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文正在兴头上,准备捉住地上的黑头蜈蚣,可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只见一条又一条的蜈蚣从柴堆里爬出,朝着她身边聚集。
她眉头微皱,黑头蜈蚣这种可以入药又可以卖钱的宝贝,虽说多多益善的好,可是一下子来得太多,那无数钩脚的丑陋身体成群结队的扭动起来,就看起来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不对劲,这种东西大白天很少出现,就算这个屋子潮湿阴暗,也不至于一下子出现这么多。”沈锦文一边往后躲一边纳闷。
情势非常明显,这群含有剧毒的蜈蚣是冲着她来的!
沈锦文心里一个咯噔,即刻想到一个重要的事情,蜈蚣喜血腥,而这个房间里正是血腥气浓重的地方。
她抿紧唇,凤眸里射出凌厉的冷芒,即刻做出决定。既然那些人那么想致她于死地,她绝不顺了他们的心意。
沈锦文吹亮手中的火折子,而后点燃了手上易燃的柴棍,朝着黑压压围过来的蜈蚣群中央的空地扔过去!
蜈蚣被火烧伤一片,空气里弥散着一股难闻的焦糊气息,沈锦文不慌不慌的从衣袖里拿出一小瓶为端午节备下的雄黄酒,绕着周围浇了一个圈,动作潇洒得将酒全部浇在身上。
空地上的火光渐渐暗下去,地上的蜈蚣群也不敢再冒然靠近。
沈锦文目光如电,扫过逼仄的柴房,而后继续方才未完成的工作,寻找凶器!
血腥气这么重的地方,最有可能是因为凶器造成的!
转眼间暮色四合,天色将黑。
回春堂的掌事陈风提了灯笼走出大门,将写着回春堂三个字的灯笼挂在门边。他左右张望一圈,试探性的准备出门。他才走出回春堂没几步,就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拦住。
“师爷查案,暂时禁止出入。”侍卫面色不善的警告。
陈风唯唯诺诺的塞去十两银子,满脸恭维的笑,“还望通融一下。”
“拿下!”侍卫毫不犹豫的冷声命令,伸手一招,便有四个随从即刻上前将陈风押下去。今日来之前,宁侍卫长便已然强调,只要有人企图逃出药房,不遗余力即刻关押。一个想跑抓一个,一打想跑端一窝。
陈风没料到居然是这个结果,连呼救的声音还没有喊出嗓子,就已经被人用刀架着脖子带走。
回春堂里,一片静谧。灯盏陆续的亮起来,暖融的灯光映在红如火的石榴花上有种如梦似幻的美。
大堂,宁修睿和杜掌柜正在对弈饮茶,其余的伙计已经退下休息,只留了两个清秀可人的丫鬟在一旁伺候。
黑白棋局,眼前是杜掌柜这一方稳占赢面,他脸上却无一丝得意之色,偶尔咳嗽两声,打破房间里的平静。
他落下一枚黑子,缓缓道,“师爷,沈捕头这么久没有回来,您可要出去看看?”
“她独来独往惯了,无妨。”宁修睿从容的答,指节分明的指尖夹着一枚白子。
杜掌柜沉吟片刻,惋惜道,“沈捕头的确是个人才,就是个性太过张扬。”
“张扬有什么不好吗。”宁修睿挑眉反问,说话间已然落子。
一子扭转乾坤,将方才一面倒的败局变成必胜之势。
“妙棋!妙棋!师爷棋艺高超,再下甘拜下风!”杜掌柜赞叹不已转移话题,兴起之际招手令丫鬟将特制的茶汤端上来共饮。
“师爷,请。”丫鬟端着红漆托盘,声音如珠落玉盘,说话时红唇边有梨涡一对,越发显得俏丽甜美。
宁修睿眸底有什么闪过,定住心神,去看托盘上的杯盏。半透明的上好白玉茶杯里盛放的是杏黄明亮的茶汤,茶叶不是寻常的翠色,而是一朵完整的花苞,随着水波渐渐散开宛如白牡丹一般蓓蕾初放,最妙的是茶叶下还藏了一株嫣红的梅果,白如雪,红如火,相得益彰。
空气里满溢清甜的香气,令人未饮意先醉。
杜掌柜满意的看着他脸色有微妙的变化,姿态恭敬的问道,“师爷一看便知是博学之人,小的斗胆问一句,您可知这茶是何茶?”
宁修睿顿了顿,并未直接去饮茶,他抬眸看向杜掌柜,若有所思道,“似乎很多年前,我有幸饮过此茶。不过年月太久,我已经记不清名字。”
杜掌柜眼中一亮,笑得眼角皱纹褶皱挤在一处,笑着饮下茶汤,“此茶命为白牡丹茶,不过嫣儿知道我胃口不好,便加了自酿的酸梅进茶汤,所以这碗茶,仅此一家。”
“有此玲珑心思的女子,许不只一个。仅此一家,所言不妥。”宁修睿淡淡道,他眸光清冽,举止优雅的把玩着手中的白玉茶盏,精致的五官看不出喜怒。
杜掌柜来了精神,好奇问道,“听师爷此言,莫非也在别处喝过此茶?”
宁修睿笑而不语,墨玉的眸如古潭般幽深。
杜掌柜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门外一阵混乱的响动,他皱眉站起来,冷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门外即刻响起掌事孙强的声音,他说得含糊,只答道,“回禀掌柜,柴房那边有情况!”
杜掌柜的脸色倏地黑沉,眼底有阴冷的杀意掠过。
“杜掌柜,不如继续再来一局。”宁修睿慢条斯理的将棋盘整理妥善,眸光平静的看向他,“边下边聊,方才你说沈捕头太过张扬不好。不知杜掌柜是觉得是捕头太这个职业张扬不好呢,还是身为女子太过张扬不妥。”
杜掌柜身子微震,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已然恢复了方才的从容,“师爷您说笑了,沈大捕头怎么可能是女子。小的方才不过嘴快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你又何苦将此处家宅买下,又大费周章的改成药房。恐是看中了这里的布局和京城沈府别院相似,又同样栽了石榴树的缘故吧。”宁修睿优雅的下子,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之上。
杜掌柜脸色变了又变,脸上依旧保持着讨好的笑容,“小的不明白师爷您的意思……”
宁修睿淡淡一笑,优雅的再拿起一子黑棋落在棋盘上,缓缓道,“药房歇业不卖药,恐怕不是因为杜掌柜的身体抱恙,而是这个所谓的回春堂,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药可以卖。药房的药柜里摆放的药量,根本不足以供应正常的药房用量,更别说连储存药物的库藏也没有一个,实在是败笔。正所谓,演戏不能顾前不顾后,杜掌柜你是太过自信,还是太多大意?”
杜掌柜脸色越发难看,眼神锐利而沉冷下来。
宁修睿没有继续看他,而是专注的凝视着棋盘,继续道,“不过,杜掌柜的确有令我意外的地方,你居然连沈小姐的牡丹茶都知道,还寻了个和她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可见你就算不是沈家人,也是见过沈小姐的人。沈小姐深居简出,知道牡丹茶的人屈指可数,想必查到你的真正身份,并不会太麻烦。”