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路遥不舍
“你体内为何会有如此炽烈的至阳真气?”璧颂雅捏住她的脉门,将灵力输入,眉头却是越皱越紧,清冽的双眸中闪过愤怒的寒光,“竟是将你全身灵力尽皆封尽,我的灵力亦是无法化解!”
夙琅如今神魂与凡体产生排斥,导致身体由内而外逐渐衰败。且她如今为水灵之体,体质阴寒,灵力被封后更是令体质变得虚弱,再加上相克的阳炎真气,更是加剧躯体溃败,这般胡来,竟是想生生弄死她吗!
“是玄霄对不对?”璧颂雅面色一变,带着寒意的眼眸蓦地暗沉下来,隐隐透着火光和一丝凛冽的杀意,“与你相关之人,唯有玄霄拥有如此刚猛的至阳真气。玄霄!他竟敢下此狠手!”
他早知玄霄此人并非善类,他对夙琅的爱慕虽出自真心,然性情浮躁,为人张扬自傲。与至阳之剑同修后心性更是受到影响,喜怒不定,暴躁易怒,且心魔深重。他本以为有玄霖在,定能护得夙琅安全无虞,不让玄霄触及半分,却不料玄霖忽然亡去,精魄回归本体后他通过那些记忆知晓是玄霄下的手。
夙琅自服下清心丹后便无心于男女情爱,心如止水,且因夙瑶之事而对玄霄疏远,而玄霄如今阳炎反噬,触发心魔,若说他因求之不得而对夙琅下手,确是极为可能。
提起此事夙琅便想起当日禁地之中遭遇的一幕幕,脑中立即闪过那双含着血色的双眼,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极力忍住体内的灼痛,抓紧了璧颂雅的手,断断续续道:“莫、莫要再提那些事了……是、是我自己……自不量力呜……”
“你莫要再开口了。”见她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璧颂雅再无心思多想其他,急忙从怀中摸出一长颈瓷瓶,咬掉瓶塞送至她唇边。
夙琅毫不犹豫的张开喝下瓶中的香浓液体,熟悉的芳香味道自口中滑下喉间,一阵清凉感立即传遍全身上下,稍稍压制了体内源源不绝的烈火灼痛。
“这是……我的花露?”夙琅缓了口气,垂下眼帘,疑惑的看着那空了的瓶子。
“不错。”璧颂雅点点头,轻柔的擦去她额角的冷汗,柔声道:“你这些年所产下的花露我全都收起来了。”
“我、我产下的花露?”夙琅瞪大眼,眸子满是困惑,连体内的疼痛都顾不得了。
师兄这些年一直不在她身边,要如何收集她的花露?不对,她如今是人类,又是哪里来的花露啊?
“我说的是你的本体。”见她明显的困惑模样,璧颂雅无奈的摇摇头,伸指轻戳她的额头,轻嗔道:“你这般讶异,莫不是以为,我们会将你的本体弃之不顾?”
夙琅闻言双眸立即一亮,欣喜的看着他,“师兄,你的意思是,我的本体还在?”
璧颂雅点点头,将她揽在怀里,唇中溢出一声叹息,“你如今的身体已至极限,怕是撑不了几年,回到缥缈峰后我与师尊便要将你的神魂移回本体之中。”
夙琅愣了好半晌才终于了解了他的话中之意,面上的喜色再也掩不住,眼中满是狂喜和难以置信,“师兄,你是说真的吗?我、我真的可以回到本体、可以恢复原来的样子?”
她原以为以她如今的身体状况,连青阳长老亦是无法,离开琼华只是因得知了师兄的消息而拼了最后一丝希望,若能恢复往昔的体健安康便已心满意足,不曾奢望其他。然而师兄此时出口的话语却超越了她的期望,能够回到以前的身体、恢复往昔的身份与力量,是她从来想都不敢想的事。
“莫非你想当一辈子的人类?”璧颂雅见她如此神情,心疼之余倒也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故作不知她的喜意,摇摇头不赞同的道:“就是你想要一直当人类,我也不会允许,你如今这副躯体已经衰败,已经活不了几年了。”
“不不不,并非如此。”夙琅连连摇头,双手捧着璧颂雅的一只手,眯眼笑道:“能够变回原来的自己,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呢,如何还会对人类的躯体有所依恋呢?”
