞起,在空中越铺越大,化作一个扭曲了光线、屏蔽了声音、隔绝了灵气的巨大盾牌。
一抹绯红从天外飞来,撞在这盾上,发出了惊天的巨响,如雷霆似霹雳,震得三阳峰摇晃不止。气盾散去,绯红停滞,一袭红衣的苏予宁手托钢剑,御风临于空中。
这一撞之下,她的头发微见散乱,此时便收了钢剑,取了头绳,将一头乌云拢到脑后,严严实实地束上。
随后,长剑又出,闪着清辉,干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响遍全峰:“叶向天,给我滚出来!”
陈济陈师兄也有些茫然了起来:怎么回事?我猜的对还是不对?也没听说师尊有别的女人啊!
向日宫安静地伫立,好一会儿,才传出了叶向天的声音:“师妹所来何事?”
苏予宁道:“我将弟子托付于你,现在他二人在何处?”
金凤台内,侯云安的身子忍不住颤了一下。
只听向日宫中,叶向天缓缓道:“看了下,也是巧了,两人都在金凤台中。师妹要来看看他们么?这金凤台素来不许闲人进入,但既是师妹有求,别说是进入,就算是常住于此,师兄也无不允之理。”
苏予宁嗤笑道:“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
她把手中的长剑竖起,几缕火红的丝线在剑身缠绕游走,口中道:“都说彩虹桥开,紫薇星光回归,你借此已经摸到了返虚的门槛,且让我瞧瞧半步返虚的师兄,到底长进了多少!”
红衣展起,火光张开双翼,苏予宁执剑径向向日宫冲去,如同当日她孤身一人飞蛾扑火般直面黑袍老祖的场景。
只是手中之剑,已从火羽剑换成了一柄普通寻常的钢剑。
向日宫中又亮起了白光,一点点、一簇簇,如灯链般卷起,向前迎去。叶向天仍旧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道:“正巧,我也想看看师妹从圣境跌落到超凡后,还有几分能耐!”
灯链似鞭子般向前甩去,红白二光冲到一起,仿佛时间都停顿了一下。接着一团黑漆漆、不可揣测的阴影在二者相交处涌现。灯链忽然拉成笔直,一簇簇白光先后向阴影处冲去,投入其中,消失不见。
轰地一声,阴影炸开。三阳峰上光华流转,固峰大阵无声地运转起来,保护三阳峰不在这剧烈的爆炸下崩塌。
苏予宁的身子倒飞而回,远远地在数里之外稳住,她大红的衣袍已有数处化作焦黑,手中长剑已成粉末,消失无踪,两只衣袖被炸成飞灰,露出了羊脂白玉般的小臂。
她伸手抹尽了嘴角的血迹,却不惊反笑,道:“以为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说什么半步返虚,我看还差得远!果然高估了你!”
向日宫中也传来了笑声,云气聚起、霞光飞腾,白衣飘飘、英俊不凡的叶向天脚踩祥云缓缓飞出,道:“师妹,你这是伤得太重,烧坏了脑子么?这般模样,真教师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