纵是璧颂雅素来了解她的心思,听到她的话后心中亦是愉悦了几分,清浅一笑,道:“师兄还以为你会不舍人类的身份,毕竟你那姐姐还有琼华派的几位同门待你确是很好的。”
夙琅摇摇头,转头看了一眼琼华派所在的方向,然碧竹玉叶舟行速极快,虽只飞行了两个多时辰,却已至琼华千里之外,又如何能够看得到那昆仑仙门。
“他们确实待我很好,可是我与他们……终究是不同的。我并非真正的人类,即使在人类之中生活十几年,亦是感到格格不入。”她抿抿唇,眉头轻皱,轻声道:“他们的想法,行为,我从来都不了解。最初我曾对他们的作为表示不理解,他们……反是认为我很奇怪。”
璧颂雅轻轻顺着她背后披散的青丝,默然不语,听她继续说下去。
“而且,人类的身体,实在太弱小了。成为人类的这十几年来,我已经无数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和无力。就如这次琼华和妖界之战,太清师父、还有夙汐和玄霁……还有……面对玄霄的时候。”顿了顿,她深吸了口气,眼睑低垂,“我从未感受过那般的无能为力,那般滋味,再也不想尝试。”
璧颂雅眉头轻皱,越发为她这些年的经历感到心疼。
霜染自化形入缥缈峰后一直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师尊性情淡薄,从不曾苛责门下弟子,对小徒弟更是存了几分包容放纵。焰姬遭遇坎坷,历经世事,对心如白纸的师妹亦是喜爱宠溺非常。他身为大师兄,亦是草木化灵,便遵循师尊嘱咐,亲自教导同为草木化灵的小师妹。
霜染被交到他手里时方才能化形,虽以莲身存活了三百年,化形后面貌却是六七岁女童模样,心性亦是纯如稚子。初见之时,她穿着一身莲花裙,头上梳着双髻,躲在师尊身后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他,嘴巴软软的叫着师兄。
他的心立刻便软了,只想将天上地下最好的一切都送到她面前。此后,她的衣食住行,修行指导,他从不假手于他人。除了修炼以外,他生活的全部重心便倾斜到了这个小师妹身上。
霜染的性子亦是文静乖巧,随着年龄的增长,虽变得有些淡漠,心性却一如既往的纯然,不曾在他们的溺爱下养成骄纵蛮缠的性子。除了对甜食的执着外,对他们皆是柔顺听从。
在他们的保护下,她的生活也一直过得顺风顺水,在紫薇宗一事发生之前,她遇到的最大艰难便是渡劫成神之时遇到的九重大雷劫,在他们师徒三人的护持下,亦是平安无虞。本以为能护得她永世无忧,却不料一个小小的疏忽,却改变了一切。
一场卑鄙的阴谋引发了一切,令他单纯的小师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然成长了。
心中虽感欣慰,却亦生出了些许怅然。
“再者,琼华派已非以前的琼华派,它也从来都不是我的归属。”夙琅不知他心中复杂,见他默然不语,继续道:“如今发生了这许多事,物是人非,我虽有所留恋,却未有不舍。毕竟,于我而言,缥缈峰比之琼华派更为重要,”
闻言,璧颂雅唇角微扬,含着几分愉悦。
夙琅依在他的怀里,黝黑的双眸看向前方好似轻纱笼罩般的云朵,放轻声音道:“我自化形以来便一直待在缥缈峰,与师尊、师兄还有师姐一起度过了百年时光,于琼华派,却只有短短十几年。如此许是有些无情,然而虽是舍不得姐姐,可是我更想如往昔那般和师尊还有师兄师姐在一起。”
听她说完,璧颂雅眸光一闪,眼中闪过一抹暗光。
在服下清心丹之前,夙琅显然已对玄霄动情。清心丹的作用并非断情绝爱,而是仅仅消除人心中的男女之情,使之清心寡欲,心如止水,却并不影响其他情感。因而夙琅服下清心丹后虽对玄霄无情,且性子越发清冷,对夙瑶玄霖等人却是一如既往。
她如今离开琼华派,且毫无留恋,皆是因消除了心中对玄霄萌生的爱意。若是将来清心丹的药效过去,不知她是否会为今日的决定而悔恨心伤。
夙琅察觉到他身体瞬间而起的紧绷,疑惑的回头看他,“师兄,你怎么了?”
璧颂雅回过神来,面对她困惑不解的目光,淡然一笑,“没什么。琅儿,离缥缈峰还尚有一段路程,你如今身体虚弱,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
夙琅方才体内阳炎发作,身体已是虚软不已,只是与璧颂雅说话一时之间忽略了身体的疲乏,此刻听他开口,立即感觉到一阵困倦袭来。
她顺从的点点头,掩口打了个哈欠,在他身边躺下。
璧颂雅知晓她如今无法使用灵力,高空之中气温冰寒,唯恐她虚弱的身体又多添病痛,赶紧从腰间的乾坤袋中取出一件狐裘,严严实实的给她盖好。
看着她苍白的脸,他心中再无顾及。
玄霄此人并非良配,先不提他凡人之身以及轻易便受阳炎反控杀害玄霖之事,单只看如今夙琅为他阳炎所苦,如此阴狠决绝之人,绝无可能带给染儿幸福。
且夙琅与他相识方短短三年,只三年相处,于他们漫长的寿数中只是一瞬,又何来多深的感情。日子久了,在他与师尊及焰姬的陪伴下,染儿自会将他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